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罗家还真跟中医有点渊源,罗程文的父亲曾是一名老中医,按理来说应该是跟清老爷子一时的“风云人物”,清音年纪太小,不清楚这些情况也正常。
目前,书城市比较有名的中医世家,主要有四个,老百姓嘴里说的本土“四大家”:清家主要是在东城区一带,清老爷子一生没进过大医院,只算民间医生,而擅长的主要是各种疑难杂症,不限定哪一个科;罗家主要在城中区一带,罗老爷子以前曾是市中医院的副院长,擅长外科疾病,尤其中医外治皮肤病很有特色,后来那十年里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诬陷迫.害,想不通自己上吊没的;剩下的李家主要擅长男科,王家则是妇科。
可惜的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四大家的后人们有了更多更广阔的职业选择,继续学医的子弟越来越少。清家要不是清音穿越而来,清扬一死,整个清家的名头也就没了。李家和王家因为一直在体制内大医院工作,不爱出风头,平平淡淡,不过分耀眼,甚至好些子弟为了生存还改学了西医。
而罗家,则是彻头彻尾一个学医的都没了。
罗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子便是罗程文,罗程文从小就对中医不感兴趣,所以哪怕是中医世家长大的孩子,居然说出要多多开补药贵药的外行话。他也一直在日化厂里当技术员,前几年厂子效益不好,经营不下去,他拿出全部身家将厂子买过来,成立了自己的品牌程文日化。
但他的护肤品里肯定有中药的成分,因为鱼鱼说了,罗香秀的身上一直香香的,有妈妈身上的香味,那不就是药草香?
清音相信,每一个能成为“大家”的中医,所运用的不仅仅是教科书上的普适性知识,他们一定有过人之处,再不济也有点秘方。
而罗程文后来去到日本人的公司里能扶摇直上,应该就是有罗家秘方加身。
“陈老师,忙不?”
“都看差不多了,进来吧,又有什么事?”陈阳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浓茶。
清音嘿嘿笑着过去,“您是咱们书城市的中医常青树,我想找您打听点事。”
陈阳差点被茶水呛到,“别给我戴高帽,有事说事。”
他来书钢卫生室坐诊这么多年,不说挣到的钱不少,就是心情也愉悦不少。以前在市医院吧,每天就是查不完的房开不完的会应付不完的检查,但来了卫生室,他只需要坐门诊,还不用每天都来,一个星期坐三天,还有四天时间能跟老伙计们下下棋溜溜公园。
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事,卫生室也有专人帮忙跑腿办理,譬如换证啊啥的,他们只需要委托一下就行,比以前方便多了。加上逢年过节各种礼品礼金问候,东西不多,但有这心意在,谁看了不高兴?
哪怕是在家里,儿媳妇和姑爷们看着老头子老太太还能给创造这么高的价值,说话都得客气两分。
这种钱和社会地位,干别的行业可不容易获得。陈阳十分清楚这点,所以清音找他问什么,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他捋了捋压根没多长的胡子,“你说城中区的罗家啊,以前是咱们医院的副院长,解放后没几年就退休了,人是个好人,也乐忠于培养后辈,就是遇到了白眼狼。”
当年罗老爷子被自己的弟子陷害,这是整个市医院都知道的事,“不就是冲着他手里的秘方嘛,说是他手里有个内外兼职的方子,对很多皮肤病都有确切疗效,但罗老留了一手,没传给自己的弟子。”
所以才会师徒反目,最后将他迫害致死。
“可惜,他人没了,家里孩子也不愿学医,医术也就失传了。”他叹息一声,“这四大家里,目前还在认真搞中医的就只有你,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清音点点头,所以她现在已经在有意的培养后辈了,秦解放和其他两名年轻中医,现在都算她的徒弟,相信以后还遇到好苗子的话,她也会尽量引导到中医之路上来。
罗老爷子对皮肤病很有一手,祖祖辈辈传承三百多年的临床经验和学术造诣,都集中在那几首保密配方里,后来被日本人花钱买走的应该就是罗家的秘方。因为春秀号称的就是“药妆”,不仅能美肤,更能养肤,常见的痤疮、色斑、毛孔粗大、红血丝等皮肤问题,他们的对症产品也确实有效。
清音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惋惜罗老爷子的遭遇,希望罗家后人能过得好,可要是用这种方式,她又略感遗憾。
回到家里,姚大嫂做好了饭菜,像这半个月的大多数时间一样,她是很勤快,把顾妈妈的活计都抢光了,可清音现在只想她赶紧搬走,多一秒钟都不行。
白天忙着香秀的事情,没来得及跟顾安说一声,清音进屋,给他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又是什么保密任务,等了很久,他才气喘吁吁来到电话机旁,“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出什么事,你揽过来的事儿。”
顾安沉默。
清音毫不客气将姚大嫂最近半个月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不是我对她有偏见,姚医生跟你是有交情在,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做对建民和莉莉有利的事,姚大哥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一双儿女。”
顾安也没想到,以前姚医生经常唉声叹气说跟妻子没有共同语言,说起这个童养媳满脸无奈,以为他是反对包办婚姻反抗精神作祟,原来是真的不合适。
两个人简直就是三观不合啊。
刚才洗碗的时候,李菊香还红着眼圈跟清音诉苦呢,说婆婆在家就是天王老子的脾气,公公活着时候压根不理她,因为没办法讲道理,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撒泼耍赖,一闹全村皆知,公公是个文化人,只能做到不激化矛盾,尽量远离她。
当年她跟建民的婚事,家里人就一直不同意,因为未来婆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总觉得闺女嫁过去会受委屈,没法过安生日子。
幸好公公明事理,人也开明,建民和莉莉根子上是好的,没跟着婆婆学坏,不然一家子在村里是真狗见了都得离远点。
再就是做生意亏本的事,她作为儿媳妇怨念更大,毕竟这是公公的抚恤金,留给一双儿女是最妥帖的,可钱被姚大嫂捏着,她被人忽悠去镇上开饭店,结果她自己为人小气且霸道,同样是五毛钱一盘小炒肉,她的量只有别家的一半,还全是些筋皮淋巴肉,客人吃过一次就再也不来了,卖不完的肉她也舍不得扔掉,第二天加点配料继续炒给客人吃。
就这,把客人得罪光了不说,还把人吃坏,进了几次医院,每次都是赔钱加罚款了事。再加上她自己又不识字,不会做账,每天卖多少钱也弄不清楚,别那合伙人骗了个精光还帮着人数钱。
“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吃,这么过来的,所以她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家里人一说她还觉得天下第一委屈,明明她是为了这个家,为什么大家都不体谅她。”
她自有她的不幸,可一想到她说把鱼鱼送出去做童养媳的话,清音的同情就荡然无存。
顾安听到童养媳这句,“她放屁!”
“所以知道我为啥不想让她在家待了吧?”
顾安顿时有点坐不住了,“不行,她必须立马离开我们家。”
“和善堂给建民和菊香安排有宿舍,可我看她还有点不想走。”
顾安太阳穴突突跳,书城市的小团伙是从隔壁省流窜过去的,他顺着小青年找到这边来,布控了这么久,马上就要行动了,姚大嫂偏偏这时候作妖,他真是后悔得想骂脏话。
“行了,这事你别管,我来解决。”
清音听他语气不好,“你别冲动。”
“跟这种人犯不上。”顾安冷笑一声,把电话挂掉,清音忙别的去了,没一会儿电话响起,是鱼鱼接的,听说爸爸要找建民哥哥,她还有点奇怪。
“建民哥哥,电话。”
姚建民也是摸不着头脑,甚至连电话该怎么拿都不知道,听见顾叔叔的电话立马就站直了身子。
全程三分钟,姚建民大气不敢喘,等到电话一挂,立马黑着脸回房找李菊香,小两口关着门,不知道说了啥,反正当天晚上清音觉得异常安静,祥和。
*
第二天一大早,姚建民小两口跟着祖红进厂,办完入职手续,开始正式上班。
姚建民有把子力气,就安排在切片车间,负责中药饮片切片、清洗、提纯等工作,都是熟能生巧的事,没多少技术含量。李菊香则是在包装车间,从事药品外包装工作,活计轻巧,还能按时上下班。
清音下班回来,姚大嫂还主动地把饭菜做好了,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婶儿,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感谢您和顾叔收留我们,帮我们安排工作。”姚建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你这孩子说的。”顾安不在,清音替他喝了半杯。
“就是,咱们建民就是见外,在这儿就是在叔家,客气倒是见外了。”姚大嫂大咧咧的说,正想琢磨莉莉能不能找到工作,姚建民忽然又站起来。
“这半个多月多有打扰,我们厂里分配了宿舍,我向厂里说明情况,能申请到两间宿舍,吃过饭咱们收拾一下就搬过去,以后家里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叔和婶儿直接叫我。”
姚大嫂的筷子都快掉了,“什么?!”
姚建民目光里带着父亲在世时的无奈,还有不同以往的警告意味:“我们有宿舍,吃完饭就收拾。”
“不是,这里住得好好的……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在你顾叔家住着,就是觉得他们家房子挺大的,空屋子也多,要是长时间没人住,屋子就容易坏……”
在儿子逐渐凶狠的目光中,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是吃我奶长大的啊,咋啥都像你爸?你刚才那表情就跟他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把你养大容易吗我,你那么凶我?”
姚建民和李菊香一人一边扶住她,强笑着说:“我妈喝醉了,我们先带她回房。”
不由分说将人架走,清音看了看电话机,顾安是真生气了。
姚建民小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姚大嫂“说”的,没一个小时就把行李打包好,趁着天没黑就去了厂里。姚建民走之前,把顾家能做的力气活都给做了,李菊香和姚莉莉则是把厨房收拾干净,住过的屋子整理好,还把他们一家人用过的铺盖全洗了,晾在院里。
“妈妈,为什么哥哥姐姐他们走了呀?不住我们家了吗?”她还怪舍不得莉莉姐姐呢,姐姐虽然不爱说话,但经常坐在一边陪着她写作业,借她的课本看,有时候还会给她说说大山里的故事。
清音笑笑,“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哪怕是亲兄弟姐妹,各自成家之后也不能长时间住别人家里。
鱼鱼可不知道爸爸妈妈在背后有多维护她,反正小孩子嘛,开心最重要!
她最近跟罗香秀也成了好朋友,经常被香秀带着去城中区一带玩耍,正好也期末考完了,她几乎不到饭点不着家,比穗穗自由多了。
穗穗养的冰糖最近快生小狗了,她需要天天守在家里,因为姥爷和妈妈经常不在家。而鱼鱼在家又待不住,正好罗香秀带她到各个公园里溜冰,她玩得乐不思蜀。
“妈妈,香秀好厉害,她认识好多中草药呢。”
“像这个,她说是能止血的,那个能泡脚,还有那个是清热解毒的,上火可以泡水喝。”鱼鱼指着路边的“野草”说。
清音一样一样看过去,还真是,“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作为我的闺女还啥都不认识。”真是失败啊。
她感慨人罗家无人学医,医术失传,可她清家也没好到哪儿去,顾白鸾是肉眼可见的不会学医,她只想玩,你跟她说啥她会听,但那仅仅是听,不是真的感兴趣。
罗香秀对中草药的辨识应该不是她爷爷教的,按年纪推算,她出生之前,罗老爷子就已经去世了,而罗程文对中医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说是书上看的,她爷爷留下好多书,她都当故事书看,已经看完好几本啦。”
清音点点头,这就跟小时候她跟着爷爷生活时候一样,没玩具,也没课外书,她就把爷爷书房里那些发黄的“老古董”找出来当图画书看,上面会绘制一些中草药和人体经络腧穴什么的,单纯就是看着玩。
但有时候,兴趣就是这么培养的,清音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得不感激那时候的自己,感激爷爷有那么多书,因为从小喜欢看,慢慢的就养成了兴趣。
“香秀平时学习成绩怎么样?”
“考试成绩有点下降,但妈妈你说的考试成绩只是一个指标,不是全部。”
“当然,我只是好奇一下,她下降是因为数学课经常请假吧。”
“嗯,以前她的成绩可以,说明她本来是聪明的。”
清音笑笑,“既然她喜欢看中医的书,那你问问她喜欢看啥,我家里的可以借她。”
她们家最不缺的就是书,尤其是专业书籍,他们主卧一面墙的书架上都是书,且每一本都是清音已经看完,看过至少两遍的,借出去一段时间也无妨。
“好呀,那我可以带她来家里玩吗?”
“当然。”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顾家又多了个小姑娘来做客,三个小女孩就在暖烘烘的客厅里一起写作业,写完就去隔壁看冰糖的孩子。
冰糖头胎居然生了个小独头蒜,灰黑的毛色,圆溜溜的小脑袋,嘴巴周围是白的,头顶和腰腹、尾巴上各有一块白毛,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谁的孩子。
首先苍狼可以排除,因为它不喜欢冰糖那样的小狗,体型相差太大了。
其次排除胡同口的大黑,那可是全黑,冰糖是灰,应该生不出带白毛的。
最后数了一圈,居然找不到它的生父,因为看谁都不像!
生父不详并不影响大家对它的喜爱,独生“子”的快乐谁懂啊!这只小公狗,大家投票给它取名嘟嘟,每天喝不完的奶,享受不完的来自人类的爱,才刚会睁眼就由三个小女孩带着,冰糖简直是甩手妈妈,除了喂奶,其它时候跟它的崽都是各玩各的。
同时,清音书房里的书,也允许三个小女孩进去随便看,穗穗和鱼鱼不感兴趣,香秀却看得格外仔细,有些药名里带的生僻字,她还会自己翻字典查出来,然后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顾妈妈看在眼里,“音音你说香秀这孩子,看不出来倒是对中医这么感兴趣,她爷爷的天赋没传给她爸,倒是传给了她?”
清音不置可否,兴趣只是第一任老师,以后她能不能在兴趣的带领下走上这条路还真不好说。
倒是英子帮忙买的两个牌子的雪花膏,清音仔细做过对比,日本牌子确实是很普通的雪花膏,主要成分就是硬脂酸、碱和香精,春秀也不过如此,但程文日化产的雪花膏,清音闻着有好几种中草药的气味,仔细甄别之后至少应该有黄芪、党参和白芷。
这是她的经验能甄别出来的有限,要是让积年老药师或许还能闻出更多,但清音又不是想破解他们厂的保密配方,没去多此一举。
光这三样就足以证明她的推测是正确的,罗程文就是将来那位大名鼎鼎的助力春秀走上巅峰的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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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嘟嘟能满地跑的时候,春季学期也开学了,而在清音的调理下,香秀痛经的毛病好了大半,剩下可以不用药物干预了,慢慢的饮食调理加上早睡早起,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