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他们都支持了,他们的爱人,两位省医院的妇产科主任,自然也要支持,薛梅已经退休,每天都能去,清音大喜。
她也知道自己能请动这两对专家,是他们对自己的欣赏与支持,所以给他们的待遇也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他们很朴实,不追求物质享受,但清音决不能委屈了他们。
没几天,薛梅就开始来上班了,她以前虽说是妇产科主任,但更专精于产科,于是清音专门为她开设了一个产科门诊,鼓励厂里的孕妇都来产检。其实没有B超啥的,她以为的产检项目会很简单,顶多测量一下身高体重血压心率这些,可她忽略了薛梅是一位技术非常高超的老医生!
“哎哟喂薛主任可真厉害,昨晚来了个徒手转胎位!”
清音一愣,“怎么说?”
“昨晚有个年轻小媳妇说肚子痛,要生了,想着咱们厂不是有产科门诊嘛,就来试试,结果正赶上薛主任准备下班,一看就说她胎位不正不好生,那小两口着急坏了,薛主任却说不着急,让孕妇躺床上,她光用手,就把孩子胎位给转过来,三个小时就顺利生下来啦!”
清音大喜。她偶尔也会遇到几个孕产妇,接生啥的也干过,但一般胎位不正的还不敢接,都是送去上级医院准备手术。
“这孩子还是在咱们卫生室上生的第一个孩子,小夫妻要请薛主任帮忙取个名字呢!”
“这薛主任可真是来对了,今儿一早那家人就来放炮仗送红鸡蛋。”李姐掂着手里的红鸡蛋,“以后咱们这里儿科产科都有了,就差做手术的科室了。”
“做手术咱们也没这条件啊。”
清音笑了笑,谁说没条件,以后卫生室可不仅仅是卫生室。
没几天,李正国也抽空过来了,他是专门搞呼吸科的,什么感冒咳嗽慢支炎的,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到了星期天,就连陈阳也来了,他是在全省都有名的中医内科专家,他来之前,清音就把他即将来坐诊的事设计成通知,粘贴在厂门口家属区和附近的大街小巷,这可是在市中挂号都排不上的专家,现在亲自送药“下乡”,来的人那叫一个多!
陈阳刚进门就被排队的架势吓到,“怎么这么多人?”
“大家都是冲着陈主任的名号来的。”
陈阳谦逊的笑笑,“你们卫生室的清音医生也非常厉害,医术远在我之上,后生可畏。”
这几句话,可真是够抬举清音的,她都不好意思了,拿着小本子去跟了一天诊,抄了一天方子。别说,陈阳能成为专家也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尤其擅长舌诊,清音的舌诊只能作为四诊的参考因素之一,但他却能完全凭舌诊看病,这在清音接触过的这么多中医里,绝对是头一个!
高明到什么程度呢,他只需要看看病人的舌苔和舌质,再加舌下静脉,就能判断病人是哪个部位生病,病了多久,甚至中途吃过什么药都知道!
看来,当初在元老爷子那里跌跟头真的是马失前蹄。
清音一面学习,一面记录,对于拿不准的,就等病人离开之后详细请教。
陈阳也喜欢她的好学和谦虚,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教授,一天下来,清音的笔记本都记满了十几页,密密麻麻全是心得体会和感悟。
门诊结束,她本来还想请陈阳吃顿饭以表感谢的,但他说老伴儿在家里等着,饭以后再吃。
清音甩着写字写麻了的手回家,在门口遇到顾安和一个眼生的年轻人站一起说话,“怎么不进屋坐?”
那年轻人长得很普通,个子比顾安矮点,留着个小平头,精神得很。他礼貌地冲清音点个头,“嫂子好。”
“这是崔小波同志,陈老的新警卫员。”
“你好,小崔是吧,进屋坐吧?”
“不了,我就是来帮陈老给安子带个话,马上就走。”
崔小波没说几句就走了,清音却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出神,她确定自己应该是没见过这个年轻人,但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正想问呢,他来咱们厂多久了?”
“上个月刚来,是直接从部队转业过来的。”
清音“哦”一声,那应该是自己记错了,因为顾全的关系,顾安一直对军人有种莫名的好感和崇拜。“别看他外貌平平无奇,其实身手十分了得,是近身肉搏高手。”
“能去到陈老身边的,肯定不简单。”
说了几句,俩人进屋,正好跟抱着柳耀祖喂饭的柳老太迎面撞上,双方谁都没说话,当对方是空气。
柳耀祖会走路,但手欠,被大家一致反对之后,柳老太也不敢再放任他乱跑,全天不是抱着就是背着,一来二去孩子就变懒了,居然连路都不愿走,饭也不自己吃,只等着喂。
清音和顾安对视一眼,这孩子可真是被他们家惯坏了。
自从学步车上手之后,小鱼儿的活动范围更大了,能在后院和游廊“走”来“走”去,整个院里都是轮子的咕噜声,苍狼就静静地趴在一旁看着,车子去了不平整的地方,它就用嘴巴给叼回来。
顾妈妈在厨房做饭,偶尔伸头出来看一眼,后院的小菊也会过来跟她玩儿,有什么情况喊一声就行。
这不,两个小女孩此时就叽叽喳喳的围着一块不知道是谁扔的西瓜皮在“讨论”,见爸爸妈妈回来,她也只是高兴地叫了一声,然后接着玩儿。
因为活动量增大的关系,清音感觉她最近小奶膘都退了一点,看起来没以前圆润了。
*
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有大医院专家的加入,卫生室门诊量又大了不少,但新增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奔着其他专家来的,清音倒是难得能休息休息,没事要么跟陈阳门诊,要么自己看会儿书,处理处理卫生室的工作。
毕竟,她现在可是科长,开会林莉可以去,但很多签字盖章的工作还是得她来。
她休息,秦解放也能休息,经常不见人影,李姐她们都说这小子是不是处对象了。
“要说处对象,解放我不知道,但咱们雪梅,是不是……”
白雪梅脸一红,“哪有的事,就多说几句话,没到处对象的程度。”
“哦?”清音也来了兴趣,白雪梅拒绝了姚公安的追求之后,正好英子来药房跟着她学习,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跟刚子那些朋友玩到了一处,而刚子的朋友,也很大概率认识顾安,是顾安的朋友。
“这你们可冤枉雪梅了。”英子挺着大肚子,刚把最后一个病人的药抓好,“她还真没谈,是那个小崔在追求她。”
“哪个小崔?”
“崔小波,就陈专家身边的警卫员,上个月刚来的,嫂子可能还没见过,前几天还来给雪梅送电影票,想请雪梅看电影。”
清音皱眉,怎么又是崔小波,这人才来多久,触手就伸到自己身边人身上了。虽说人家没惹到她,但清音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身上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会儿是顾安,一会儿是白雪梅,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清音经常去给陈老和陈庆芳诊平安脉,对他们家的警卫员也略微有点印象,但崔小波是新来的,清音还真没见过。可不用比较她也知道,崔小波的个子是警卫员里最矮的的。
“你们别看他个儿不高,但人家可是各项全能,除了武力值惊人,生活能力也很强,会开车,会做饭,会打扫,会缝制衣服,会写一手好字,甚至还懂点医术。”
警卫员嘛,在关键时刻不仅要保护首长,还需要具备很多生活技能和文字功底,能文能武才行。
一个啥都会的男人,本身就很有吸引力了好吗?
再加上警卫员是正式编制,工资不低,以后转业什么的也能得老领导照拂去个好单位,前途十分光明。
关键是,“我听说他父母双亡,雪梅以前吃的苦够多了,结婚就能当家做主,你看成吧?”
清音没说话。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她还要上陈家把平安脉,就特意多留意了一下此人,他不爱说话,又经常低着头,除了身高,她还真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就连那天在胡同里都有种没看清的感觉。
狭长脸,单眼皮,面部偏扁平,普通的五官,普通的气质,掉进人海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感觉,第一个是马二爷,结果人是个狠角色,崔小波是第二个给她这种感觉的。
于是,清音又多看了两眼,正好对上崔小波的眼神,对方冲她和气的颔首。
清音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到底买哪里见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怪异感很强烈,强烈到她不仅不想白雪梅跟他处对象,还交代顾安少跟他接触,最好连话都不要说。
“为什么?”
“说不上具体原因,但我就是感觉这人有点莫名的眼熟,对了你不觉得他太普通了吗?普通到,仿佛就是第二个马二……”
顾安点点头,“嗯,是有点。”
“那你还跟他接触?”
顾安拍拍她的手,“谁都跟他接触,唯独咱们不理人,你觉得合理吗?”
清音一想也是,至少崔小波在外面风评很好,刚入职两个月,就已经听陈庆芳夸过他两次了,这在警卫员里是头一份。
但听顾安的意思,他对这个崔小波也不是全无防备,清音也就放心了。
到了年底,偶尔会飘点雪花的季节,小鱼儿以前那些衣服都不太能穿了,加上她已经会走路,得买两双适合走路的小鞋子,清音抽空出去逛了一天。
因为天气冷,大家都没带孩子,16号院的几个女同志一路出去,清音手里有钱,花起来也不眨眼,都是什么好买什么,秦嫂子和玉应春看得咋舌。
“小清啊,你这会不会买太多了?”光棉衣就一人两件,大大小小买了六件,这是啥概念?普通家庭三年都舍不得买一件新的,更别说顾家早在国庆节就一人添了一件。
“小鱼奶奶现在带着孩子,没时间做衣服,我也不会做,只能买现成的,嫂子你们手艺好,买棉花和棉布去自己做的,既省钱又暖和,比外头买的好多了,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秦嫂子咂吧咂吧嘴,“得亏安子的副科长是当上了,你们小两口一正一副都是科长,工资经得住造。”
清音笑笑,上个月,厂里一致通过讨论,顾安正式被提为保卫科副科长,能带枪那种。
她以为他那么崇拜军人,回家一定会跟她嘚瑟一下保卫科那几支老家伙,谁知人回来就跟没那回事似的,她主动提起,他也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见过真家伙啊,顶多以前跟着瞿建军徐文宇的时候摸过那么两下,但听他的语气怎么像是见过更好的?而且是天天见,经常见呢?
清音真的怀疑,他在外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副业。
“诶小清你想啥呢?”
清音回过神来,“想起工作上的事,咋啦?”
“你看那里像不像一个人?”
清音顺着手指看过去,那是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因为今年冬天没往年冷,居然没结冰冻起来,里头的水还在汩汩流淌,而河边的芦苇丛里,似乎是有个人形的“物体”在缓慢蠕动。
她们今天来的地方跟以前不一样,是城北郊区的黑市,因为抄近路,中途经过书城市劳改农场,而那“物体”身上的衣服,就有点像劳改农场的。
清音直接捡起压根木棍去戳那人,“谁在那里?不出声我们喊人了啊。”
那人蠕动两下,发出微弱的呻.吟,“救……”
“这里离农场太近,咱们还是快走吧,别惹上麻烦。”有人这么说。
清音却知道,那人应该是想喊救命,但气息不足,喊不出来,当即也不犹豫,拄着棍子下到河边,轻轻在男子颈动脉上试了试。
还有气。
男子脸色青灰,牙关紧咬,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子滚落,再看他的手捂着心口,清音第一反应他是心绞痛。连忙在他手腕不远处的内关穴上,使劲掐了一把,一直掐到皮肤变红,又掀开衣服,在膻中穴上按压几下。
男人的呻.吟声渐渐没了,但很快又捂着小腹,佝偻着身子,脸色涨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清音一看,他身下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没关系,生病的时候这些都不重要。”她生孩子的时候尊严都没了呢,跟救命比起来,尿裤子不算啥。
可男人却并未被安慰到,哆嗦着着嘴唇,裤子湿了的痕迹还在以缓慢的速度继续扩大。
清音于是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去河里洗了洗手,准备离开。“你是不是有心绞痛的毛病,这个病不能马虎,抽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男人“嗯”一声,可听见她洗手的声音,再一次哆嗦起来。
清音听着声音不对,立马回头,“你没事吧?要不还是我送你去医院。”
送佛送到西吧,如果自己的家人在外面发生这种事,她也希望能有个好心人能帮忙送到医院。
扶起男人,慢慢的离开河边,他的脸色倒是不白也不红了,嘴唇也不哆嗦了,说话居然是一口很正宗的京腔,“谢谢你,小同志。”
“你是京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