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梦州,便是方家的大本营。
方三姑娘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哥你到底走不走,还有多少话没说完?”
方榭意依旧没说完,他又看向地上那几箱金银,刚想开口送给楚玉。
但方三姑娘敏锐察觉到他的念头,立马朝着随行的其他方家子弟说道:“赶紧将钱抬起来尽快下山,天黑之前我们要去最近的钱庄完成兑换。”
方三又瞪了兄长一眼,方榭意这才将话咽进喉咙里,最终一步三回头地下山。
楚玉对方榭意没有男女之情,但对方毕竟是为了她才得罪秦踵,若是一直在山上滞留,只怕会被秦踵针对。
他们此时下山,还有同路之人,虽然带着这么多金银,但等出了天玄门地界,自然会有方家的人前来接应,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
但这法子也只能保得住方榭意一时,等秦踵腾出手来,定然会出手弄死方榭意。
宾客散尽,楚玉换上一身孝服,她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原本四处挂着的红绸已经被撤去,秦踵、秦慕言和楚玉住的院子里挂上白布,何萱薏几度哭晕过去,她如今看向秦踵和楚玉的眼神都满是仇恨。
也许是因为独子死亡的打击太大,何萱薏的精神都有些不太对了。
这日楚玉本来在昏昏沉沉着守灵,但S13号却忽然喊楚玉起来吃瓜。
楚玉循着小系统的指引,抵达最佳吃瓜位。
她躲的地方是一处阁楼,阁楼顶上正好可以看见秦踵的院子。
楚玉居高临下,其实听不清楚师父师母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正在发生激烈的争执,楚玉有系统这个外挂,S13号尽力尽力给楚玉转述下面发生的对方。
“你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何萱薏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打在秦踵身上。
秦踵一把将人抓住,紧接着说道:“你儿子是楚玉和方榭意害死的,你老是跟我闹什么?”
“我闹什么?楚玉都不追究了,你为了自己的名声,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何萱薏又不是傻子,她恨楚玉不假,但如今最恨的人却是丈夫。
秦踵皱眉,呵斥道:“慕言那副样子,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说不定他巴不得死了呢。”
何萱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骂道:“慕言才不想死!都是你,为了自己的名声,对他痛下杀手,我的慕言那么孝顺懂事,你怎么舍得对他动手!”
何萱薏越说越激动,抓着秦踵说道:“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我要让全江湖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慕言变成今天这样,也不过是因为儿子肖父,他只是想杀楚玉而已,这点事跟你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你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
何萱薏话未说完,就被秦踵死死捂住嘴巴。
秦踵左右望了望,确认没人之后,这才将妻子拖进屋子里。
当天守灵,何萱薏没有再出现。
次日傍晚,大家在秦慕言的屋子里,发现了上吊自杀的何萱薏,被找到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凉了,皮肤上生出许多尸斑。
秦踵带头将这件事定性为因承受不住丧子之痛选择自我了结。
众人没有多想,反倒不停安慰变成鳏夫的秦慕言,好似他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一般。
楚玉拥有丰富的刑侦经验,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明显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接连两场丧事之后,秦踵忽然当众宣布要闭关。
临闭关前,他深深的看了楚玉一眼。
楚玉知道,秦踵就算要杀她,也会过一段时间,至少她排在沈莺和“董云”后面,毕竟现在就杀她实在太显眼了。
那日婚礼之后,楚玉就没再见过江茗诺,秦踵对外说江茗诺下山办事,但楚玉却猜到他应该是在跟踪沈莺二人。
楚玉在秦踵闭关之后,顺势提出要下山探亲,想要修复父女关系。
百善孝为先,这理由一出,天玄门内自是无人敢拦。
楚玉就这么下山了,三下五除二就甩掉身后跟着的尾巴。
重州,沈家老宅。
沈莺默默在祠堂里给所有烛台都点上火。
外面漆黑一片,耳边不停传来风声呜咽,沈莺穿着一身孝服,望向祠堂里摆着的数个牌位,轻声开口:“爹、娘、哥哥,莺儿马上就能找到杀害你们的真凶了,你们再等等,要不了多久,莺儿就能为你们报仇。”
一身黑衣,带着黑色帷帽的“董云”默默上前,为她加上一件披风。
沈家老宅位置偏僻,远离人群,哪怕闹出再大的动静,也很难引起外人的注意,这也是当初为何沈家被灭门才被外人察觉的原因。
一阵风吹过,祠堂里的灯火熄灭一半。
沈莺脸上显出急切来,轻声询问道:“爹,娘,哥哥,是你们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朝着她的面门冲了过来。
“董云”伸手一拉,直接将沈莺扯到一旁,险而又险地避了过去。
“既然那么想他们,那就干脆下去陪他们好了。”冷漠冰凉的嗓音在祠堂里响了起来。
“是你!当初就是你杀了我爹娘?你究竟是谁?”沈莺心中满是悲凉。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沈莺却认出了这声音。
穿着一身夜行服的秦踵并未回答,而是又朝着沈莺的面门抓了去。
“董云”脚步轻移,带着沈莺再度避开。
接连两次,秦踵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他微微皱眉:“你不是董家人,如此轻功,你姓陆?”
陆家是一个以轻功出名的武林世家。
以眼前之人展现出来的轻功水准,秦踵猜测对方多半是陆家的核心弟子,毕竟寻常陆家人可没办法躲他两次。
“董云”并未回答,而是继续带着沈莺躲避。
秦踵却很快想到了什么:“你假冒董云,就是为了骗钱?谁是你的同谋,是谁?是楚玉!”
秦踵一提起楚玉便咬牙切齿,他实在是看错了这个弟子。
“楚玉在哪里?”秦踵质问道。
“师父,我在这里。”
声音来自头顶,秦踵抬头望去。
“孽障!”秦踵恶狠狠说道。
楚玉笑嘻嘻:“师父,你怎么不装了?亲手杀了儿子的滋味,好受吗?”
秦踵没有回答,而是用更凌厉的掌风劈向楚玉。
楚玉对着“董云”喊道:“带沈莺离开这里。”
两人没有半分犹豫,当场远遁。
秦踵只是看了一眼,他自信私生子赵茗诺会主动追踪这两人。
“本来还想多留你一阵子,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秦踵说道。
楚玉也不怕,而是继续刺激他:“师父啊师父,你如果知道留着沈莺会害死亲儿子,当初还会手下留情吗?”
秦踵听到这话,生吃了楚玉的心都有了。
“沈莺恨我是因为我杀了她全家,你呢?楚玉,我待你可不薄。”秦踵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楚玉了。
楚玉的回答却像个反派:“师父拥有的东西,徒儿也很喜欢呢。”
秦踵的第一反应却很真实,说道:“凭你,也配要申氏秘典?你又如何得知此事?”
楚玉想要的是秦踵的身份地位,但秦踵却直接说出申氏秘典,楚玉也懒得反驳,她还记得沈莺的请求。
沈莺想弄清楚前因后果。
楚玉轻笑一声,说道:“师父都能知道的事,徒儿为何不能知道?我想要这东西,却不至于像你这样对着好友全家痛下杀手,枉顾了他的信任。”
秦踵却冷哼一声,说道:“什么信任?他知我困顿于无法更进一步,但却无动于衷,这算什么朋友?若非他醉酒说漏嘴,我还不知道沈家便是多年前霸绝武林的申氏!”
“申氏秘典,只要能学,必成宗师,有这样的好功夫,他却对我藏着掖着!他不给,我就自己来拿!”
楚玉顿时明白前因后果,心下忍不住叹息沈莺父亲错信他人。
申氏曾经是武林中宗师最多的江湖世家,曾经创造过三十岁成就宗师的记录,但据沈莺所述,申氏秘典对资质要求极高,能学的人无师自通,不能学的人半点不通。
申氏接连几代都没有出现一个能学申氏秘典的人,后代数量逐渐减少,随着族中最后一位宗师死亡,申氏失去庇护,便如同怀抱重金过世的幼童,为了家族传承,便隐姓埋名改申姓为沈姓,只等再出现一位资质过人的后代。
当日秦踵杀了沈家那么多人,唯独留下沈莺,自然不是因为一时疏忽,而是害怕申氏秘典上藏着什么外人看不懂的秘语,他需要沈莺作为退路。
“申氏的东西,师父既然敢拿,就该血债血偿的准备。”楚玉冷声说道。
师徒二人说话间已经缠斗许久。
秦踵越打越心惊,楚玉拜师不过四年,就只能能和他斗得旗鼓相当,拜师的四年里甚至有三年都处于荒废状态。
“你领悟了天玄心经第九层?”秦踵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他当年也是天才弟子,三年便练完前八层天玄心经,但此后三十年都无法更进一步。
第九层仅仅只有一半的心法口诀,他始终想不明白前辈们如何靠着这么点东西参悟宗师,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倒觉得功法有缺陷,为了突破宗师,他这才将歪主意打到好友身上。
如今楚玉成功了,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第九层而已,很难吗?一个月不就能参透?到底是什么样的废物,三十几年都悟不透?”楚玉继续践踏他的尊严。
楚玉只可惜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若是再沉淀一两年,她必成宗师。
秦踵都快气疯了,但他嘴巴还挺硬:“天玄心经算什么,你就算参透了也不是宗师?我要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宗师之威!”
说话间,他的攻势陡然迅猛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捉摸不定,如同一道鬼影。
“申氏霸绝武林,你以为这句话是随便说说。”
秦踵的声音在楚玉耳边响起。
楚玉知道他离得很近,但她的剑却完全打不到他,在这一方天地中,秦踵成了主宰。
宗师与一流高手之间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但实战时的差距却好似成人与婴儿。
不可敌,不能敌。
楚玉察觉到自己对上真正的宗师,没有半分胜算。
但她半点不慌,而是小脸一沉,直接将剑甩了出去。
“剑都不要了?好徒弟,师父会给你留个全尸……”
秦踵话未说完,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扔完□□的楚玉,早就已经麻溜地戴上墨镜,拿出一把箭矢泛着幽冷蓝光的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