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暑气难消
婚后少有出来赴宴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这般明目的被人打趣,饶是镇定如斐凝,也不免有些羞赧的侧了脸,瞪了傅瑜一眼。
傅瑜被她瞪得心神晃荡,故作害怕的别过眼,回南阳长公主的话:“我既已成亲,对自家夫人好,又有什么不对?一个男子,如连妻子的冷暖都不在意,哪里还能称得上一个丈夫?”
“你这般言语,要传到李御史耳中去,怕不是要说你是个惧内的了。”王犬韬在一旁调侃。
傅瑜笑得古怪:“李御史向来古板正经的很,但咱们哥几个谁不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御史夫人了……”
几人又是一番笑谈。
傅瑜牵了斐凝的手,两人径自寻了一方小路,在梅林中穿梭,将身后的王犬韬和陶允之的呼喊抛之脑后。
风乍起,梅树上的白雪簌簌落下,红艳艳的梅在白雪中犹自静静绽放,落在人眼中惊.艳的很。
有雪落在斐凝发上,傅瑜停下脚步,回身看她,伸手轻柔的拂去鬓上和肩上的雪,又将她身上的白色斗篷拉拢了些。他做这些的时候,眼神纯净毫无杂念,手下却温柔细致。
斐凝道:“我们两个单独出来,等会儿叫人瞧见,又要笑话了。”
“她们要笑话,便让她们笑话去,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我对你这般好,她们那是又嫉又羡。”
斐凝哑然失笑。
傅瑜看着她的笑,突然伸手去触她的脸。
斐凝一愣,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傅瑜的手穿过她耳畔,在她身后树上采了什么,想来是梅花,神情专注地插在了她的鬓边。
“春天的时候,在桃林里见你,我就想这般做了。”
“真好。”傅瑜轻声呢喃,张臂拥着她。
斐凝身形颤了一下,在傅瑜怀中有些僵硬,但到底没有掀开他。
两人又在梅林里头走了一会儿,好运的找到了一方小亭。再往里去,雪层越发的厚了,一脚踩下去就一个深窟窿,但两人站在亭子中遥遥望远方的小山脚,几株白梅的枝丫在漫天遍野的红梅粉梅里,尤为显眼。
在傅瑜看来,白似雪的白梅,要比红梅更配斐凝今日簪着白玉簪的妆容,便和她说了几句话,快步地朝山脚的那几株白梅去。
他毕竟是习过几年的内外家功夫的,虽不能飞檐走壁、踏雪无痕,但傅家也是家底深厚,让他不至于被围困在厚及膝盖的大雪里是没问题的。
斐凝站在亭侧,伸长脖子遥遥地望着傅瑜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一片白雪红梅中,只影影绰绰的透出一片青色。
傅瑜常年着紫,今日倒是穿了一身青衣,将满身的意气和武气遮盖不少,平白添了几分书生气。似想起什么,斐凝蓦然垂了眼眸。
身后有踏雪的声响,斐凝回身,见着一身月白长衫,同样身披月白色大氅的虞非晏。他身形挺拔,面目俊朗,浑身气质如玉般温润,雪中君子,莫不外是。
他黑眸沉沉,看斐凝的眸光一如既往,哑声轻唤:“阿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斐凝面前这般失礼的唤她阿凝,以前都是格外君子的唤她斐娘子。
不知怎的,斐凝突兀地想起方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她耳畔轻声对她说:“我的阿凝比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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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寻梅
斐凝侧身行礼:“虞郎君。”态度不卑不亢, 声音清冷,目光冷然,一如往日。
虞非晏却只是看她, 目光似火焰般炽热,有爱慕, 又有些贪婪, 有些瑟缩,有些惆怅。
总之, 就是很复杂。
“他……他对你好么?”
斐凝垂眸, 侧身, 淡淡道:“虞郎君逾越了。”
虞非晏身形微动,他突地上前来,沙沙的踏雪声响起,月白的大氅在白雪上滑过,步履虽有些急.促却很稳健, 整个人隐隐透出一股颓然和迫切。
斐凝在亭侧, 虞非晏在不远处的一株红梅树下,此番又向前凑了几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步远了。即便现下民风开放, 虞非晏这般也是失礼了。
斐凝蹙眉,身形向后退了两步, 小腿肚抵上了亭中摆着的石凳。
见她如此, 虞非晏突地停下脚步, 身形稳稳地立在小亭的台阶下, 似脚下扎了根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眼睛仍痴痴地看着斐凝。
“罗敷有夫,使君也会有妇,何必如此?”斐凝侧着身,双眸远眺远处小山脚下的零星点点的白梅,似乎能望见那整日缠在她身侧嬉笑怒骂皆成趣事的傅瑜。
虞非晏深深叹了一口气,见斐凝比之往日更加疏远的态度,只觉心下钝痛。他想起方才傅瑜明晃晃的当着众人的面与斐凝的亲昵,他那时的痛,也不如现在斐凝对他说的那句“何必如此”的万分之一。
罗敷已有夫,郎君何必如此。
“使君心中的妇……从来都是罗敷。”虞非晏轻声呢喃。
斐凝侧身,直至此刻,才把虞非晏的模样看在了眼里,只心下却腾地升起一股怒意。
“现在民风开放,民间二嫁三嫁的妇人不再少数,若是、若是……”虞非晏一脸欲言又止。
风乍起,红梅白雪簌簌而落,斐凝发间的一朵红梅随风落下,垂落在亭侧台阶上。
“还请虞郎君慎言,”斐凝的声音比方才更冷了,“斐凝如何抉择,还轮不到郎君来议论揣测。”
“老六,你快点,看前面有个凉亭!”梅林里有声音传来,是少年郎君特有的清亮的嗓音。
这个时候,能这般说的人,也就是陶允之和王犬韬了。
“允之,你等等、等等我,就是凉亭里不会四处透风吗?唉哟,太累了,呼——”
“早让你少食用少食用了,你就是不听,看,现在成这样了吧?”
虞非晏被两人的话语一惊,似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失礼的事似的,但脚下就似生了根,脑子里理智的让他快速离去,身体却站在原地不动。
斐凝干脆走到亭子的另一边,离得虞非晏更远了些。
陶允之和王犬韬的声音响亮,人却还没走近,反倒是一旁小道有青衣身影隐隐现现,不过几个瞬息间,一青衣身影就蹿上了上来。
“阿凝,我回来了。”傅瑜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带着他唤她名字时特有的缱绻温柔。
傅瑜手中握了几支白梅,白梅胜雪,在漫天遍野的白雪红梅中显得格外的孤清。
“你看,我折了几支白梅,等一会儿就把这个交给五娘子,这个寻梅会,我们就能夺魁了。”傅瑜把手中白梅递给她。
“踏雪寻梅,重的是诗赋,你不过就找到了几株白梅,怎的就能夺魁了?”斐凝哑然失笑地看着傅瑜,伸手很自然的接过了傅瑜递过来的几株白梅。
“咦?你头上的红梅不见了?没了就没了,我给你把白梅插上。”傅瑜看她的鬓发,随意笑笑,取了朵白梅,重新簪上,而后退后两步,目光灼灼地看她:“白梅和白玉簪,果然这样才更配你。”
斐凝侧脸故意不看他:“油嘴滑舌。”虽是责问的话,语气中却透出一股亲昵。
他们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兀自地聊起白梅来,倒像是把一旁的虞非晏给忘了似的。
傅瑜的身形恰好挡住了虞非晏看过来的目光。虞非晏一脸苦涩的看着他的背影。
“阿瑜你也在啊!”王犬韬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陶允之拉着他,一脸便秘色地看着亭中三人,支支吾吾的唤:“表、表哥,你怎的一个人来此?”
似乎又觉不妥,他忙看亭中傅瑜,脸上笑意乍现:“阿瑜和嫂夫人真是运气好,竟然在红梅林里找到了几株白梅?可否分小弟一株,刚好拿回去给九娘子插花,她向来喜欢这个。”
“既是九娘要的,七郎君自拿一株便是了。”斐凝轻笑。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傅瑜搓搓手,昂首阔步向前走,行至虞非晏身前两步远的地方,伸出手臂,又搓了搓手。
他手劲大,把手指关节搓的噼啪响。
傅瑜在众人没缓过神来的时候,突然下台阶,一手揪起了虞非晏胸.前的衣领,一下子就把他往下带了几步,随后手一滑,揪着衣领的手臂顺势揽住了虞非晏的肩,把他带的离凉亭更远了。
“虞非晏啊,你来得正好,我找你正好有事。”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全然不似方才那个意气风发在心上人面前亲昵温柔的模样。
傅瑜拽着虞非晏,两人朝梅林深处走去。
王犬韬和陶允之一脸惊愕的看着这幅场景。
陶允之拔腿就追:“阿瑜、阿瑜!你千万悠着点,可别动手啊!”尔康手呼唤傅瑜。王犬韬在后面幽幽补刀:“怕什么。这冰天雪地的,就是摔地上了,摔得鼻青眼肿,那也是脚滑。”
陶允之猛然回身,看着王犬韬,一脸复杂,欲哭似笑,随后支支吾吾唤:“嫂、嫂夫人。”
斐凝对着两人笑笑,朝着傅瑜的方向走,两人对视一眼,只能追上去。
随意找了一个枝干挺拔的梅树,傅瑜一把将虞非晏甩过来,背靠在了树干上。他本就长得比虞非晏高一点,此时看他,浑身带了凛然气势,眉宇间充斥着煞气,猛然间竟然将虞非晏的气势压得一干二净。
傅瑜看他的眼神,像狼,又像蛇。
这般的傅瑜,全然不似一个京中的单纯的纨绔子弟。
毕竟是傅家的孩子,日日夜夜在一众喋血军汉手下摸爬滚打过的,比气势,比胆量,比武力,傅瑜比永安的绝大多数郎君都见过更多的血,受过更多的蹉跎。
虞非晏想起自己方才的话语,心下一顿,终于还是知晓是自己不占理,但到底是原书的男主,即便没有受过这般煞气,但多年来的教养和本身的自傲却还是让他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姿态。
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只方才温和的眉宇也隐隐显出一股凛然战意,双眸有力。
两人互相对视。
傅瑜突地松开他的衣领,后退一步,长叹一口气。
“虞非晏,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傅、傅二郎君……”虞非晏被他直呼其名的方式搞得愣了一愣。
“听闻,宁国公和范阳卢氏有意联姻。”傅瑜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来。
虞非晏面色变得很难看,一句“与你何干”在嘴边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去。他毕竟循规守矩二十多年,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在斐凝未出阁的时候日日在斐府墙外听她弹琴,和方才心神荡漾下脱口而出的“阿凝”二字。
要他和傅瑜这般不讲礼节,直呼平辈人的名字,或者语气非常不好的怼人,他做不出来。
和他相比,傅瑜就要洒脱的多。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傅瑜突地笑,“真是太——特么高兴了。”高兴到想就地打滚,想骂人。
虞非晏面色更苦,只双眸微转,想起父亲说过的那些话,脑中万千思绪闪过,只觉头疼的厉害,却仍旧不敌心间的刺痛。
“真正的爱一个人,不是要得到她,而是要让她幸福。”傅瑜对他说,眉宇间尽是少年意气:“我能让阿凝幸福,你还是回去,做你的……”男主吧。
虞非晏看他的神情有些发愣,不知道是不是被傅瑜的厚脸皮震惊了。
傅瑜拍了拍虞非晏的肩膀:“我本不想和你作对。”
和男主作对,想想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再不济,你也该尊重阿凝的意见。”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闸一样,方才斐凝的话语似洪水一般冲垮了虞非晏的心房,他的肩膀似乎向下颓了一点,抬眸目光复杂的看傅瑜。
傅瑜却是没看他,只快步走过去,拉起了走过来的斐凝的手,温言细语的和她说话,也和跟来的目光呆滞的王犬韬和陶允之说话。
王犬韬问的很直接:“傅二你怎么这么快,这就完事了?”
傅瑜总觉得他说话很有技巧,被噎的瞪了他一眼,吼他:“你脑瓜子里每天想什么呢。”
王犬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没打起来吧。”陶允之只扫描了几眼他的表哥虞非晏就得出了这个结论,虽说心下安定了很多,但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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