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千金 第68章

　　翠柳总觉得自家姑娘这样高高挂起也不好，到底已?经为人妇了，她家姑娘既不盼着有个孩子，也不打理婆家的家务，也忒冷淡了些。

　　这样如何安身立命？

　　比起容梵音的冷淡，若薇先花了三日的功夫仔细询问袁氏每年冬至到过年家中?是如何准备的，又把历年给的帖子，请的人都记录在册，又把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都写在自己?的手扎上，写完之后就开始看这几年的账册。

　　当然，最令人可喜可贺的是刘宏一家终于走了，家中?也是清静不少。

　　“二奶奶，咱们要召集下人训话吗？”赵嬷嬷问道。

　　若薇摇头：“先不必，府上现在并?没有杂乱无章，乱世才用重典，大嫂管家也没什么太大的错漏，我却为了自己?耍威风就去训斥人，这样不好。再者公婆都在，我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争强好胜，我们要先礼后兵，现下发?现了问题先记下来，然后我到时候一并?发?作，让这些人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赵嬷嬷有时候真?的觉得姑娘年纪不大，行事却自有一番规矩，考虑的十分周到，还?能压服人，这样很好，不因人感情用事。

　　“不过，我们是外?松内严，尤其?是翠茹和添香，你们俩是我的大丫鬟，将来也是要做管事娘子的。眼睛一定要放亮一点，管家未必是捞油水逞威风，最重要的是减少那些作奸犯科欺男霸女之事，这样呢，侯府好，咱们也好，有人来投靠咱们，你们表露几分就好了，但也不可倨傲。”若薇又细细的和翠茹添香说起。

　　翠茹点头：“您就放心吧，下面?的人若有不安分捣鬼的，我一定把她们揪出来。”

　　靖海侯府的人自从二奶奶管家之后，起先都忐忑了几日，但见二奶奶并?没有像大奶奶似的疾言厉色，都有些放松。

　　尤其?是管着厨房的韩氏的三个女人，她们其?中?有两个原本是韩氏从韩家带过来的，另外?一个是二门?管事的妹子，这三人素来是共同进退，自成一体。

　　其?中?就以鲁四?家的为主，人称鲁娘子，她因为擅长烧鲁菜，胡老太君从彭城来时，吃不惯京中?的菜，韩氏就顺势推荐了自己?这位陪房，如今虽然算不得大厨房一把手，但因她会做人，俨然也是站稳了脚跟。

　　作为厨子，不偷不拿似乎都对不起自己?，鲁四?家的趁着没人就把鹿尾用肉苁蓉?、金狗脊?、牛七?、牛大力、桑寄生、巴戟、杜仲、女贞子?、纹党参熬汤。她也会做人，又给另外?两个用乌骨鸡熬了汤。

　　那两人道：“这不是二奶奶的乌骨鸡吗？这东西可珍贵的很，就是隔壁成侯夫人也只得了两只，你怎么敢炖了？”

　　“咳，这一只早上死透了，总不能拿死的给主子们吃吧。咱们帮主子们解决了，又有什么不好的。”鲁四?家的并?不在意?。

　　另外?两个女人忍不住盛着喝，还?笑的开怀：“若没有鲁家的，咱们哪里能吃上这些啊。”

　　鲁娘子道：“我也就这点能耐了，现在是二奶奶当家，不比大奶奶那样规矩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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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的古娘子把一切都记下，悄悄往二房去了。

　　可若薇先开刀的不是大厨房的，而是巡夜的时候发?现有婆子屡次不听，总是吃酒要不然就抹牌，抹到忘乎所以。

　　“张婆子，我说过事不过三的。”若薇坐在台上看到张婆子磕头，眼皮都没动一下，这些人惯会以弱凌强的。

　　张婆子哭的鼻涕眼泪一把刷：“二奶奶，老奴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啊，请您看在老奴当年为了老侯爷侯爷几代人做事的体面?就绕过我吧。”

　　“你若真?的记得老侯爷和侯爷的好，就不可能赌博吃酒，你是打量我年轻不知事儿吧？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赌博吃酒就是引监引盗的开头。我几次三番说过，守门?的人至关重要，若是此时起了火，有你这样的人，恐怕主子们都被烧死了吧。我这个人不喜欢以威势压人，凡事都讲一个理字，来人，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赶出去。日后若是有人再犯，无论是我带来的陪房，还?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不管你的辈分有多高，不管你之前曾经有多少体面?，也不管你是大奶奶还?是太太，甚至是侯爷的人，便是我惩治不了，也会请长辈以正典刑，她们都是极其?通情达理的人，难道会为了你们驳我的面?子吗？”若薇往下面?看了一眼。

　　张婆子被打的哇哇叫，声?音传来，下人噤若寒蝉，甚至看若薇的脸冷若冰霜，甚至说出那样怕人的话来，连侯爷身边的人犯了事情她也是照打不误，谁还?敢再犯？

　　赵嬷嬷在旁道：“你们以前偷奸耍滑之事二奶奶不溯及既往，但如若现在还?偷奸耍滑，打架生事，贪墨公款，欺男霸女，一概事情被发?现，绝对不手软。自然，你们差事办的好，也自然有赏。”

　　下人们听到以前做过的事情不再计较，都松了一口气。

　　只见若薇笑着对张娘子道：“今日我看你守的东院门?口，吉祥缸细细的都包上了棉花，水一点儿也没结冰，你在那儿勤勤恳恳的，我自然有赏。要不然我不能让那些只会能说会道不办实事儿的上去，不能让勤勉办事儿的伤心。”

　　翠茹当着众人的面?赏了两吊钱给那张娘子，张娘子既高兴又激动。

　　这一番敲打又给了甜枣，甚至若薇还?道：“既然张婆子不中?用，这里的差事就交给魏家的。”

　　魏家的算是很识时务，从若薇管家几日她就投靠了她，若薇提拔人也是不遗余力，这才好让人家知道投靠自己?是有好处的。

　　“奴婢多谢二奶奶提携。”魏家的去岁男人死了，带着两个女儿过活，平日张婆子自己?偷懒就都驱使?魏家的做，魏家的早就看不惯她了，还?悄悄放人进来，魏家的都不敢往外?说，生怕自己?也被连累了。

　　往常大奶奶管家也就是定时定点巡夜，巡完就走了，没有像二奶奶这样隔三差五就巡夜，还?对二门?上的人一个个记下来，这个时候魏家的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她早已?看出二奶奶很负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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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子很快就传话过去，袁氏赞许：“宥哥儿媳妇那里她管着家，倒是一直没管过巡夜的问题，寂哥儿媳妇说的对。门?户不严，多生引奸引盗的事情来，你不知道，这世上杀人的事情中?，情杀就占一多半。”

　　“二奶奶前几日都在您这里事无巨细的问，有时候您累了，她就在一旁坐着打瞌睡，等您醒了，她又继续问。奴婢那时都觉得她——”

　　袁氏把话接过来：“看着不识时务，可实际上最快的时日就把事情处理好了。这才是能看准时机下手的人，她是来管家的，把家管好，就比什么都强。一个人站在什么位置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总不能光说嘴，真?本事半点没有，这样就是下面?的奴才们也不会服气。”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芸娘又道：“宏大爷他们总算是出去了，要不然不知道在这里生多少事。”

　　“已?故的王夫人是个聪明人，可她这个儿子并?不及她呀！不过，也正常，我记得那时我还?没有宥哥儿的时候，有一天是刘宏的生辰，她特?地把我一个人喊去她那儿坐着，就是为了看她夫妻恩爱子女和睦。满嘴的夫妻情谊，最后侯爷提出和离，她推辞都不推辞，终究还?是我赢了。其?实当年我跟着被贬，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再回来的，只能说上天待我还?是公平的。”袁氏站了起来，又在香案上插了三炷香。

　　芸娘上前扶着她坐下：“太太，侯爷对您很好，你们自小就认识，只是之前您总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只当他是朋友，但即便如此您也帮了他不少次，尤其?是元祐帝在时……”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唯一盼望的就是宥儿和寂儿好。”袁氏以前从来不信神佛，现在也主动烧香拜佛起来。

　　芸娘心道有这个爵位在，怎么着也好不了？

　　可这些话她也不好说。

　　若薇自从昨日发?火之后，下人待她毕恭毕敬多了，她也觉得是不是人性本贱。当年对别人态度很好，很客气的时候，别人以为你好欺负。

　　“现下柴没有过年的时候贵，先让管事把柴火和炭都买回来，这些是过年用的，要是到时候再买，很难买到，就是买到也不是这个价了。新糯米大嫂之前已?经备下，下个月庄子上还?要送年货来，说起来我那庄子上也要送年货过来”若薇和身边丫鬟仆妇商量家事。

　　今年是她成婚头一年，除了侯府送礼，她自个儿出嫁了也算是当家做主了，也要走自个儿的礼。

　　翠茹进来道：“二奶奶，厨下有人检举鲁娘子私吞老太太的补品，已?经人赃并?获了。”

　　这个鲁娘子之前偷若薇的补品好几次，若薇没有发?作，因为她知晓若是以她的身份来训斥鲁娘子，等于和韩氏面?上闹翻，现在是这位鲁娘子误以为是她的补品，结果是胡老太君的。

　　“是吗？那具体是怎么样，可不能和上次那个玉蝉似的。”若薇道。

　　翠茹笑道：“您放心，绝对不会的，我这就把人叫过来。”

　　很快鲁娘子被押送了过来，人证物证俱全?，全?部按了手印，鲁娘子还?要狡辩，若薇看着她道：“你是大嫂的人，我自找大嫂说去。”

　　鲁娘子深恨不已?，她见若薇的乌骨鸡被她摔死偷吃了也没反应，因而见了那些新鲜的鲥鱼，也想弄一条给自己?尝尝，没想到刚准备坐下来吃的时候，就被人抓到了。

　　没想到这些鲥鱼是胡老太君的。

　　因有了韩氏亲自照顾，海哥儿的病也好了许多，这也算是韩氏放下管家权后唯一欣慰的事情，她对丹枫道：“我宁愿折寿十年来保他的寿命。”

　　丹枫道：“哪里到了这个地步，哥儿是弱了些，可是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二人正说着，就见人进来道：“大奶奶，二奶奶过来了。”

　　韩氏眨了一下眼睛：“哦，她这个大忙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很快若薇就过来了，她坐下对韩氏道：“这个鲁娘子是大嫂子的人，她如今偷吃老太太的鲥鱼，原本她私下偷吃我的乌骨鸡那些也就罢了，偏偏这是老太太的人，我也没闹大，把人只是捆了放在柴房，还?要听大嫂的吩咐。”

　　韩氏皱眉：“鲁娘子？她不是这样的人啊？”她看向关嬷嬷，这个鲁娘子可是关嬷嬷的干女儿，烧的一手好鲁菜，胡老太君颇喜欢她的手艺。

　　也因为如此，这是韩氏头一次得到上头赏识，她不相信鲁娘子是这样的人。

　　可若薇知晓，鲁娘子正是因为韩氏的倚重，胆子越来越大，觉得自己?独一无二起来，所以开始偷吃主人家的补品，起初只是些鲍鱼鲜虾，给自己?多炖几颗鸡蛋，后来胆子越来越大。

　　韩氏肯定不会在意?，关嬷嬷就是知道了，可能也得到孝敬，因为鲁娘子很会做人，从来不吃独食。

　　“大嫂，反正人我就交给你了，说起来，她也不算是靖海侯府的下人，你呢，问清楚了，我再喊刑妈妈看如何责罚。”若薇这话也是让上下看韩氏的为人，她也不是刻意?针对韩氏，只不过这个鲁娘子肆无忌惮了些。

　　顾妈妈因为犯错被撸下去了，现在刑妈妈是新任管事，新官上任三把火。

　　若薇说完，自然是要走，韩氏却想起了自己?的捧杀之策，连忙道：“这个人就交给弟妹处置吧，你办事我肯定是放心不过的，就是你管家比我还?好，就依你的吧。”

　　“大嫂真?是深明大义，通情达理。”若薇有点难以置信。

　　从大房走出去的时候，她还?对身边的赵妈妈道：“这鲁娘子虽说贪墨，可听说对大嫂很忠心，海哥儿和大嫂的补品，她无论多忙都亲自炖煮。我原本过来就想给大嫂个面?子，打几板子，由大嫂把人领回去另行安置，没想到大嫂居然要公事公办。”

　　盗窃官物，本朝对盗贼十分严厉，那可是要刺字的。

　　赵嬷嬷劝道：“二奶奶，罢了，咱们也不能送去官府，这样鲁娘子那就真?的没活路了。”

　　“嗯，那就仗责四?十赶出去吧，其?余的让她家资充公。”若薇吩咐。

　　赵嬷嬷自然去办。

　　韩氏派丹枫打听了一番，得知鲁娘子的确贪墨许多，连胡老太君都知晓了，甚至鲁娘子还?偷吃过侯爷的鹿尾，简直是越查越多，韩氏颜面?扫地，恨毒了这个鲁娘子，自然不许人去看她。

　　下人却传道：“这鲁娘子虽说不是个好人，可是对大奶奶没话说，为了大奶奶在老太太那儿得脸，那次三天三夜没歇着给老太太做菜，那腿都肿了好几圈呢！”

　　“大奶奶也有点太狠心了。”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韩氏耳朵里，韩氏非常委屈……

第74章 喜忧参半

　　刘寂难得休沐, 若薇和她一起到新院子里?看，这些日子以来，若薇已经慢慢儿的把物件搬进去了, 她现在每日除了管家，全幅心?思都用来收拾自己的院子。

　　“家是我们每天都要待的地?方, 未必要富丽堂皇，但一定得相衬。画山水画的人有句口诀叫‘丈山尺树，寸马斗人’，我呢，尽量收拾的新奇高雅一些, 这样在咱们夫妻疲倦的时候, 往屋子里?这么?一来，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只是这些都是根据我自个儿的喜好收拾的，你平日没空前来，现在你看哪儿要改的？”若薇问着刘寂。

　　刘寂环顾四周,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千工架子床, 十?足的富丽，微风吹来, 吹起了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缫丝帐，颇有?少女俏皮之?感。再就是四处巧妙的挂上各式各样的灯做装饰，床头摆的是紫金阆云烛台，门口则挂着两盏羊角风灯, 至于海青石的琴桌上则摆着盏青纱明灯。

　　西墙边则是摆了一溜的花, 火红的茶花和洋红色的三角梅, 间或摆着绿菊和银屏牡丹和琉璃冠珠这样浅色的花, 看起来优雅高贵又不显得俗气。

　　这屋子里?显然是精心?布置的，看的刘寂都不敢下脚了：“这里?收拾的真好, 我没什么?要改的。”

　　若薇捂嘴直笑，二人走出去，又去隔壁的花厅看到一个尺幅窗，透过尺幅窗正好看到她们院子后面的假山，假山虽然不大，可是也能看到丹崖碧水，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里?有?一点不好，就是和大房太近了，住的近了，自己?这里?发生?点什么?，或者出个门子，那?边都知道，这并非好事。

　　“案牍之?闲，咱们夫妻能够坐在此处看风景，也是极好。”刘寂这才觉得娶妻娶贤未必是道理，但是娶妻娶若薇这样有?生?活情趣的人，他很欢喜。

　　可是，刘寂牵起她的手道：“我发现你没有?什么?烦恼，总是让自己?这般快活？”

　　若薇莞尔一笑：“我最大的烦恼就是我太讨人喜欢了，总怕别人太喜欢我，真的。只有?你喜欢我，我才是乐意的。”

　　这话?她说?的毫不谦虚，可是刘寂是真实能够感觉到若薇的力量，她能屈能伸，性格坚毅，却从不抱怨，言出必行，为人果敢。

　　别说?她有?这样的仙姿玉貌，就是没有?美貌，这样的人什么?都能做成。

　　只可惜，这样的人其实不太喜欢权势富贵，要的居然只是自保。那?些才智平平，心?胸狭窄，无能之?辈反而身居高位，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

　　刘寂何等聪明之?人，他躬身对?她非常肯定的道：“你放心?，我绝对?会保护你的，即便日后咱俩吵架了，闹矛盾了，我也不会毁诺。”

　　若薇眼睛一亮：“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刘寂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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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两架鞭炮炸完，蘅哥儿和萧哥儿两个小子闹着要跑过去，被冯氏拉住了。若薇脸上挂着笑意，对?她们道：“走，大家去我屋里?说?话?。”

　　这次若薇请了爹娘弟弟还有?冯家外祖一家人，再有?郦锦春和郦夫人一家，曹氏和馨月母女，再有?宣平侯府已经出孝的孙辈们，自然也少不了姨母等人。

　　馨月上次在若薇成亲时还做过她的女傧相，二人是小时候就认识，她养在她外祖家，若薇去宣平侯时也常会去看她。

　　这馨月待字闺中?，曹氏也自然盼着带她出来多走动，希望能说?一门好亲事，她年轻的时候嫁给杜大公子，虽然是官宦子弟，可志大才疏，靠着杜宏琛捐了个小官，这么?多年也是止步不前。

　　所以，她也希望能替女儿寻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