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谁能想到,她六岁的鱼鱼居然就提前这么多年享受到那个时代小孩的快乐了呀!
“谢谢陈阿姨,您看您每次都这么记挂着我们。”
“客气什么,鱼鱼就跟我孙女一样,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说着,又赶紧让两小只回来,把头盔和护膝护肘都戴上,怕他们跌倒弄伤自己。
清音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两双溜溜鞋将在整个书钢,不不不,整个书城市兴起一股潮流。
果然,才刚走出陈家,隔壁的沈飞扬和刘红旗站在二楼,看见他俩手牵手的“翩翩起舞”,明明是在移动,但脚底板却没离开过地面,连忙问:“陈童,顾白鸾,你们穿的啥?”
“溜冰鞋。”
“你们要去溜冰吗?大夏天的可没冰。”
“不啊,大马路上也能滑。”陈童再稳重,毕竟也是孩子,原地表演了个转圈,可把他俩羡慕坏了,连问哪里买的,多少钱。
没走几步,又遇见书记家小孙子,也是一样的问题,等回到杏花胡同这边,孩子更多,大家直接把他俩围在中间,又看又摸的,反正钱不钱的无所谓,他们就要!
“妈妈我要溜溜鞋!”
“溜啥溜,你新鞋不是昨晚才穿上嘛!”
“我不要布鞋,我要陈童和鱼鱼这种带轮子的溜溜鞋!”
家长们一看,那漂亮,那洋气,肯定老贵了,只能转头给孩子屁股上来两个大巴掌,“边儿去,石兰省没这鞋子,要买你们上京市买去。”
鱼鱼这老实孩子:“京市也没有,穗穗和她妈妈去看过呢,都没有。”
于是,话题很快转到南方到底怎么了,这几年到底发生多大的变化,到底有多发达的讨论上来。
这个说他家远房亲戚去年去了南方,过年就戴着金表回来。
那个说他们车间谁谁家的侄子,去了两年就把全家从大杂院搬出来,住进了铁路小区新买的房子里。
……
以前,顶多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但这两天陈庆芳的阔绰,他们却是亲眼所见。
杏花胡同的老百姓们,在一辆小轿车和两双溜溜鞋的启发下,第一次开始向往南方,向往鹏城。
清音可没时间注意那些,鱼鱼自从学会穿溜溜鞋后,玩心更加大了,每天吃饭都得一家子出去找,碗一放下,人就消失了,她每天都要跟闺女斗智斗勇才行。
在家附近胡同里的道路上玩她不担心,毕竟有陈童带着,但她担心他们玩到大马路上去,虽说现在车子没有后世多,但也还是经常有车经过,控制不好速度无论是车撞他们身上还是他们撞车身上都不是闹着玩的,只要半小时不见人就得去找。
鱼鱼也是个喜欢分享的小姑娘,她的紫色溜溜鞋自己玩够了也会借给小菊和海燕穿会儿,虽然她们压根穿不了,太小了。而陈童见她休息,也会跟着休息,把自己的鞋子借给其他男孩玩。
这时候,大院里就是最热闹的,因为几乎所有孩子,只要不是脚特别大的,都能上脚试一下,要是有谁不会滑跌个大马趴,那笑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谁要是会滑的,那就是各种喝彩与口哨齐飞,大人们在屋里听了也跟着笑,短短几天,已经有好几拨家长找到陈庆芳,请她帮忙给自家孩子也带一双回来。
毕竟价格也有他们能接受的,鱼鱼这双一看就非常贵,那买一双一般点的就行,反正孩子嘛,就图个新鲜,谁知道他会玩几天,买贵的还浪费呢。
陈庆芳一一答应,甚至直接给秘书打电话,让她现在就安排人出去采购,争取半个月后寄到书城市来。
而就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1982年的国庆节来了,英子的肚子提前几天发动,她体格好,又经常运动,再加上是三胎,都还没来得及找车子送医院,在家里直接来了个半小时超快顺产。
孩子们正在玩溜溜鞋,忽然听见有人喊,“招妹来妹,你妈生了!”
“生了啥?”
“生了个弟弟。”
两张期待的小脸顿时成了小苦瓜,“咋不是妹妹啊?”
“那你回家问你妈去。”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清音带着几个孩子赶紧上刚子家,听见一个小猫崽子似的哭声,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就是……是个弟弟呢?
明明怀着的时候,妈妈(婶儿)都喜欢吃辣的呀!无论是招妹来妹还是鱼鱼,都坚信肯定是个小妹妹,鱼鱼甚至把自己小时候的车车找出来,还把自己穿小了的裙子也准备好,结果……变成了弟弟。
清音忙自己的工作,上次看见英子的时候才六个多月,咋这么快就生了。说来这两口子为了追个闺女也是魔怔了,来妹还没满周岁他们就开始备孕,硬是逼着清音告诉他们怎么做生闺女的概率能高点,清音想不出来,干脆就照着网络上说的啥多吃肉酸性体质,早上同房啥的,刚子每天早上累成一头老黄牛,结果……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们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小名,是盼妹还是啥……刚子和英子是真哭了,决定再也不生了,要去做结扎手术。因为计划生育开始施行了,刚子没工作可英子有工作啊,为了小老三她差点丢了工作,最后还是交了好大一笔罚款才通关的,结果又是个儿子,他们再也不敢冒险了。
“妈妈,小妹妹怎么变成小弟弟了呢?”晚上坐沙发上的时候,鱼鱼还耿耿于怀的问呢。
清音有点好笑,“不能说变,是妹妹还是弟弟其实本来就不是人能控制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了。”
“在肚子里决定的吗?”
“对呀。”
“那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女生吗?”
额……这得问问你爸的X染色体。
不过,鱼鱼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翻滚翻滚,滚到妈妈肚子上,“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不乖呀?”
你可是小滚筒洗衣机,跟乖一点也不搭边呢!
“为什么这么问?”
“我记得,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有根绳子拴在我肚脐上,这样我就不会跑丢啦。”
清音一整个无语住,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奇思妙想,她不觉得胎儿能有记忆,估计是别的小孩或者大人说话不注意被她听到,就变成自己的故事了。
她虽然上二年级了,但只有六岁半,有时候分不清真实的世界和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也正常。
于是,清音顺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她科普了什么叫脐带,什么叫子宫,一直聊到十点多才迷迷糊糊哄睡。
第二天中午,洪二姨就抱着一只灰黑色的小土狗上门,说是她今天正好进城给送来。
小土狗是真小啊,短短的,矮矮的,两只小耳朵还耷拉着,肚皮却是胀鼓鼓的,“我怕它路上肚子饿,喂饱才带出来的,来城里它也算是享福咯。”
姜向晚其实也不太懂狗的好坏,但这么胖嘟嘟一小只,走路还踉踉跄跄的,看着就分外喜人,估计穗穗见了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她当即就给洪二姨塞了五块钱。
洪二姨推辞,清音也帮着劝她收下,“二姨甭客气,你们养大这窝小土狗也挺不容易的,这点钱您就当给剩下的小狗买两根大骨头呗,谁家要的就尽量送出去,家里的母狗还是尽量给煽了吧。”
现在不给它绝育,过不了多久又会怀上,狗狗不像人,能控制自己,它的生育没有自由可言,不停地生,不停地看着自己孩子被送出去,想着也是可怜。
“好嘞,等家里那几只再大点,我就找敲猪匠来把大狗给煽了,省得造孽。”
姜向晚把小狗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狗窝里,跟清音一起去学校接孩子。今天难得清音休息,既不用上课也不用上门诊,俩人计划着时间,走到校门口刚好响起放学铃声。
她们站在一边等候。这年代接孩子的家长不多,尤其是二年级往上,就没大人接了,都是跟着哥哥姐姐和一个大院的邻居,谁家都是双职工,哪有时间还耗?
一会儿,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先出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男孩,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清音有印象,这是鱼鱼的小同桌,叫卓然,名字朗朗上口,加上她整天和穗穗“卓然这样”“卓然那样”的念叨,清音想没印象都难。
再加上这小子好像有点喜欢鱼鱼,就是单纯的小朋友那种喜欢,经常从家里给鱼鱼带吃的,带最多的居然是这年代很稀罕的白砂糖!
要知道这时候像白砂糖这种紧俏东西依然还是凭票供应的,清音和顾安时不时要补贴顾舅舅和顾姨妈几张糖票,家里也没多少,但这小子可厉害,每天撕一页作业本或者课本,给鱼鱼包一包白砂糖来“上贡”。
等老师发现的时候,他的课本都撕掉五分之一了!
幸好,鱼鱼可是很仗义的,她也很维护好同桌,老师批评的时候她主动承认是自己吃了他的白糖,甚至还从自己存钱罐里拿钱买了一本新课本送给卓然。
卓然感动得哭了。
因为,在这之前,卓然还有个外号叫“瞌睡虫”。
顾名思义,就是特别爱打瞌睡,全班同学都说他是瞌睡虫,大家玩游戏都不带他玩。现在班上最漂亮最可爱朋友最多的顾白鸾居然愿意送他课本,还是新华书店买的全新的,他能不高兴?
包糖包得更起劲了!
此时,清音一看班主任黑沉的脸色,顿时大感不妙——卓然不会是又撕课本包白砂糖了吧?!
家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教鱼鱼跟人要糖吃呢,这小子也是固执,都说不要不要他还送,作为鱼鱼的妈妈,她总不能黑着脸骂人家孩子吧……
不过,幸好,班主任不是冲着她这个“始作俑者”的妈妈来的,而是气冲冲走到她们身后,另一个老年妇女跟前。
“卓然奶奶吗?”
“啊,对,我是,我家卓然是不是不听话?老师你直管打,这小屁孩子就是欠教育,欠收拾。”卓然奶奶也跟着同仇敌忾。
“你们家孩子我是教不了了,谁能教你们找谁去!”
“你这死孩子是不是又调皮了?!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就是少教,就是欠打,看你惹的祸……”老太太也不管青红皂白,直接脱下鞋子,拎起鞋底子就抽孩子,边抽边骂。
整个学校门口都是她的骂骂咧咧。
卓然别看有点胖,其实都是虚的,脸色也有点虚白虚白的,那鞋底子下了大力,没几下就把他脸颊都抽肿了。
班主任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狠,顿时后悔刚才说气话,连忙将孩子护到自己身后,“卓然奶奶你动手干啥,你家卓然不是惹祸,真是该教的不教,这时候你瞎打他干嘛,你都不问清楚……我说的是他上课打瞌睡,数学老师也跟我反应过很多次,说这孩子老打瞌睡,你们晚上就不能监督他睡早点吗?”
“我们让他早睡的啊,每天九点不到就睡了,一定是他夜里不好好睡觉,起来偷吃东西,不然怎么还会打瞌睡。”转头老鹰叼小鸡似的从班主任身后揪出卓然,质问他是不是晚上偷吃东西了,还说怪不得前几天买的这样没了,那样没了,最后说到前几天刚熬的一罐猪油没了也说是他偷吃的。
清音看得目瞪口呆,她也是会打鱼鱼的,但从来不会这么不问青红皂白,也从来不在人多的地方教训,有什么都是回家关起门来,这卓然奶奶也太粗暴了。
更何况,卓然穿着不错,家境应该不差,不像吃不上油水的样子,怎么会半夜偷吃猪油?这不瞎掰嘛!
不过,看着看着,清音忽然一把拽住老太太手腕,“别打了,你孙子生病了。”
第099章
“啥,你说谁生病?”
“你孙子,卓然生病了。”
“不可能!我家孩子好好的,你谁啊,哪有好端端诅咒人的?”老太太还想倒打一耙,在场的人都觉得很无语,尤其是班主任和姜向晚。
“这是咱们西山疗养院中医科的清大夫,她医术高明,她说的话不会有错,不信你自己带去医院检查。”班主任将清音拉到一边,懒得跟她浪费时间。
因为班主任自家老娘的高血压就是清音治好的,她丈夫也在街道办上班,是姚大姐的下属,自然知道清音声名在外,“你别跟她计较,这老太太没法沟通,去年刚开学我就说卓然看着不对劲,总是打瞌睡,问他说晚上也不熬夜,当时就让带去医院看看,反映那么多次她自个儿不上心。”
清音很是诧异,就是再穷的年代,也不至于老师反映多次都不带去看看吧?卓然家应该也不穷吧。
见她疑惑,班主任悄咪向清音透露一个信息,这个老太太并非卓然的亲生奶奶,而是“继奶奶”。
原来,卓然的父母都是外派科考队员,几乎是全世界各地的跑,而卓然亲奶奶两年前去世了,老爷子一个人在国内带孩子孤单难耐,就在去年和这个泼老太太,组成一个临时家庭。
这关系可真是够复杂的,清音听得心累,姜向晚却眼睛亮亮的很想吃瓜。
班主任平白无故也不好说这些,今天事赶事儿遇上了,忍不住要多说些,“你们不知道,这老太太以前啊,是卓然家的保姆,专门请来照顾卓然生病的奶奶的。”
清音:“……”
姜向晚:“……”
啊,这怎么感觉社会新闻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呢?她们对保姆这个职业没有偏见,可是,可是怎么就是……怪怪的。
“卓然奶奶年纪挺大的,前年做了一个很严重的手术,只能躺床上休养,有人就把后面这老太太介绍来家,说是她家庭困难,还有三个儿子,正好挣点钱补贴家用。卓然爸妈能力很强,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他们负责,连保姆工资都是他们开的。”
这照顾着照顾着,就成了后老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