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我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然然好,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忙,本来是担心然然的病情,说的话却不中听,都怪我没文化,是我对不起你啊老卓大哥。”
一副“我很委屈但我顾全大局我什么都不说不争不抢”的神情。
老爷子立马大受感动,握握她的手,立马将自己碗里所有牛肉全扒拉给她,反正……他也没几颗牙了,牛肉容易塞牙……哦不,挂在牙上。
清音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呼牛!果然男人到了八十岁也爱吃绿茶这一套啊!
赶紧收回注意力,认真看向卓然。神奇的是,就在清音诊脉的时候,卓然居然眼睛一睁一闭,慢慢的,又睡着了……
顾安本来不信什么发作性睡病,他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连续十几个小时不睡觉,可亲眼看着小矮馒头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中睡着,他也有点吃惊。
清音干脆就“嘘”声,让大家别叫醒他,根据脉象直接问:“卓然是不是半年前感冒过一次?”
“啊对,去年暑假他爸妈回来,他一高兴,晚上在院里淋了点雨。”老爷子握着老伴儿的手,轻轻的安慰着,回答问题也有点心不在焉。
“感冒好了之后,是不是就精神一直不太好?先是喜欢睡觉,不易醒,后来慢慢的就成了嗜睡症?”
老太太抢着说:“是。”
清音很快收回手,再加上鱼鱼平时说的,这小子喜欢吃甜食,他爸妈就他一个孩子又经常不在身边,自然是他喜欢吃啥就多多的买啥,让他一次性吃个够。
“卓然这是感冒没好完。”
“啥?!”
“你胡说啥,我孙子我照顾得好好的,当时带他上区医院打了两天吊针,我不吃不喝守在病床前,啥叫没好全,你这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有多为难?所有人都说我是图钱才嫁给卓老大哥,说我是个坏女人,小卓两口子不喜欢我,就连我自己的儿女也不理解我,不愿认我,我的命真是比黄连还苦啊……”
清音:“?”我说啥了我!
卓老爷子倒是很吃这一套,颤巍巍将她搂进怀里,“别难过,没人说你,我知道你为难,真的,你的儿女不理解你是他们还小,等以后,不,明天,明天把他们叫家里来,我给他们好好聊聊,上次你家老二不是要买辆自行车吗,买,咱明天就买,一视同仁,给老大老三也买一辆,要让他们知道你这当妈的苦心。”
好了,在三辆自行车的安慰下,老绿茶也不哭了,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清音和顾安对视一眼,她还能怎么着?卓老爷子愿意当冤大头,那就当呗。
只是……她忽然想起个事,西医给卓然开的药是真的没用吗?
如果他是长期使用兴奋剂的成年人,清音觉得或许会,但卓然以前从未用过,又是个小孩,怎么可能没用?
除非,那药压根就没进他嘴里!
第100章
清音心里叹口气,看来,自己今天也不用给卓然开药了,灵丹妙药也到不了孩子嘴里。
最后,离开面馆,鱼鱼有点纳闷,“妈妈你为什么没给卓然开方子呀?”
清音其实不想掺和这种家庭伦理大戏,但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虐待孩子的人,眼睁睁看着老绿茶把卓然拖成重病,她于心不安。
嗜睡症好像看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不就是爱睡觉嘛,但只有带过孩子的父母才知道这病的危害性。
做课间操、看病、吃饭、上课都能睡着,那要是发作的时候正好在河边,池塘边呢?炉子旁呢?高处呢?尖锐物品旁呢?大马路上呢?随时随地都有睡着的可能,这些地方就有可能成为夺走他小小生命的魔窟!
真死了,那也是“意外”。
这老绿茶打的什么主意,也就卓老爷子还看不透吧。
把卓家唯一一根独苗拖成重病,最好是直接“意外身亡”,卓家两口子又远在国外,那这泼天的富贵还不是她和三个儿子的?!
虽然,在卓然生病这件事上她或许没动过什么手脚,但阻止他吃药,中断有效治疗,让他无形之中越来越严重,这也是杀人!
这事,得让卓然父母知道。
清音想了想,“卓然的病不用吃药,这样,明天你给他带点东西吃,感谢他一直给你带白砂糖,怎么样?”
鱼鱼很高兴地应下,“好呀,卓然最喜欢吃甜的啦。”
“这好办,那咱们就送他一点甜甜的糕点吧。”
鱼鱼可是从没吃过妈妈做的糕点,“妈妈你会做糕点吗?我妈妈真厉害,居然会做糕点耶!”
清音也不回家了,先去对面书钢药房里,找白雪梅按比例抓了点白蔻仁、薏苡仁和砂仁,回家之后炒香,压碎,放进面粉里,做成绿豆饼,不就行了?
卓然的病,根据病史和脉象,清音可以肯定,其实就是八个字——清阳不升,浊阴不降。
正常的人体内,阴阳需要一升一降的才能让人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清醒的时候清醒。
他去年夏季感冒,伤了暑湿之后,父母宠着他,让他可着劲的吃冰棍糖糕,导致体内阳气被遏制,清阳不升,浊阴自然难降,蒙蔽了清窍,这才导致该清醒的时候清醒不过来,只需要稍微调理一下,拨通他身体内的“管道”,就能清醒过来。
而清化暑湿,通达阳气最经典的不就是三仁汤吗?
“你送他的东西,一定要让他在学校里吃完,别带回家,也别跟他爷爷奶奶说哦。”万一被老绿茶发现,从中作梗,影响疗效。
“好哒妈妈,卓然最听我的话啦。”鱼鱼说完,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眼神里忽然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孩子跟爸妈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样的表情,很少出现。
清音有点纳闷,“怎么了,想说什么?”
“我,我多给他送几次,就几次,可以吗?”她知道只要是食物,那都是很宝贵的,要花很多钱的,但卓然又对她那么好,她好纠结呀。
清音“噗嗤”一乐,“你想对朋友好,就像想对爸爸妈妈好一样,是非常正常的,我们当然不会生气。”
你的同桌为了跟你交朋友,课本都快撕光光了耶。
“那我,我对他好,会让爸爸妈妈花掉很多钱吗?”
“不会呀,每一件事都有成本,妈妈给你算,做糕点我们要买的面粉不多,绿豆很便宜,油也用的不多,所以成本就不是很高。”
鱼鱼小大人似的松口气。
她才六岁,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拿钱买东西找错钱都不知道,她却已经担心花钱多少的问题,而这种担心并不是因为父母常年让她节衣缩食带来的天然拮据感,而是她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成本,像一个大人一样,会衡量了。
有原则的大方,和不圣母的善良,这是多少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
“顾白鸾长大了。”一直没出声的顾安,也幽幽来了句。
他平时只叫鱼鱼,顶多生气的时候叫顾小鱼,忽然一下子叫全名,说明他的内心也很受触动。
*
“忙呢小清?”
“哎呀马干事,不忙,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清音也不起身,就在凳子上坐着,喝口温水。
马干事也不用她招呼,“我来好几次,见你忙就先走了,今天倒是难得你这么清闲,平时病人不少吧?”
“多的时候有四十多个,少也有二十多。”清音没想到自己半天的工作量居然这么大,这年代也没有挂号系统,限不了号,都是门诊手动挂号,只要是下班之前来的,都能挂上,她现在也算小小的声名在外,半天看四十多个,也赶上后世主任专家号的水平了。
只是可惜她职称还在初级,挂号费上不去,不然倒是能多增加几块钱收入。
其实她的中级证已经考下来了,但不同级别的医院,各种等级的职称所占员工比例是不一样的,书钢卫生室那边因为不参加评级,只是简单的基层卫生室,林莉占着中职,一直没升到副高,导致她虽然考到证,却也聘不上。
要想把位置腾出来,就只能要么前面的人退休,要么前面的人往上升一级,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把职称的事给定下来。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姜院长说情,卫生局里已经批准,最快这个周五,你在咱们医院的正式聘书就到了。”
清音大喜,真是想啥来啥啊,“这事没少麻烦你,改天请你吃饭,你看你哪天方便,把嫂子也叫上。”
“吃饭就算了,我现在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带孩子,就是吃山珍海味也不如让我好好睡个三天三夜。”说着,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带娃是真累啊,就这,他爸妈还催赶在计划生育正式落实之前生老二,可别了吧!
谁带谁知道,谁带谁不想生老二!
清音也就笑笑,这人情肯定是要记着的,“对了,我有个事还想麻烦你。”
“咱俩谁跟谁啊。”
刘汝敏女士的两套大四合院全租出去,加上制药六厂和美容室的分红,清音目前手里已经有笔不小的积蓄了,洪江祖红买铺面的事倒是提醒了她,现在的房子只会越来越贵,尤其是商铺,这两年鼓励私营经济,很多人都下海搞个体,商铺的价格只会水涨船高,美容室搬迁的事,她得赶紧加快进度,“我们书钢卫生室那边有个美容室,现在因为业务发展需要,想要搬迁到外头来,最好是主干道边上,想请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类似的合适的地点。”
“我媳妇儿还去做过美容呢,听说会把脸敷得白白的,是吧?”他是直男,也不怎么关注老婆白没白,只知道是去过。
“对,以前因为场地有限,业务也比较单一,想找个大点的地方,地段好一点,能开展的项目会更多,到时候欢迎嫂子来体验。”
“这不难,我前两天还听我姑父提过一嘴,等我下午过去问问他。”
清音连忙说不着急,慢慢问。她自己其实已经出去看过很多次了,但都没有合适的,要么太小,要么太偏,主干道旁的基本都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隔间租出去了,现在做小生意的可不少啊。就连刘大叔都想找个铺面,固定营业,更何况其他年轻人。
祖红是真的有远见,看准就下手,现在他们那铺面又涨价了,原房主还觉得卖亏了呢,时不时要去洪江跟前念叨几句。
其实手里的钱,买两个铺面也不成问题,但她已经在梨花胡同买过一套四合院了,要是再加两个铺面,在这个年代太出挑,短期内忽然能拿出很多钱,这换谁都要怀疑,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困扰,就说先买一套。
马干事也是普通上班族,自然是信了,“这好啊,你等我信儿就成。”
上次买房子,她除了烟酒还封了个大红包给他呢。
找房管局的好处就是产权清晰,不会被掮客和二房东骗,即使将来有什么牵扯不清,也能有公家单位背书。“你再把具体要求跟我说说。”
“我也没正式做过生意,也不太懂,但我想着应该要找热闹的地方,最好是独栋的两层建筑,这样下面临街做铺面,门诊接待,喝茶聊天,产品展示,上面可以分隔成几个小的单间,作为操作间,对吧?”
马干事点点头,详细记录下她的要求,还加了一条,“如果经济条件允许,我建议还是买稍微大点的,这样以后生意做大了也能扩张得出去。”
“哎哟,借您吉言!”
“你就等着吧,别的不敢说,买房子找我姑父准没错。”他姑父虽然没升迁,依然在房管局劳动人事科当科长,但这两年买房卖房的多起来,他那位置也能说得上话,算是肥差中的小肥差。
其实马干事也挺倒霉的,他是他们家里混得最差的,没有之一。
他自己学历不高,只是个高中生,当年进西山疗养院是来顶他妈的岗,他爸在另一家医院还是小领导呢,结果被他哥顶岗,他只能来疗养院当一名普通的办公室干事。他人会来事儿,也挺有眼色,又有舅舅做靠山,可奈何西山疗养院藏龙卧虎,尤其是能在后勤辅助科室的,谁没点关系?他舅舅一走,跟人家竞争同一个岗位,人家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医院的高层领导,他这顶岗的自然没什么优势。
去年倒是凭着写清音的文章,得了领导几次表扬,本以为能往上提提,他要求不高,哪怕是最难干的医务处,能让他当个股长,他也心满意足了。
谁知被一位副院长的外甥空降,他再一次落空,他心里苦啊。
只是这种事也不好跟清音说,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非要待在这种卧虎藏龙的单位,要是去书城市别的医院,他的资历和年纪不说当科长,股长绝对绰绰有余。
这种事清音帮不上忙,也就不掺和,下班之后连忙去接孩子。
晚上,她又跟顾安商量起来,这钱存银行也吃不了多少利息,她还是想趁着物价上涨前,把钱置换成不动产心里才踏实。房子和商铺,他们年轻的时候自己可以享受到,以后鱼鱼长大也能多一项收入,不图她大富大贵,但至少别的孩子有的,她也要有。
顾安最近忙着杨立群的事,因为一直没什么进展,总是愁眉苦脸的。“随你看吧,想买就买。”
“杨立群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他父母都是造纸厂普通工人,也问不出什么。”
“造纸厂……”清音想起来,“你以前那朋友,英子她哥哥嫂嫂不就是造纸厂的,要不找他们了解一情况?”
顾安脸有点黑,“别提了,就是找他们问不出什么。”还吃了一肚子的气。
可以说,从小到大能让他顾安吃气的人还真不多,祥子这一次可真是“好样”的。他一去,就被拉着听他两口子诉苦,什么厂里快发不出工资了,他们快活不下去了,什么家里三个丫头养不起了,没钱上学,还把三个闺女叫过来,怂恿孩子认他做干爹。
三个怯怯懦懦的小丫头,跪在地上叫干爹,那场面,顾安脚趾抠地。
要是脸皮薄的,说不定就不得不当干爹了,可顾安是谁啊,他有自己的闺女,给别人的闺女当什么爹?他脑袋又没进水!况且刚子说过,那年生来妹坐月子的时候,英子因为没请嫂子来照顾,作为补偿还给三个侄女交了学费,以后每一年的学费都是他们承包的,怎么就上不起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