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湖锦鲤
阮温那里倒是不用她送,毕竟有霍宴这个好基友,早在竹纸被做出来,他就第一时间用上了。
可即使如此,陆瑶手里的纸也很快送完了。
连王继听到消息让王芸来她这里想讨两张自己用用,也没有多的,陆瑶把自己的最后一点库存让出去,光棍地拍拍手,表示:这次是真的没有了,这纸总共也不多,造起来不容易,我家里也要隔一段时间才能造出来。
王继知道之后,一脸遗憾。
亏他还在想,如果这纸不难造的话,能不能和陆瑶商量,做笔交易,直接让朝廷把这项技术买下来,以后用作公务。
毕竟如今朝廷里的公文交流,也还是一半纸一半绢,有的地方干脆还在用竹简,每年进京汇报政务,都是用牛车拉着几车竹简来,看得王继青筋直跳。
对于各地造纸技术不发达,纸卷竹简混用的现象,他也早就有所不满意了,但是技术限制,人家地方上实在是穷,造不出纸,又用不起绢,王继也没办法。
王继这些年也让家中工坊尝试了不少造纸的方子,其他世族也多有尝试,但是始终难以造出造价比较低,质量比较好,制造过程比较容易掌握的纸。
质量好的纸倒是有,但是那都是要经过大量的工序的,有的使用起来,比绢还贵,那还不如用绢呢。
他就是看陆瑶用的纸这么大,又愿意送这么多人,以为这纸的造价和制造技术应该不像他以前见过的一些比绢还贵的纸那样,没想到还是他想多了。
陆瑶停止了去阮温那里天天打卡之后,就开始正经在国子监里读书了。
但是此时陆瑶靠着送竹纸,已经强行打开了建康交友圈时尚圈,大半个建康的王孙公子都小小欠她一份情,尤其大家还盼着下半年陆瑶家里的工匠做了新的竹纸送过来,大家继续办有霍纸的文会呢,于是王涵也只能暂时歇了整陆瑶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王涵也看出来了,有他哥王芸公开给霍思城护过驾,建康城内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不会愿意惹霍思城。
王涵暗暗生气,但是也没有办法。
随着陆瑶越发进入建康贵族圈,有王芸公开给她撑腰,王继也明里暗里对陆瑶表示宠爱,在以出身论英雄的建康城简直是无往而不利。
陆瑶自己也争气,一开始广发好人卡,给大家送纸就不说了,等大家日常开始相处,大家就发现,陆瑶竟然还写得一笔好字,那气魄,那走笔,建康城内绝大部分年轻人见了都只能暗叹一声自愧不如,而且人家今年才十四,整个建康城的年轻一代都得叫她一声妹妹。
一个女孩子,以后不会和大家争官位,长得也俏丽,性格又大方幽默,还有才华,写得一笔好字,文学素养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还有钱有背景!
这谁不喜欢啊!
宛城公主天天拉着她交游,一天天不是妹妹长就是妹妹短的,王涵这个小舅舅早就被抛到一边去了。
陆瑶成为了建康城新的社交明星,纯褒义,不带任何嘲笑色彩的那种。
而在陆瑶的强力威胁下,王家这一代的年轻人也一天天正经起来,起码原本每日不学无术四处游荡的王涵就开始在书房里下苦工练字了。
毕竟他那一笔字,在普通建康纨绔子弟里算是顶尖的,但是在陆瑶这个被几位大师指导过的人面前,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这一年,陆瑶在建康过了头一个不在江北过的新年。
南帝马邕在宫廷内设宴,她因为母亲是扬州刺史,还有镇北大将军封号,得以在宫廷内拥有自己的席位。
结果宛城公主直接过来,把她带到后面宫殿里了。
宛城公主的母亲王皇后是一位温柔端庄的女子,见了陆瑶便笑得一脸温柔疼惜,拉着她的手说她母亲不在,该是她这个做姨母的好好照顾她,给陆瑶赏了不少物件下来。
但是王皇后虽然贵为皇后,又有叔父把控朝廷,如今膝下却只有宛城公主这一个子息,母族的期待和夫家的注视几乎压弯了这个女人的脊背,她的脸色很苍白,身子瘦的像一根竹竿。
等伺候在宫殿里的侍人都下去了,她拉着陆瑶的手,一脸复杂地叹息:“当初你母亲要嫁到江北,我曾经替她惋惜。如今,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羡慕谁了。”
陆瑶将宛城公主的手交到王皇后的手里,笑道:“宛城能生在天家,我可是羡慕的。您贵为皇后,又有何可忧呢?”
王皇后摇摇头,露出一个惆怅的微笑:“孩子,你还小。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回去见了你母亲,替我向她问好。”
等从王皇后的宫殿出来,陆瑶回过头,看到那层层妆花的宫殿里,坐在繁花似锦的帐中的尊贵女人。
泼天的富贵笼罩着她,也禁锢着她。
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她这一生便已经只剩下那一个价值——生下流淌着王家血脉的儿子,生下下一个皇帝。
可惜,她没这个机会了。
南帝九年一月二十七,陆瑶从国子监辞去学生之位,告别了阮温和王氏一族人,离开建康,重新回到江北。
扈季丛的两百里加急信已经在霍家等候她两天了。
陆瑶接过信,发现扈季丛这厮竟然给自己送来了惊喜,信上写的不是向她汇报进攻汉中的进度的,而是直接向她报喜的。
汉中已经拿下来了。
扈季丛要她尽快派能办事的官员过去接管。
汉中可是块好地方,刘玄德就是夺取了汉中后,依靠汉中天府之国,发展出的蜀国政权。
而陆瑶要扈季丛夺取汉中,不仅是看上了那里的粮食.火锅和大熊猫,更为一桩蜀地专属的资源——天然气。
蜀地在汉朝就有在制井盐的过程中发现岩层中的天然气并用来煮盐的记载,后来诸葛孔明改进了当地人使用天然气的方法,用竹筒将天然气导出,蜀人对天然气的使用就变得更加灵活了。
天然气这种按照正常文明发展,要到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才能大规模被使用的高级燃料,陆瑶在史料中发现之后,又怎么能不眼馋。
别的不说,光是天然气的耐烧程度,就是大部分燃料都不能及的了。
陆瑶迅速给霍宴去信,让他调派一帮人手前往汉中搞天然气开发,自己则安排人手前往汉中接管当地政务。
南帝九年,阳春三月,万象更新,建康城内的南帝也难得来了兴致,带领自己的群臣出游建康城外。
而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群流民在人的驱赶下接近了这群人。
天子脚下,何曾有过流民?建康城内外都对流民这种生物疏于防范,但是就是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在南帝九年这一年,发生了。
天子御驾被流民冲击,那群流民似乎是一开始就笃定了自己的目标,不管周边有多少世家大族和朝臣的营帐在都不顾,一心只朝着南帝的御驾而去。
负责保护南帝的羽林卫紧急回护,但是当时天子自认周边都是自己的一群爱卿和爱妃们,没有谁会想刺杀自己,让羽林卫走得远远的,以免影响自己畅玩,所以最终在流民的不要命式冲击下,羽林卫还来不及护到南帝身边,南帝已经被几名流民扑倒。
疯狂的流民蜂拥上去,像疯了一般朝着南帝撕咬,最后当羽林卫将这些疯狂的流民斩杀的时候,南帝已经被咬掉了半张脸,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了。
刚刚四散逃命的群臣随着羽林卫围拢也重新围过来,纷纷哭着喊陛下一定要保重,不然老臣也只能陪您一起去了。
但是运送南帝的担架还没有回到建康城内的皇宫,南帝便不治身亡,享年三十五岁。
之前喊着要遂南帝一起下去的朝臣们当然是忽然患了失忆症,一群人坐在殿上互相装傻子,接着又开始互相推诿南帝身边的护卫问题。
等众位大臣吵得不可开交,王继才黑着脸喝止大家,宣布要尽快迎新的天子登基。
当前的王皇后无所出,南帝有二子,都是世家女所出,一位是谢氏女所生,另一位则是荥阳郑氏女所生,二者皆是妃位,而南帝生前并未封太子,所以如今,到底让哪一位当皇帝就成了问题。
按理说,无嫡就应当立长,这是一个已经不需要再问的问题。
可是问题出就出在,南帝的皇位是王家保上去的,如今这建康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第一门阀,就是王家。
可这两位皇子,都不是王氏女所生。
到底让谁上位?
这可真是一个死亡问题。
在场的朝臣们努力装作没听见王继的呵斥,继续大声吵着之前在郊外到底是谁不尽职,害死了南帝,是谁跑得最快,一看就不是忠臣……
最后因为群臣的沉默抗拒,关于新皇人选的问题只能被暂时搁置,王继先带领群臣料理了南帝的后事。
但是就在群臣送南帝出殡当天,王家私军兵围谢府和谢氏在建康城外的各大田庄,诛谢氏满门,谢家上下四千五百口人,悉数被屠,只剩下几个被外派的谢家子弟,也都是旁支,不成气候。
当群臣在北山为南帝举行完葬礼,重新回建康的路上,王继忽然发怒,指责谢家家主谢尚还未当上外戚就暗中针对自己,妄图学吕氏窃国,当即派南帝的亲兵将其拿下。
等回到建康城,众臣刚入城门,皇后的旨意就传出来了。
说皇后作为南帝正妻,母仪天下,准备拥立谢妃之子马渊宝,令群臣即刻入宫拜见新皇。
作者有话要说:魏晋南北朝期间有个好玩的巧合,那就是南边和北边经常同步换皇帝,呈现一种奇特的对称美。不过我写的时候到底是没能蹭到这一奇特的巧合,让两位少帝登基前后隔了一年,伤心[鳄鱼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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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收到皇后旨意后,王继在建康城门口指着天指着地,大骂谢尚狼子野心,说他还没当上外戚就敢耀武扬威,欺压前朝重臣,现在他真要当上外戚了,那还得了?
于是王继当即让身边的小黄门回去禀明皇后谢尚的诸多罪状,还告诉皇后,既然拥立新皇,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就应该去母留子。
小黄门领命而去,王继站在城门口不走,一群大臣也假装自己腿断了,一群人就这么堵在城门口,看着这一对叔叔和侄女在这里演“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的传信游戏。
又过得半日,皇后的小黄门领了皇后的话来,说谢妃已经服毒自尽,又传皇后原话:谢妃尚知大义,谢公焉能不知?赐给谢尚毒酒和白绫。
当着群臣的面,谢尚饮下毒酒,王继才忽然想起来这里是建康城城门口,赶紧带着群臣入宫拥立新君登位。
南帝九年三月末,南帝驾崩,四月初二,年仅十一岁的新帝马渊宝登基,史称南慜帝。
等皇城之内的新君顺利登基,群臣叩拜,开完第一次朝会,群臣从皇宫中出来,才看到自家的仆人满脸是汗地在宫外等自己,而仆人满脸是汗等自己的原因也不是天气热,而是一桩灭门惨案:谢家已经被灭门了。
王家此举,令群臣震恐,世家惊怒。
几百年来,还从来没有这么狠绝的手段,虽有成王败寇,却也不至于要灭一族满门。
那可是一个流传了几百年的世家门阀!
王继此举,是要王家从此站在天下世家之上,再造一个阶级吗?
但是不管建康城内的世家如何惊恐震怒,日子还是要过。
新的皇帝已经登基了,王继继续控制朝中诸事,又借小皇帝之名对群臣大加封赏,原本和王家好的大臣,一律加官进爵,在各方面的待遇上,王家也对他们更加恩赏。
建康城内和王家有亲的世族都变得更加横行霸道,有一家人的公子仗着自家娶了王氏的人,在建康城大街上让自己的牛发足狂奔,撞死了好几个小孩子,按律应该被抓进大牢关上半年。
但是这人也只是在公堂上被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还有人是王氏门人,在朝堂里公然贪赃枉法,私自买卖官爵,收受贿赂,被人检举,王家也强力保下此人,不仅不罚,在来年还让此人升了官。
一时之间,建康城内的世家们的作风变得更加糜烂,违法犯罪也更加明目张胆,纵容家奴在城内欺压良民,在城外各处则收拿卡要,侵占良民田地,奸.淫良家女子,更将一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揽入自己门下,匿去他们的户口,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奴隶。
南慜帝二年四月,吴郡太守阮温因病辞官,避居河东,不再过问建康朝廷诸事。
南慜帝二年五月,陆瑶在江北见到了风.尘仆仆归来的扈季丛。
霍家庄内,扈季丛一边给陆瑶展示自己背上那一道几乎贯穿自己整个后背的刀疤,一边说得眉飞色舞:“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抓了把土塞我衣服里,生怕我流血流死了,好在那孙子已经被后面围过来的人弄死了,我才赶紧带人杀出一条路,回营疗伤。”
“营里那几个医兵见到我一身土回来,都看傻了哈哈哈。”
在场只有扈季丛一个人爽朗的笑声在回荡。
等他的笑声消散,陆瑶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于是拍了拍扈季丛宽厚的肩膀:“将军,你的每一道疤,历史都会记得的。”
扈季丛也扯了扯嘴角,不在乎地戳了戳已经长好的一道狰狞肉条,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主公,我只在意一件事情。”他望着陆瑶,眼睛亮晶晶的,跟小狗似的:“我攒够军博士的功劳了吗?”
陆瑶拿出那一个专门用来给人记录功绩的簿子,手指在上面滑动,最后停留在扈季丛那一页上,上面写着大大小小的战功,上一次的记录,是平定汉中叛乱,加上这一次打下益州,扈季丛已经经历过二十七次州郡级别的战争,更小的战役更是不计其数,斩首三万余人,称得上一代名将了。
陆瑶用朱笔亲自写下他这一次的功绩,等到朱字渐干,她将簿子推到扈季丛面前:“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