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回到屋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清音静静听了会儿,确定林素芬那边早就睡熟了,这才放心的打开手电筒,看掏回来的东西。
每一个油纸包,都沉得压手,打开之后,一阵金光一闪而过——
清音连呼吸都快忘了,里头居然是五根金灿灿的大黄鱼!
大黄鱼啊,民国时期铸造的一条就有三百一十多克的大黄鱼啊!
清音用自己从小精准抓药精确到克的手掂了掂,一根至少在312克左右,一克不少。
五根就是1560克!
给自己手上掐了一下,是真的,她没做梦。
按这年头的人均工资算,一条小黄鱼已经是很多工人家庭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更何况还是大的,还是五条!
清音感觉,这泼天的富贵,自己都不敢呼吸了。
她记得非常清楚,原书中小清音的嫁妆里,除了一些艰难保存下来的金银玉首饰,以及那个东西……最闪瞎人眼的,就是五条大黄鱼和两条小黄鱼!
一开始,恋爱脑尚有部分理智,先“借”给柳志强两条小黄鱼,可惜不够他从南方买半导体收音机的本钱,恋爱脑又多借了一条大黄鱼,然后柳家人发现她手里有钱,继续想方设法套出剩下四条大的。
五大二小黄鱼,是他发家的第一桶金,也是小清音嫁妆里目前最值钱的东西。
说目前,是因为那个东西的价值以目前条件无法估计。
但不重要,现在五大已经在她手里了,剩下的二小,不知道是还在七舅姥爷和林素芬手里,还是已经被他们这几年鲸吞蚕食。
不过,不重要,今天的收获清音很满足——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不,她得让林素芬再出点血!
***
太兴奋的后果就是,清音雪白的脸上两只熊猫眼特别明显,从未用过原主化妆品的她,找出一盒鸭蛋粉,直接扑在眼下,又淡淡的匀一点口红上去,不仅完美遮住黑眼圈,还显得比往日都漂亮。
她把大丫二丫送到学校,按照平时的节奏到厂里上班,没事先往区里送份材料。厂医务室虽说是归钢厂管,但很多医疗卫生方面的文件和资料还都在卫生局管着,全区那么多厂矿单位,每个单位都有一个医务室,区卫生局的也不可能为了一件小事专门跑到每个厂里来,所以很多材料都是他们自己送上去的。
平时这份工作都是杨姐负责,最近因为新介绍了对象,不爱出去相亲了,林莉安排她,她推给了新人清音。
清音正愁没正当理由出去呢,当即“不情不愿”答应。
送材料才一会儿功夫就办完了,清音坐一趟公交,转个方向,直接去了南城外。
书城市现在发展最好的是城东区和北区,大型厂矿单位林立,南边目前还是郊区农村,到九十年代末期才慢慢扩建出去,推平大山,修建公路和住宅区,清音坐着公交,转了两趟才终于来到城南终点站。
幸好,这趟公共汽车坐到最后一个站的人不多,她跟在两个小年轻身后,身上挎着绿书包,手臂上箍着红袖章,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司机把他们一放下就踩油门跑了。
那俩年轻人也没留意她,走着走着各自分道扬镳。
清音眼看着视线所及之内都没车没人,“嗖”一下钻进路边的野草丛里,顺着小路狂奔。
来到一个长满荒草的小山包上,也就三四百米的直线距离,但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毕竟现在可是“负重”呢。
清音先找到一棵巨大的槐树,坐下休息。
“大槐树,左边两棵老梨树,右后方三棵板栗树,正前方还有一棵核桃树,没错。”
她念叨着,然后挑了一块不算醒目但也好记的地方,又采了几样具有防虫防潮功效的草药,捣碎糊在油纸包上,然后吭哧吭哧挖坑,将装满东西的油纸包埋进去,最后再恢复原样。
当然,全程一直在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她是真的累,干完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清音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这么藏东西。
她知道,自己虽然换了锁,但林素芬要真狗急跳墙的话,完全有办法掘地三尺翻她的屋子,放在家里是最不安全的。
毕竟,她一次性出手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不是偶然。清音估摸着是遇到一件急需用大钱的要紧事,逼着她不得不出手,这笔钱说不定比她命还重要。
她一定会变成毫无理智,胡乱攀咬的疯狗。
况且,这么贵重的东西,清音想要出手也不太可能,容易被坑,搞不好还要被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一个林素芬绝对找不到,而她又能随时来看看的地方。
这里,叫独山村。
跟上辈子一样的叫法,她记得这个地方,是因为上辈子的好朋友就是这个村的,她跟着来过很多次,也听说了这个村子的发展进程,在至少二十年内,这个村子周边不会有大的改变,而她埋东西的这个小土包,正好位于两座小山的山坳中,隐蔽不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还维持老样子,老槐树还是老槐树,它周围的梨树板栗树核桃树还跟那时候一样。
而且,她也相信灯下黑那一套。
这里因为有几棵果树,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经常有附近村民来采摘,大家都只关注树上的东西,很难想到地底下还埋着好东西。
清音想着,顺便看了看果子。
春末的果子都才刚结出雏形,一个个小小的,嫩绿的,她也没摘,等秋天就能来打野了,真好!
待到远远地看见一辆公共汽车驶来,清音拍拍屁股,把鞋底的泥擦洗干净,这才回城。
因为时间计划得刚刚好,回到厂里正赶上下班,顺道去医务室众人跟前溜一圈,还能再打上一份大锅饭回家吃。
倒是一进门,就见林素芬正在炒菜。
难得的,她今天居然在炒莲白的时候放了四五块小油渣,还假模假样嗔怪:“你这孩子,不是说了让你回家来吃,就是分家了嫂子一样要给你做饭吃。”
清音都快被她的演技逗笑了,到底是多大的利益,才能让她面对着一个讨厌的人天天这么关怀备至,这么体贴入微啊?
“嫂子你知道的,我不爱吃莲白。”
林素芬嘴上笑着,心里幸灾乐祸:不喜欢,哼,以后有你喜欢的,分家的一千块也经不住你几天造哟!
清音是真的不喜欢吃莲白。以前跟着爷爷日子穷啊,她还小的时候还没学会种什么菜,只会种莲白,因为好养活,于是上顿莲白下顿莲白,炒的煮的凉拌的都吃腻了,后来学会种其它菜后,她打死也不愿再种这个。
林素芬对她的冷脸也习惯了,面上一副失落样,心里却笑得要死:死丫头你就等着吧!等这次的事情办妥,你嫁妆里可就没啥好东西了。
到时候有你哭的。
一想到这个,她炒菜也心不在焉,不知道刘大有没有按时把东西交付出去,刚才她倒是看见他睡眼惺忪的带着东西出去了,看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得抓紧去把狮子嘴里的定金给拿回来。
本来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该拿的,偏偏柳家那破落户起了个绝早,在大门口不要脸的烧猪头,把整个大院的人香起来不说,还耽误了她拿钱。
本来,她也不想这个节骨眼上一次性出手,可听那人说,最近港城那边来消息,全世界金价暴涨,正是最佳出手时机。
狮子嘴里是两成定金,足足三千块,不拿到手里她终究是不放心。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这次是那人急需用钱,指定要迅速出手的,要是中途出什么岔子,她也兜不住。
清慧慧皱着鼻子埋怨:“妈你干啥呢,菜糊了。”
“哦哦,我昨晚拉肚子,没睡好,有点恍惚。”
清慧慧早被娇宠坏了,听说她拉肚子也没问现在好点没,吃药没,就跟没事人似的,“妈上次你带回来的芝麻酱呢,在哪儿?”
林素芬皱眉,她知道慧慧不爱吃芝麻酱,她肯定是要送柳家去,顿时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压着声音骂:“你是不是傻,咱家都吃不起的好东西,你成天往外送,你是不是哪天要把自己也送出去?”
清慧慧脸一红,觉得母亲说话太难听了,“讨厌!”
“嗯哼!”
林素芬回头,见是刘大正一脸不忿的盯着自己,也来不及想他为啥这表情,连忙问:“事情成了吗?”
刘大几乎是目眦具裂,“你他妈还敢问我!”
林素芬傻眼,但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事儿的地方,赶紧指指地底下,那里是地窖,现在不是冬天,很少有人下去拿菜。
“林素芬你他妈玩老子?!”刚进地窖,刘大的愤怒就如火山喷发,直接将她一把抵在墙上。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林素芬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推他的手都是发抖的。
“跟老子装糊涂,刚刚老子拿了东西过去,结果当着那么多人面打开一看居然是他妈的几块废铁,差点被人打了一顿,老子帮你办了这么多次事,你就这么阴老子?”
“别忘了,你去年出手的那个祖母绿戒指,老子都没收你手续费,半年前的玉镯子,老子也只收了你一百块,你他妈就这么坑老子?!”
林素芬腿都软了,“别,别说了。”再说就要把小姑子的嫁妆抖落干净了。
刘大脸色扭曲:“警告你,你屁股底下的屎,老子一清二楚,你要阴我,大家都别想好过。”
林素芬一个家庭妇女,想要往黑市倒腾那些好东西,而刘大想要往上爬当领导急需用钱,又在外头混得开,俩人一拍即合,从去年开始悄悄倒腾东西,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林素芬眸光一闪,当初要是多找两个分销的人就好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他:“刘大兄弟,我怎么会阴你?你好好说说,什么废铁,油纸包里我明明放的是大黄鱼啊。”
“呸,还做梦大黄鱼呢,你他妈睁大狗眼看清楚!”刘大甩出一堆丁零当啷的东西。
林素芬蹲下去,好好的一根根的看,形状是像大黄鱼,大小也差不多。
傻眼。
她千真万确,昨天中午才去拿回来的大黄鱼,一直藏在屋里从没离开过,夜里一直没睡,确保东西放进去才睡觉的,怎么就,就变成了废铁?
“你确定是狮子嘴里拿的?”
“可这重量分明不对,你感觉不出来吗?”铁和金的重量不一样。
刘大抓了抓一头乱发,“老子值夜班眼睛都熬得睁不开了,谁能想到你会阴老子。”一方面是困,一方面是他们合作这几次都很顺利,他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敢玩这一手。
他倒是想回到家偷偷涨涨眼,可黄脸婆盯着,一直没机会打开。
“我这么缺钱,我怎么会阴你,难道是被人掉包?”林素芬自言自语,又好好打量废铁,没有任何标记。
因为这里是钢厂家属区,谁家都有那么几块废铜烂铁,想要从上面找线索压根不可能。
“少他妈惺惺作态,别的我不管,你把定金还我,下午我还得给人还回去,以后也别想再让我帮你。”
林素芬一愣,“什么钱,我还没去拿……”
话未说完,刘大直接一个拳头招呼到她脸上,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接下来是一阵钻心的剧痛,整张脸都麻了,但她更关心的是刘大下一句话——
“老子刚才看过了,钱早被你拿走了,还跟老子装大头蒜呢?”
这一刻,林素芬知道,她完了。
金条被换了,那边肯定会让她好看,这些东西虽然是清音的,但早已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她只是中间人,这样的损失就是把她骨头拆了也赔不起。
她这几年虽然没少偷偷转卖清音嫁妆里的东西,大头也进了她的腰包,但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毕竟清家父子俩还活着呢,她也不敢太过分。
几年下来,到手也就两千多块,这次丢失的三千块定金,得让她把吃进肚子里的全吐干净不可,还把私房钱都搭上!
“少他妈装蒜,我就一句话,钱呢?”
看着咄咄逼人的刘大,林素芬流下两行清泪,以前都是装可怜,这次是真可怜,“大兄弟,我真没贪买家的钱,我还没来得及去拿,一定是偷金条的人拿走的,对,一定是那个人,他想阴咱们,咱们一起想法子,把这狗东西揪出来……”
刘大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三千块定金还不上,他不仅要倾家荡产,他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混鬼市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惹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
很快,地窖里传出林素芬压抑的痛苦的哀嚎,以及拳头碰撞到皮肉骨头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