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暑气难消
“是史老板啊。”傅瑜兴致不高的回了一句,以他的身份背景,这般便也够了。
史明夫像是没看出傅瑜的敷衍似的,只凑上前来,恭敬拱手行礼:“这便是夫人了?只小人身份卑微,未曾有此荣幸赴小公爷的婚姻。”
斐凝客气的点头。
史明夫继续道:“小公爷和夫人在这条街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些花灯、吃食什么的,小的刚从隔壁的罗荣街赶来,那边可才叫热闹耶,射箭投壶猜谜,杂耍对赌唱戏,可真是好玩的多!”
傅瑜被他说得心动,却也还是回头看斐凝,斐凝未曾抬头,史明夫已是争着抢着要结账,被傅瑜三言两语驳回了。史明夫这才知晓自己怕是做了电灯泡,忙告罪,随着人群走远了。
斐凝挑了一个拈花仕女图的花灯,携了让空青拿着,才回头看傅瑜,笑得温和:“早就知道你是闲不住的,既是有心,我们便去看看也好。”傅瑜这才喜不自胜的牵了斐凝的手就往罗荣街赶,身后跟着的四个跟班对望一眼,颇为无奈的快步追上。
罗荣街也果真如史明夫所说那般,玩乐的趣事多,人流量也比别的街道要多。傅瑜越发紧紧的抓了斐凝的手,虚环在她腰间的手也变成了实环着,两人在人群推攘之中,身子靠的越发近了。斐凝起初身形有些微僵硬,微微挣了两挣,但没挣脱开来,便也随他了,只好笑的看了傅瑜一眼。
傅瑜笑得得意,越发搂的紧了,怀中温热隔了衣衫传来,本是温热还带了丝凉意的身子,在傅瑜心中却似火炉般滚烫,让他的胸膛、脸颊和双手都跟着滚烫起来。傅瑜掩耳盗铃,反倒是捏的更紧了,低头在斐凝耳畔轻声道:“阿凝,你要是冷,就靠我近一点。我是个小火人,不怕冷的。”
斐凝横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来:“是啊,你是小火人。”
傅瑜嘿嘿笑着,见了前头猜灯谜的地方,拉着她跑去,也捡了一条灯谜,就着灯火通明的烛光,念出声来:“江淮河汉。”
没能第一时间想出来,傅瑜侧头看斐凝,就见她眉眼带笑的看自己,黑眸中倒映着一旁的花灯,傅瑜静下来心来,才说了个“泗”字,随即两人又移了位置,去看下一条灯谜。这般又解了三条,傅瑜渐渐被难住,想丢了手中纸条,斐凝却在一旁看着,只惆怅的他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斐凝见他久久不答,自己说出了答案,要抽身往下一个灯谜走去。傅瑜被她拉着走,突听路过行人交谈:“听说前头街尾有摆靶射箭的,是一个百业人摆的摊,已经有不少番邦的人过去射了,咱们大魏也去了,只没人能赢。”
另一个就道:“番邦人在骑术箭术上确实有一手。”
一旁就有人不服气:“番邦人再厉害,还能越过咱们去!这就是咱们大魏的好手都不知道,不然肯定能打的他们屁滚尿流的!”
先前那人就反驳:“呵,你说的这般慷慨激昂,你怎么不上啊?”
傅瑜在一旁听着,心下一动,微扯了斐凝的袖子,见她先与摊主说了谜底才回头看他,眼眸带笑,心下一软,慢慢道:“阿凝,等你猜完这些谜题,我们就去前面看看吧?”
“你想去前面的摆靶射箭?”斐凝迅速地扫完一句话,又猜出了一道谜底,把摊主惊得在一旁苦了脸色。
“先陪着你,先陪着你。”傅瑜笑道。
斐凝没说话,只说出谜底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摊主准备的一百道谜题竟是全答对了。他们在路人惊叹艳羡和摊主痛心的目光中,收下了摊主给出的彩头。傅瑜速度快的接过,用手掂了一下,随手给了元志,让他把这盆墨色的花护好,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带了斐凝往街尾赶去。
街尾地方大了些,人虽多却也不怎么拥挤,傅瑜携了斐凝的手上前,扒开人群绕到前排去,就见的正对游人一面摆了十个红心靶子,参与比试的人都与游客靠在一起,此时正运足了气,使劲的扳着手中的弓箭。这人傅瑜也认得,居然是王犬韬的二哥王武韬,傅瑜忙环顾四周,果真在一旁见到了小胖子王犬韬,他此时全副身心都在他二哥身上,神情肃穆。傅瑜将王武韬的身份说给斐凝,随后也看他的表现。
傅瑜识得弯弓,因了傅骁傅瑾的缘故,也见识过不少当世名弓,甚至他自己也收藏了好几把不错的弓,只捡了闲暇的日子,也能约了王犬韬等人去郊外狩猎,况且他家学渊源在此,这方面的造诣一直是同辈的佼佼者,少有能敌。而除他之外,当属滨河柳市的几个子弟,他们因为要入禁卫军,是以在这方面下过苦功夫,在傅瑜认识的几个同辈人中,也唯有同他一般有家学渊源的王武韬颇精此道,只两人一直都未曾比试过,今日一见,傅瑜心下更有些跃跃欲试了。
王武韬神情专注,双臂稳重,眯眼盯着前方,突地松弦,箭镞离弦而去,直冲靶心。三十步开外,正中靶心,早有人挖了他的箭细看,喊道:“入垛两寸七分!”
周围人喝彩起来,王武韬反倒是神色不动,丝毫不见骄矜之色,只复又按着摊主的要求换了一个更紧的弓,摆了架势,这次则是正中靶心一寸。他每射出去一箭,便要按着摊主要求换一把更重更紧的弓,直至他换到第四个弓时,射出去的箭已是微微偏离了正中间的红色靶心,到第七把弓,射出去的箭仅仅只能挨着靶子,第八把弓时,竟是只能射出去十多步远,第九把弓时,只能微拉开了弓。他前八把弓,都能拉满,至第九把,已是半满,至第十把,竟是只能稍微绷动箭弦。
傅瑜在一旁看的皱眉,歪头轻声给斐凝解释:“咱们大魏擅用秦弓,重巧劲和精准,焉知和胡亭擅用蒙古弓,弓长而重,重力度。这十把弓都是用的蒙古弓,而且一把比一把重。”
一身百业人打扮的摊主负手立在一旁,稍显黑色的脸上满是自得。王武韬十把弓试过,一旁早背手看戏的几个焉知与胡亭打扮的汉子见此,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早就听说大魏永安的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却原来还是这般无用,也远不如我们的阿鲁图!”
“什么阿鲁图?”傅瑜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眉头紧皱。
斐凝轻声在他耳旁解释:“焉知和胡亭同出一系,他们的阿鲁图意思就是族内第一勇士。”她说话的声音清冷泠然,丝毫也不娇软,带了丝热意和湿气,却让傅瑜的心下软的一塌糊涂,连她说的什么都没注意听了。
一个焉知大汉鄙夷的看着王武韬,笑道:“我们阿鲁图可是第九把弓都能射中,第十把弓也能拉出去,哪像你,弱脚的汉子,生得威猛,却半点劲也没有,怕不是在女人身上使完了力气,在战场上是一点也不行了哈哈!”
他们口中的阿鲁图,是一个身形超两米的壮汉,比之白胖的像个巨鼎的史明夫还要高,虽然没有史明夫胖,却浑身都是肌肉,强壮的令人心惊。他着简单的灰色斑点夹袄,粗长的黑色辫子甩在脑后,一脸傲气的看着王武韬。
他们说话虽有口音,但话语间的鄙夷却还是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王武韬的脸色已是有些发黑,若不是王犬韬在一旁拦着,怕是要冲上去了。
王武韬没冲上去,傅瑜倒是冲上去了。他道:“王二郎君,这于你本就是不公平的对决,也不必气馁。”傅瑜便将方才说给斐凝听的秦弓和蒙古弓的区别说与众人听,围观的大魏人心头这才好受些许,甚至还有人认出傅瑜的身份来,叽叽喳喳的低声喊了句:“是小霸王傅小公爷!”许久未出来胡闹,乍一听这久违的绰号,傅瑜一时还有些怀恋,甚至还颇有心情的对着那人笑笑。
便是傅瑜这般说了,阿鲁图嗤笑一声,拊掌大喝一声,又道:“不管是秦弓还是蒙古弓,都是我赢了。既然你也这么说了,就是承认大魏人不如我们了?”
傅瑜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身看身前的阿鲁图,笑得一脸高深:“无论阁下是焉知还是胡亭的阿鲁图,都可堪称是族内第一勇士,想来必是勇猛非比常人,而王二郎君不过一普通的勋贵子弟,无军爵在身,也未曾在军中历练,阁下与王二郎君比试,也不过是借了田忌赛马的理,焉能说明大魏人不如你们?”
阿鲁图不太懂田忌赛马的意思,但傅瑜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懂个大概,当即怒道:“你们大魏人就是狡猾!比试输了也不认,反倒是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是不是不想承认自己太差?”
傅瑜叹气,视线从高大壮且怒意满满的阿鲁图身上掠过,直直地落在被白芷和空青等人围着的斐凝身上。突而见斐凝正含笑看着自己,她神情淡然,气质斐然,在人群中显眼夺目的很。傅瑜心下突地一激,只愣愣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的,你与普通的勋贵子弟比试,你赢了不算什么,毕竟你是阿鲁图嘛,你该与我们大魏的军中好手比试,可他们如今都在塞外,这就算了,你也可以和禁卫军比试,可只怕他们会让你输的明明白白的。”
傅瑜这番话一出口,不少围观的大魏百姓都哄笑起来,有不少人都鼓掌喝彩,阿鲁图被激怒,突地冲上前,扬手就想把傅瑜的衣领抓起来。傅瑜抓过很多次别人的衣领,就连虞非晏的衣领子他也抓过不少次,可还没有被外人抓过衣领子的时候,顿时身形向后一躺,左脚向前一迈,躲了过去。等阿鲁图再见时,傅瑜已是离了他三步远。
听得围观人愈发声势浩大的喝彩声,里头间或有人喊着“傅小公爷”,阿鲁图微皱眉,向前一步问:“你见识不错,到底是谁?”
傅瑜笑着,装了一下,负手而立:“在下没什么才华,不过一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罢了,有什么见识也都是靠祖上和父兄来的。安国公府的世子,傅二郎君也。”
“安国公?天策上将军傅骁和骠骑大将军傅瑾是你的谁?”阿鲁图脑子转的很快,当即追问。
傅瑜笑得一脸得意:“很巧,看来阁下认得家父和家兄啊。”借着傅骁和傅瑾的势,他倒是一点也不脸红,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很,只是王犬韬在一旁已是被傅瑜这幅模样折腾的捂住了双眼,整个人都挡在了王武韬的身后。
阿鲁图嗤笑一声,旋即道:“你父亲和兄长都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名扬诸国,怎么不见你有什么声名?傅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你也不觉得羞耻吗?”
傅瑜无辜摊手,道:“我方才就说过了,我不过是一仗着祖辈和父兄,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而已。怎么,你羡慕我这种人生?那没办法,谁让我投胎的技术比你好百倍。”
阿鲁图被傅瑜的无耻行径气得深吸了几口气,围观众人也被傅瑜这般不要脸的行为噎住了,唯有斐凝,看着傅瑜这般行径,眸光微闪,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意来。
“你……你……”阿鲁图气得用手指着傅瑜,他身后的几个焉知胡亭人上前来,忙劝阻他,摇头,他们用焉知语交谈了几句,阿鲁图才静下来。他看着傅瑜,此时神情平静了许多,慢慢拱手行了一礼,缓缓道:“既是如此,早已听闻傅小公爷精于此道,不置可否赐教?”与族人交谈一番,阿鲁图不仅静下心来,就连汉语都变得文绉绉的了。
傅瑜早有此意,只是却不是现下这种情况,虽然他对自己的技艺很有信心,但到底阿鲁图是阿鲁图,不是普通人。一旁的王武韬忙上前来拉住了傅瑜的胳膊,轻声道:“二郎君,我们此前是为了争夺这摊主的彩头这才设此局,只不过那彩头早教他们拿去了。你现在比试也不过是早早白比了一场,赢了自是没什么,可输了就难办了,只怕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他们也不怎么听了。”
傅瑜拍拍他的背,抬头看了阿鲁图一眼,嘴边又有了一套说辞,但当他的目光头落在人群外的一袭月白长衫的人影上时,他顿了下,随后快步走向斐凝。
他在灯火和人群中笑着看她,眼神专注,温声说:“阿凝,你等着看我的表现,我给你赢彩头回来!”
说罢,也不等斐凝说什么,傅瑜已是转身朝阿鲁图拱了拱手。他简单的活动了下手脚,接过摊主手中的第一把弓,摆好姿势,抬眼看红色靶心。
凝神,手动,有细微的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
箭直中靶心,一旁有人高喊:“入靶三寸!”
众人惊呼,傅瑜回头笑着看斐凝,见她神情仍旧淡淡的,自顾回头取了第二把弓,摆起架势。头三箭,傅瑜权当是热热身,他心下颇有些不以为然,直至第五把弓,他渐觉手臂发力,这些蒙古弓竟不比他收藏的那些宝弓来的厚重,也收敛起了心中的不以为然,只全神贯注,就连回头看斐凝也不看了。
至王武韬失靶心的第七把,傅瑜额头上已是出了一身细汗,好在此箭仍中靶心。
第八把,仍中靶心。王武韬和王犬韬在旁喝彩,傅瑜耳内竟是众人喧扰之声。他凝神静气,闭目扬头,从怀中掏出手帕,微微擦拭额头上的汉,随后取过第九把。
第九把的弦绷得紧紧的,弓已是比方才几把重上许多,傅瑜晃了两下胳膊,脚下微动,摆好架势,屏息凝神,微抖动的臂膀架起弓,使劲拉满,随即松手。
箭势迅猛,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Duang的一下钉在靶心。
傅瑜心口微颤,正要歇口气时,突听一个女声高喊:“傅二!好厉害!”
傅瑜一脸便秘色的扭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就见仍旧一身衣服堆砌起来的身影在那里摇旗呐喊,看那面容,是元都公主无疑。
傅瑜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过,突然有些心虚,又有些期待和紧张的回头看斐凝,却见她神情仍旧淡淡的,只一双手紧紧捏成了一团。傅瑜抽搐着嘴角,视线从斐凝身上移开,看向站在她左侧的一个红衣女子,明艳的面容,娇俏的笑意,是卢庭萱无疑,她正手捧着一盆眼熟的墨色花朵,与斐凝猜谜赢来的那盘花一看就出自一人之手。而在卢庭萱的左侧,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气度斐然,面容含笑的虞非晏,正侧了头看向一旁蹦蹦跳跳的元都公主。
傅瑜觉得头都大了。
第92章 比试
第十把弓。
傅瑜握紧了又松, 松了又握紧。
阿鲁图在一旁嗤笑出声:“怎么,傅小公爷这是没力气了?”
傅瑜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 淡淡道:“你的话可真多。我这支箭,一旦射中靶心, 你可就输了。”
“与其在这里哔哔, 还不如想着等一会儿该怎么把彩头让出来,再给我好好的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口中说着猖狂无比的话, 傅瑜心里其实也没多大的把握。
第十把弓确实不同凡响, 比之前九把, 更是沉重。弦绷得紧紧的,伸手去拉,竟是丝毫不动。饶是傅瑜收藏了那么多的弓,也不得不叹一句,这把弓只怕能和傅骁手中最重的一把匹敌。
他抬臂举弓, 又放下, 忍不住往后看。看斐凝:她乌发雪肤,气质出尘, 灼灼夺目, 宛若姑舍神人,纵然一旁的卢庭萱红妆艳容, 仍不能分其半分风华。
傅瑜却觉心慌意乱。他深吸一口气, 终于是站定, 抬手缓缓拉开弓弦, 指间夹箭,紧紧靠着手上的老茧,心里憋了一口气。
将将要松手时,突听身后有人急声唤:“慢着!”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道泠然清冷,带了丝浅淡的焦灼,是斐凝。
另一道清朗如玉,是虞非晏。
“慢什么慢!”阿鲁图身侧的一个高大汉子高声嚷嚷起来,“你们魏人就是麻烦,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停下来不成?”
阿鲁图也开口,敛容,神情肃穆:“怎么,你们要认输吗?”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个时候也慢不下来了。
本应胜券在握,乍听身后喧扰,斐凝向来冷淡无波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灼,傅瑜此时不禁也有些心神动摇。恍惚间,弦上箭脱手而出,猛然间,手中弯弓牛弦震声嗡嗡。
傅瑜心下一惊。
千钧一刻,落后傅瑜一步远的王武韬忽而上前,扬臂一挥,直直地将傅瑜手中的弓打落。
沉重的弓轰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傅瑜心间猛跳,左臂猛然向后,扬头看王武韬,亦见他难看的神色。
王犬韬在一旁惊呼:“唉哟!失了准头!没射中靶心。”没射中靶心,却也在靶上。
阿鲁图这边的人就道:“哼,那也不过勉强算是平局。”然而只有王犬韬气呼呼的和他对视。
傅瑜缓缓收回劲道,回身看斐凝,向前走了两步,刚要走到她身前,突地一个月白身影上前来,却是走到阿鲁图旁边的大汉身前,用一股冷冽的语气问他:“你手上拿的什么?”
“宁、宁世子。”那大汉吱吱唔唔着。
毕竟傅瑜他们几人也昼伏夜出的陪了这些使臣一段时日,他们中的有些人认出他们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傅瑜没有回头去看,只用一双晶亮的眸看着斐凝。他两颊带了运动后的红晕,三九寒天,额间有细密的汗,微微浸湿了鬓边的碎发,星眉朗目,尤是不凡。
傅瑜开口说:“阿凝,我热。”
斐凝目光游移了一下,随后淡淡的勾唇笑了,她伸手拿了帕子给傅瑜擦汗。傅瑜眼神微眯,惬意的低了头,离斐凝更近些。
身后传来几人的交谈声,王武韬兄弟二人和虞非晏在与阿鲁图几人争论。
第十把弓确实不凡,傅瑜惊扰之下用力不慎,牛弦险些反弹,若非王武韬一拳之击,只怕傅瑜左臂会被自己的力道震伤,轻则脱臼,重则骨裂。弓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阿鲁图一行人,先且见了傅瑜来势汹汹,便想着使了阴损的法子,但他们计谋因情急之下,露出破绽,被斐凝和虞非晏一眼看出。
傅瑜回身向王武韬致谢,看向阿鲁图一行人,缓缓开口道:“刚才我惊了弓,也能和你平局,看来是我赢了。”
阿鲁图等人还想说什么,一人狡辩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你本来射不中靶,刚才一惊反而射中了呢?”
“那就再来一场,这次我让你们心服口服!”傅瑜轻笑道。
阿鲁图却伸手制止了身旁人,从腰间取下一小儿臂长的弯刀匕首,两手递给傅瑜,鹰似的目光盯着傅瑜,缓缓道:“认赌服输。我输了,这把刀就是你的。”
阿鲁图回身看身边的人,突地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这人猛然后退两步,半蹲在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众人被阿鲁图的行为惊了一刹,一直静默不语的元志突地上前把傅瑜往后带了带,扬胸上前。傅瑜笑着推开元志,看阿鲁图,阿鲁图却只是低头看地上的族人,狠戾道:“我要赢,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说着,阿鲁图转身就走,剩下的几个焉知胡亭人追上去,隐隐的,傅瑜听见他们道:“我们不是魏人,没那么多阴谋诡计。”
傅瑜嘴角微微抽搐。
“傅二,她就是你的夫人吗?”元都公主扒开人群,走过来,问他。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斐凝,一张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傅瑜自然的上前,伸臂隐隐的将斐凝护在身后,点头道:“是的,元都公主,这是我夫人。”
元都公主一手绞着辫子,一手叉腰,眸光幽幽的看着斐凝,缓声道:“你比焉知的阿鲁图还要勇猛,可是你夫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受得了你吗?”傅瑜忍不住回头看斐凝,斐凝的额头正在他的下巴处,白皙的面容在灯火下隐隐泛出玉色光泽,一双眉眼含笑,波澜不惊,一如往日。他心下百转千回,想的却是,他是个粗人,尤好弓马,斐凝是被文官的斐之年娇养长大,自小有琴棋书画茶花熏陶,他们原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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