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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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厂卫生室加盖的活正在如火如荼,放寒假后,清音难得清闲两天,就在家里拾掇拾掇,看看书啥的,早上也不用起太早,直接一觉睡到十点。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暖洋洋的,实在是太适合睡懒觉了……要不是苍狼叫唤的话。
搬过来新家后,苍狼就一直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十分暖和,要是嫌热它还会出去睡厢房或者屋檐下,那里专门盖出一个小房子是它的狗窝,这样大门口要是有响动它能第一时间听到。
平时门口有人路过啥的,它都不搭理,今天直接跑到主人房外叫,估计是有人来敲门。
顾妈妈赶紧穿上外衣出去,果然,门口站着的是姜院长父女俩。
“同志你好,这里是清音清医生家吗?”
顾妈妈点点头,也没让他们进去,“你们是……”
一听说姜院长还是音音现在上班地方的院长,这可是领导,赶紧请他们进屋,“你们等会儿,啊,音音马上过来。”
清音刚好在刷牙,含着牙膏看见他们也有点意外,鱼鱼听见穗穗姥爷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起来,卷着头发,穿着一套绣着小熊猫的薄睡衣,好奇地打量他们。
姜向晚还冲她温柔的笑笑,她还记得就是这个小女孩帮忙,她才能从五院出来。
“阿姨你病好了吗?”
“快好了,你叫鱼鱼是吧?”
“嗯呐,我是余穗穗的好朋友,最好的哟。”
姜向晚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真好,能跟阿姨讲讲穗穗的事吗?”
清音有点担心,姜院长冲她摇头,向晚现在能听穗穗的事了,因为她又不记得以前打过穗穗的事了。总而言之,她的记忆时断时续,时有时无,就像一盘花了的磁带,谁也不知道播放的时候哪段花哪段没花。
“向晚的记忆,好像是一段一段的,莫名其妙会消失。”姜院长叹口气,双手接过顾妈妈递来的茶水,吹了两口。
“穗穗是个好人。”
清音:“?”这是个什么形容!
“怎么好啦?”
“嗯,她会把鸡蛋的黄黄分我吃,还会把不喜欢喝的牛奶给我喝。”
好朋友嘛,都是互相吃彼此的“剩饭剩菜”,她小手叉腰,一脸得意。
清音:“……”你吃了人家早餐你好意思吗!
姜向晚倒是笑得更温柔了,“嗯对,穗穗不喜欢喝牛奶,小时候我没奶水,喂奶粉和牛奶都不行,只能喂米油和糊糊。”也不喜欢吃蛋黄。
想起穗穗的小时候,她眼里就有一层柔柔的光。
清音内心:难怪最近闺女不叫饿了,因为每天都能额外多吃一个鸡蛋黄和一份牛奶呢!
大部分小孩都不喜欢吃蛋黄,鱼鱼却非常喜欢,她说黄黄面面的,很香,是鸡蛋里最好吃的部分,唯一缺点就是吃多了放屁臭臭的。
刷好牙,清音赶紧把姜家父女俩请进客厅,聊正事。
“昨天下午六点饿醒,发现头不疼了,恶心的感觉也没了,昨晚睡得也非常好,我们就想着赶紧来巩固一下治疗效果。”
清音点点头,望闻问切之后,“继续喝几剂导痰汤,尽量避免受刺激,至于记忆,看恢复程度,应该也不影响将来的生活和工作。”
姜向晚听见记忆不一定能完全恢复,似乎有点着急,但问她为什么急于恢复,她又说不清楚,甚至比清音还疑惑。
清音面上平静,心里叹气,她应该是有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丢失了。
她提笔开方,姜向晚就说起工作的事,很奇怪,她不怎么记得余力,但对于自己的工作却印象深刻,仿佛记忆还停留在生病前一天,甚至还记得那天她手里正在负责修复的文物是什么,什么材质,什么年代,什么特征,甚至连长宽高的具体数值都记得一清二楚。
清音也是现在才知道,向晚以前曾经是书城市博物馆一名普通的文物保护员,主要进行文物的保护和修复工作。这项工作非常辛苦,需要巨大的耐心,她沉稳柔和的性格,加上敏感细致的心思,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所以当年姜院长愣是想法子把只有高中文凭的她安排进博物馆工作,而不是去医院。
那十年里大学停止招生,她的学习成绩本可以上大学,但后来因为姜院长的历史遗留问题,她没有获得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只能一直在博物馆里,做着默默无闻的工作。
而那几年里,因为一些混乱,这些单位也或多或少受到冲击,她为了保护文物,还曾经被那些坏人打过。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正是因为我的阻拦,那只元代哥窑笔筒才能保存下来。”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柔弱的工作人员,即将被砸毁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品,但只要在博物馆里,那就是她挺身而出的理由。
她不仅要把东西护住,不被国内的坏人抢走,还要提防国外的坏人。“那时候,这些东西在咱们这边不值钱,但在国外却被炒到很高的价格,很多古董贩子也想伺机下手呢。”
“这只笔筒其实不算名贵,但它不仅仅是一只笔筒,它还是我们先辈智慧的结晶,是文明和历史的记录,更是我们民族的文化符号,我们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它,留在我们的国家。”
清音对这些文物什么的也不懂,但她可记得,很多在近现代史上被国外抢掠和低价买走,偷走的文物,在很多年后,国家都要花非常大的代价才能让它们回到祖国怀抱,不仅是忍受对方的狮子大开口,付出巨额金钱,有的甚至国家相关部门出面斡旋,需要付出政治资源的交换。
而最初的最初,或许只是出于几十几百块的利益……这些文物贩子,实在是可恨!
想着,她愈发好奇,“那是一件什么样的文物?”
向晚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熠熠生辉,把它的年代、材质、特色、完好程度给描述得一清二楚,就跟母亲在说自己的孩子一样,非常细微的差别她都能说出来。
鱼鱼可真是个好奇宝宝,她在旁边认真听着,歪着脑袋,像苍狼一样,两只小耳朵竖得高高的。
除了不适合她这个年纪听的男女八卦,其实清音不介意她多听多学,知识的来源除了书本,还有生活。
这不,她听着听着,忽然插嘴道:“阿姨,等一下喔。”
“怎么?”
小丫头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间里,抱出一个本子,里头是一张张用针线装订在一起的白纸,奶奶给她做成画画本,但她其实没多少绘画天赋,也不喜欢画画,只是爱看穗穗画画而已。
“阿姨,你说的笔筒是不是这个?”她翻到最近一页,指着问。
姜向晚看了一眼,“哎呀还真是,你怎么画得这么像,简直一模一样呢。”
清音歪过去看一眼,说一模一样其实夸张了,因为这就是一副简笔画,因为是以小朋友的眼光看世界,所以东西都有点胖胖的变形了,矮胖矮胖的,像根树桩。但上面的花纹和细节,确实是一样的。
“不是我,是穗穗画的哟!”
姜向晚一愣:“穗穗应该没见过这个东西吧,她怎么能画得这么精准?”她记得自己发病被送进五院之前,刚因为保护这只笔筒被打,而那时候穗穗才刚两岁,一来没见过,二来即使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也不可能画得出这么精准的细节。
“爸,你说我丢失了四年的记忆,是不是这四年里穗穗经常去博物馆?”
姜院长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生怕她往深处想又开始头疼,清音也忙让鱼鱼把画本收起来,但她隐隐有个猜想。
因为小孩只会对身边的经常看见的东西熟悉,能一个细节都不漏的画出来那个笔筒,说明穗穗是经常见的,但穗穗上次还说她没去过妈妈工作的博物馆,倒是她爸爸余力经常去,还会收藏一些不太贵的文物在家里,专门有间屋子就是放这个的。
穗穗能记得这么清楚,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笔筒目前在她家里。
但这件文物可不是私人所有,而是属于博物馆,属于国家,他花钱也买不到的。
等送走父女俩,清音赶紧和顾安说了自己觉得疑惑的地方。
顾安也是眉头紧皱,“这事先不要说,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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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做就做,当天晚上,顾安找到李老师。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个叫余力的,跟你正在查的女记者有关系?”
顾安点头,他甚至怀疑,余力的幽会对象就是女记者,只不过鱼鱼也没见过那个女人正面,即使拿照片给她辨认,她也认不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不重要,这件事完全没必要把鱼鱼和穗穗两个小女孩牵扯进来,他自有办法验证,回头就让刚子去打听。
因为刚子最近除了给卫生室加盖,白天还接了一个博物馆宿舍楼装修的工作,就装一下水电,刷刷墙这种活计,对现在他的包工队来说压根没啥技术含量,但刚子舍得花钱跟人拉关系,一来二去跟博物馆主管后勤的办公室主任也能说得上话。
顾安来到刚子家的时候,英子正抱着几个月的来妹在院里晒太阳,看见他立马站起来,“安子哥快进屋坐,刚子,咱哥来了。”
刚子一听是顾安,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下炕,眼睛都睁不开,“哥怎么来了,有啥你吩咐,我去找你就是。”
顾安在他肩上锤了一拳,“洗脸去,少耍嘴皮子。”
刚子这两年在外头做包工头,吃吃喝喝的,嘴巴确实比以前滑了不少,但在顾安面前,他还得是小弟。一把冷水脸洗过,人也清醒了,英子赶紧给顾安端水,又让家里保姆去买点好菜。
“哥晚上就在这边吃,我去买点酒。”找个借口带着招妹来妹出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顾安也没推辞,“怎么样,上次让你查的事?”
“博物馆主任那边说了,他们馆里确实有一支元代哥窑笔筒,你看看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顾安接过他的照片,很确定就跟姜向晚说的、穗穗画的一模一样。每次馆里新增什么藏品,除了文字档案,还有照片存档,错不了。
“说是东西确实是长这样,但咱们问晚了,两个月前这东西碎了。”
“碎了……就没办法复原?”
“现在没人修复得了,要是以前的话,我听说一位姓姜的女保护员应该有这技术,现在嘛,只能报废处理了。”
因为在一众价值连城的古文物里,这支笔筒不算出挑,最近又有一批新文物要从豫南省运过来,馆里几乎所有人力物力全集中在这件事上,打破的笔筒也就没人重视。
“对了,安子哥问这个干嘛?”
顾安不答反问,“那边有没有说,这件东西要是流落到外面市场上,是个什么价?”
“这要看是在国内还是国际,国内的话顶多千把块,国外至少一万美金。”
顾安心头一跳,一千块龙国币已经是巨款了,一万美金那更是,会让多少人铤而走险。
钱,就是犯罪的动机。
顾安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将女记者名正言顺的摁住,要是涉及到文物走.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妥妥的犯罪,可惜的是,不知道这几年里,她被那边策反后,经手“送”出去多少东西,那些都是民族的瑰宝。
同时,顾安脑海里又出现穗穗过生日那天穿的那双红色小皮鞋。
高档,但不合脚。
一般男人对小女孩的皮鞋没什么概念,但他听鱼鱼说过穗穗的小皮鞋很是羡慕,他也想给她买一双,他独自去过好几次百货商店,连华侨商店都去过,愣是没找着那样款式的。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穗穗的皮鞋是进口的,但路径可能没那么光彩,此时联系原本已经摔碎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余家的文物,他可以肯定,余力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当医生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多少工资,走.私一件文物的利润是当医生二十年也挣不到的。顾安不是圣人,他摸摸自己下巴,嗯,如果有这样的巨大诱惑摆在面前,他也是会犹豫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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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清音打算过个不一样的年,她工作这么多年都没去哪儿玩过,现在鱼鱼也慢慢长大了,她想对自己好点。
“啥?咱们去东北?”顾妈妈擦窗子的手一顿,“这也太远了吧,再说老人们都说了,过年要在家里过,在外头对来年的运势会不会不太好?”
“哎呀妈,我和安子的工作顺顺利利,您身体健健康康,鱼鱼也一天天长大了,咱们家还有哪儿不顺心的?”
这么一说,也是,顾妈妈本来就听音音的话,“就是,这去了住哪里?”
“看情况吧,刘丽云和刘建军都说可以去他们家里住,但我想着大过年的咱们去估计也不方便,到时候不行就去住招待所。”
“吃的住的都得花不少钱吧?”
清音笑笑,这点钱家里还不缺。“主要是我和安子平时那么忙,也没带你和鱼鱼出去玩过,难得过年放假不上班,再请几天假,就多玩几天。”
顾妈妈顿时心动不已,她的性格开朗外向,年轻时候也很有闯劲儿,天天在家带孩子也确实挺腻歪的,“成,那到时候我出钱,就当我请你们。”
老太太手里也有私房钱呢,而且不少。
音音和安子都孝顺她,吃的穿的她不用掏一分钱,也不用上医院,还真没花钱的地方。清音一想,那就满足老太太吧,反正以后他们再给补回来就行,“好嘞,那咱们赶紧收拾收拾,我去跟单位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