作者:南湖锦鲤
一时间,全国各地又有藩王起兵。
这群人在平城之外和席.甫.余三人的部队撞上了,双方都说对面的才是叛军,两边只管嘴炮,却都不肯开战,只把京城围得水泄不通,不肯再让其余人进入京城地界。
次年,这两帮人还在各自建堡垒收服附近的本地豪族顺便经营势力,京城的人都受不了了。
要知道作为一国都城,从来就没有哪个国家的都城是有能力自给自足的,城内物资都靠周边地区供应。
这两帮家伙,一个说来清君侧,一个是奉召入京平叛,但是两帮人都不进京只围京城,他们耗得起,京城里的安王可耗不起啊!他带进京的军队要吃饭的!
半年没有周边补给,不用外面的人打,安王手里的兵都要自己谋逆了。
眼看着这两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安王不得已之下,只能派出使者去问这两帮人:你们,说清君侧的也不清君侧,让你来帮我打叛军的也不打,你们堵在京城门口不走,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
安王从两帮人手里得到的答案都很流.氓:我们想见皇帝,你把皇帝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即刻就走。
妈的,把皇帝交给你,不就让你们代替我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吗?安王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不得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皇帝打出京城——交出皇帝是不可能交出皇帝的,他就是死也要带着小皇帝跑。
但是安王没能跑出京城,就被身边的亲信砍掉了脑袋,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让人将装着安王脑袋的盒子送到围堵京城的两方人马面前,说自己已经诛杀了逆贼,请求这两路进京的“忠臣”速速退去吧。
甫敢先.席献.余也加三位进京“清君侧”的刺史接到小皇帝消息,当即下令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但是另一边被安王的诏令叫来的“平叛部队”们,却没有这么好打发。
须知远在京城的皇帝有难,广发诏令求救时,最先接到诏令的往往是皇帝的自家人,也就是说,前来救驾的这群人,大多都是如今的小皇帝的亲叔伯,都是刘氏的藩王。
有句话叫你行,我一定也行。
这群藩王眼见着先帝刘策和安王刘蛮都上演过了“哥哥死了我当家”的情节,而且刘策还成功了,安王也差点成功,那身为刘策和安王的兄弟们,其余藩王就不得不想: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们一样趁皇帝哥哥死了自己上位呢?我也是刘家的人啊。
当初安王请这群藩王来救驾容易,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虽然安王已死,可这群藩王人都到京城外面了,不趁机进京试一把,谁舍得走呢?
所以小皇帝派使者送到藩王面前的话被轻易忽视了,藩王们纷纷表示:我们不认识盒子里的头是谁的,说不定是安王用来骗人的,我们要亲眼见到我的皇帝侄儿才肯放心。别担心,我们就进京看看,看完就走。
于是,等清君侧的刺史们的大军撤掉京城的围困,开始往回走的时候,藩王们的部队,则进一步逼近了京城,兵临城下。
小皇帝坐在皇宫里,惶恐不已地抓着在安王谋逆时留在他身边帮助他,甚至替他策反安王身边的将领杀死安王的助手,惊慌失措:“朕的叔伯不肯走!他们如今兵临城下,我该如何是好!姑姑救我!”
洗女温和地安抚着身边的小皇帝,淡定道:“陛下莫怕,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连安王都被咱们除掉了,藩王又何须担忧。陛下是天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名正言顺,那些藩王看着可怕,可这天下的人心,还是向着您的。若不是如此,安王的手下又如何能被我们策反,反过来替我们杀死安王呢?”
“姑姑说,我该如何做?”小皇帝在她的安慰下总算恢复了些许镇定,但是在安王手下日夜性命不保的日子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即使他已经下令杀死了安王所有的属下,也仍然得不到安心,只有看着这位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他提供力量的姑姑在自己面前,他才能稍获安慰。
“陛下应当利用您最大的优势,您尚有一群忠臣在外面,只要传令他们,陛下的困局可解。”洗女说。
“姑姑说的是谁?”
“您被安王挟持时,其余朝臣担心惹火上身,都假做不知,唯有三人对您忠心耿耿,起兵前来救驾。”
“姑姑是说清君侧那群人?可是他们收到安王已死的消息后,已经回去了。”小皇帝一脸忧愁。
洗女点头:“正是因为他们接到您的命令已经回程,才证明他们对您是忠心耿耿,对您没有二心,只听您的命令行事。他们有十万大军,赶路的速度很慢,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出京城周边两百里路,陛下可派急兵追赶,让他们重新回来救驾。”
“陛下宫中也还有效忠您的金吾卫五千,若陛下愿意和城外的藩王军队周旋一二,救驾的军队必然赶得及前来!”
小皇帝心有余悸地点头,立马就下令让人去替自己将三州刺史的大军追回来。
等小皇帝下完令,又有人来报:皇城内的粮食供应已经到了尽头,实在撑不下去了。
小皇帝再次慌了神,抱着洗女的胳膊哭:“不若还是投降了罢!那些人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这么多人在,想必不会要了我的性命的。”
洗女冷着脸将小皇帝的手推开,一字一顿道:“陛下忘了您的兄弟姐妹们的下场了吗?您会没命的!”
“可是没有粮食了!”小皇帝坐在地上哭泣,“只有姑姑一人在这里支持我,我又要如何撑啊!”
洗女盯着外面看了一阵,忽然下定决心:“陛下若愿意信我,我为陛下找粮食来!”
“姑姑?”
洗女跪在地上,朝小皇帝深深地弯腰:“我会为陛下找来足够的粮食的,只希望陛下在事后,不要处死我!”
小皇帝无措地抓住洗女的衣袖:“姑姑要做什么!我只有您了!您别去冒险!”
洗女已经大步走到了殿外,回过身对小皇帝道:“您的满朝文武,在您大难临头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拯救您于囹圄的,这些人都是不忠不孝之徒,洗女乃一小女子,也知忠义。今日他们不愿意支持您,洗女便为您斩尽这皇城之中的不忠不孝之臣!”
洗女回过身,已经抓起了一侧兵器架上的一柄□□,她高声道:“不怕死的金吾卫,跟我走!”
护持在殿外的金吾卫们低着头,一点点聚拢到了她的身边。
史载南帝八年三月十七,有女名洗,率金乌卫血洗北蛮京都平城诸贵臣世家,得粮百万,以资金吾卫。
城中百姓有愿意保卫皇城者,皆发粮。
遂解藩王围城之困。
三月二十四日,原本已经带兵往回走的三位刺史的大军终于回援,在京城外五里偷袭藩王军队。
二十九日,诸王尽俯首,席献携五位叛乱藩王的头颅城前献于北帝,北帝大悦,开京城正门相迎。
事后清算功绩,席献因为在这场救驾之战中,阵前斩杀的藩王就有五位,俘虏叛军无数,居功至伟,小皇帝迎他进城,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大司马。
甫敢先和余也加两位刺史也各有封赏。
但是要说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位特殊的角色——洗女。
小皇帝说自己能在危难之中能够活下来,多亏洗女相助,要求开古今之先例,封这位洗女姑姑做自己的老师,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
朝臣中有反对者,也被小皇帝以“朕危难之时,爱卿在何处”堵得哑口无言。
而三位带兵前来平叛的大功臣纷纷都说,自己是外臣,只管带兵和自己治下的政事,皇帝要认谁做老师,自己不管,也不该管。
最终小皇帝力排众议,将自己这位心腹的姑姑封为了当朝太傅,开始了在这位“太傅”的教导下,当朝理政的日子。
而这位来自南方的太傅在私底下对汉学十分精通,小皇帝因为对方的教导,也对汉人文化有诸多向往,公开表示:南方有大贤。
北蛮王朝的贵族们私下崇拜汉人文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在过去的两朝里,为了政治正确,这件事始终没有被放到明面上。
如今小皇帝登位,救下他的人是汉人,他要倾向汉学名正言顺。
于是满朝文武在小皇帝的爱好主导下,纷纷延请汉人老师,学习汉人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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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南帝八年的春分对陆瑶是个大日子。
因为这一天,她十四岁了。
十四岁,对一位世家子弟而言,已经脱离了稚子之龄,对少女而言可以开始相看亲事,对少男而言也可以由父母帮着挑选好的老师,选一门师承了。
如果在建康,更是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了。
作为王若彩唯一的女儿,陆瑶的十四岁生辰受到了很多人重视,王继甚至亲自写信给王若彩,问她想不想让女儿到建康的国子监读书。
建康的国子监是世家的天下,只有高官子弟能进入就读,一旦毕业,就可以直接授官。
王继看出王若彩有政治上的野心,更听人说江北人人知道王若彩重视自己的女儿,出席重要的活动都带着对方露面,是以猜到王若彩要把自己的女儿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王继对此持乐观态度,因为霍思城身上不仅流着一半霍家的血,也流着一半王家的血。
如果王若彩和他有心配合,霍思城完全可以变成王思城,成为王家人。
更何况,现在王若彩的大名名传江北江南,谁不知道她是王家人,而她的女儿,众人是更认同她身上的王氏血统还是霍氏血统,这都还有的分说呢。
王继当然希望霍思城变成王思城,所以他给侄女王若彩递了这个台阶:为了让女儿进入国子监读书而把女儿送到王家来,不算出格吧?
当然。
王若彩问过陆瑶的意见,立刻就答应了这件事。
王继很高兴,
这几年他在建康的统治日渐稳定,江南本地的大族已经被他死死压在了脚下,又为南渡的北方世家们在江南建立了侨州,世族们也安分下来。
江南的日子是顺畅了,可王家的一干子弟里却没有几个成器的,一个个整日浪荡浮华,王继有心让霍思城到王家呆一段时间,给自己这一群王家子弟紧紧头皮。
南帝八年发生了很多事,北方的新任北蛮王在他那位太傅姑姑的建议下称帝了是一件大事,南方的建康迎来了一位江北小霸王又是一件大事。
陆瑶即将前往建康的事在她的刻意安排下迅速传遍了整个南方士人圈子。
不过引起众人讨论的话题不是她的归属是霍家还是王家,而是她的婚事问题。
整个建康都在传,江北小霸王霍思城来建康不是来读书的,而是来挑夫婿的,她的母亲扬州刺史王若彩有心替江北挑一个接班人,这就需要来建康挑一位青年才俊去江北入赘,而江北小霸王霍思城深得她母亲宠爱,所以亲自来挑人了。
于是陆瑶本人还没进健康城,建康城内的年轻男子就已经对她闻风丧胆了。
传说传说,自然是怎么离奇怎么传.怎么古怪怎么说。
建康城内一会儿是传霍思城从小就要吃八桶饭,两斤肉,喝水用缸,才十二岁就长得满脸横肉,宛若金刚的,一会儿又传霍思城才五岁就杀过人,杀完了人还用人家的腿骨剔牙的,一会儿干脆传霍思城有怪癖,喜欢抽人鞭子,听人惨叫,别人叫得越惨她越兴奋……
总之传来传去,主旨就一个:不要上霍思城的当!千万不要去江北做她的夫婿!
建康城内也不都是傻子,一些有些脑子的公子哥都暗中看出来了,这是有人在暗中对付霍思城啊,人家一个女孩子,哪怕出身军中,也不至于像传说里说的那么可怕。
三月十八建康城外举行春日宴时,王家这一代的天之骄子,王家公子王涵就在宴上年轻人玩曲水流觞的时候,公开嘲讽那些跟风传霍思城是母老虎母夜叉的人都是不入流的蠢材。
并直言:霍家思城的才华,整个健康城都难以寻到几人能超过她的,让这群不知所云的家伙歇了造谣人家的心思吧。
王涵一开口,整个建康城的风向又转了。
那些暗中诋毁霍思城的人忽然之间全消失了,满城人都是夸霍思城的,夸的也很离谱,从前诋毁她的时候有多离谱,现在夸她就有多离谱,直把霍思城说得宛如建安在世,班昭重生,又善诗,又善赋,绣口一吐,天上都能漫天下花瓣雨,你说神不神,牛不牛?
在整个建康城都在诋毁霍思城的时候,王继没有管这些风言风语,但是等把霍思城夸上天的言论到处传遍的时候,王继却将自己的三儿子王涵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场风言风语是你故意传的,你想捧杀她。”不等王涵解释,王继已经直接点了出来。
王涵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后,也坦然了起来:“对,是孩儿传的。我就是不想一个江北小族出身的人也能随意进入国子监,这等人也能进入国子监读书,将孩儿等人又置于何地?”
王继却根本不跟着他的思路走:“你怕我让你娶她?”
王涵狼狈地低下头:“孩儿不敢。”
“你不配。你想在外面怎么疯,带着你那帮狐朋狗友怎么四处游荡,虚度光阴,我不管你,但是不要做出格的事。这次的这件事,你就做出格了。”王继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三儿子。
“让霍思城入国子监读书,是你爹我下的命令。你在外面鼓动言论,是想反对谁?”
“孩儿,孩儿……爹,孩儿没有这个意思,您别……”王涵的脖子上汗簌簌地落下。
“够了,出去吧。”王继一挥手,转过身闭上眼:“去叫你二哥来。”
王涵看了一眼父亲高大巍峨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但是还是乖乖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