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毛晓萍犹豫片刻,“算了,先忙你的事,我的事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说。”
清音见她面色真的不着急,只是有点憔悴,以为是下夜班的正常反应,也就没再追问,赶紧去跟顾安他们汇合。
跟清音号脉的结果差不多,顾妈妈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简单的心肌缺血,其它各项指标都正常,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老年人。
知道她是清院长的婆婆,心内科主任又给详细的做了一次心脏听诊,“大妈,您这身体真好,保养不错。”
“平时一定没少喝我们清院长开的中药吧?”
“那可不是,我以前一堆老毛病,现在都没了。”老太太挺着胸膛,一点也不谦虚的夸清音。
“那敢情好,改天我也让我妈过来,请清院长开个调理方子,我们科好些老病号也说吃着清院长开的药,他们不吃西药都没事。”
心内科也是中西医结合的重点发展科室,清音一直很重视这个事,经常来这里参加会诊,很多住院病人都下去找她开过药。
病没查出来,老太太又有点心疼花了这么多钱,“看吧,我就说没病吧,咱们在家好好调理一下就行,白花这么多钱。”
“啥叫白花啊,难道一定要检查出病来才觉得值吗?”顾安有点生气,扶着她胳膊,“你要是再不听,我就去跟大哥说,让他请假带你去检查。”
“别别别,他那么忙,怎么能为一点小事就请假,你这混小子。”
“音音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赶紧回去上你的班去,啊。”
清音也怕有病人等着,不好耽搁,“行,那你们先回去,我今天就不回家吃饭了。”
回到诊室,毛晓萍还坐在那儿,“今天倒是奇怪,病人这么少,难得就当给我放个假呗。”
“清音,我……”
“怎么了,快跟我说说。”清音见她状态不对,想起自己忙日化厂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聊聊。
“我怀孕了。”毛晓萍眼睛一闭。
“啊?”清音的手顿了顿,本来她这个年纪怀孕很正常,但问题是,“你上次不是还说你早就上环了吗?”
谭志学丁克,毛晓萍为他去上环,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心里很是为晓萍不值,埋怨明明想丁克的是男方,为什么他自己不用安全套,或者他自己去结扎,做了那么多台外科手术的医生,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结扎术吗?
一个四十岁的未生育过的年轻女性上环,这放哪个年代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因上环的副作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炎症、痛经,以及非经期的腰酸背疼,易疲劳……哪一样单独拎出来,都是需要去看医生的程度,更何况还是叠加在一起。
“对啊,上次回去搬行李,我们有过,我也不知道明明上环了,怎么还会怀孕?”
清音苦笑,“你傻啊,上环又不是绝对的一劳永逸,不能排除意外怀孕的可能。”后世这样的病人她也遇见几个,毛晓萍应该就属于这种。
其实她自己就是护士,她知道的,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说是搬家前怀上的,那现在应该快两个月了,例假过期这么久,你都不去检查一下?”
“自从上环后,我的例假就一直不太准,当时我也没上心,只是感觉腰腹酸痛比较明显,就每天晚上躺宿舍床上用热毛巾捂一会儿。”
清音赶紧给她把脉。
幸好,胎脉很稳,就是她因为劳累过度,优思伤脾,整个人都有点气血不足。
清音想起自己办公室里还有点上好的阿胶,是孔老板和他夫人上次过来找自己复诊的时候,从港城带来的,据说是上好的胶东阿胶,专门出口的,国内买不到。
清音一家三口身体好,从来不会单独吃什么补品,最多炖点药膳,这点阿胶还没拆封过,她本来想着过几天送给玉香,让顾妈妈也跟着吃点,“你先坐着,我给你拿点东西。”
一般的阿胶都需要烊化,滋味也不是那么好,但孔老板他们用的,居然是成品阿胶糕,直接制成牛轧糖大小,里头还加了花生核桃,不仅不用烊化,入口滋味也很好。
“来,你先吃两块,我去买两斤排骨。”
毛晓萍不想她破费,但实在拗不过,就说一起去吧,她闲着也闲不住。“去我宿舍里做饭吧,咱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俩人手挽手,往附近的菜市场走去。医院附近的菜市场也是因为书钢医院建在这边才连带发展起来的,以前只是一条小毛毛路,现在很多农民和商贩沿着小路摆起小摊,卖啥的都有。
清音没在这边买过菜,算是生脸,她径直走到一个肉摊前,“老板还有排骨没?”
对方正想说没了,可一看是她,立马客客气气的:“哎哟是清医生啊,本来没了,但昨儿有人订的四斤,我留了五斤,可以给你分一斤,够不?”
因为他老婆的宫寒不孕还是清音治好的,上个月刚生了大胖闺女,他们很感激清医生,但平时送她啥都不要,反倒是他们不好意思了。
清音也不客气,“够了,那就先给我,明天帮我这个朋友留两斤哈。”
毛晓萍也没拒绝,怀孕后确实是经常感觉身上力气不够用,容易疲劳,喝点排骨汤补补也是好的。
“得嘞!”
一斤排骨也就细细的肉都快剃干净的两根,砍断之后也没几段,清音一再交代明天还要,千万给她留着。
“清音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毛晓萍搂着她,声音哽咽地说。
怀孕这事她还没跟家里人说,自己一个人住在宿舍里,吃的是大食堂,喝的是洗碗水一样的素汤,没想到清音知道第一时间不是问孩子的事,而是来给她买排骨补身子。
“啥啊,咱们是好朋友,你可是我闺女的好姨妈。”
清音知道,以毛晓萍的性格,要是她不愿说的,自己怎么问也没用,所以一路上她就没问谭志学的事。
废话,要是谭志学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毛晓萍就不可能郁郁寡欢了。
果然,拎着排骨和豆腐走出菜市场,毛晓萍才声音哽咽的说起来。
“我刚查出来就给他打电话,他也很震惊,我理解,但他两天后给我回电话,说不想要这孩子,我该怎么办呀清音?”
清音愤怒。
毛晓萍是喜欢孩子,也想要个孩子的,刚开始年轻,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谭志学过几年会改变心意,到时候再生也不迟,可这都多少年了,谭志学一点没变,她也一点没变。
打胎有多伤身体谭志学作为外科医生会不知道?单上手术台就是个很危险的事,更别说后期的恢复调养,弄不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要真爱毛晓萍,是能轻松说出“不要”两个字吗?
而且毛晓萍都快四十三了,打掉再怀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他自己又没结扎,哪怕到了六十岁,只要他想生照样能生,但毛晓萍呢?万一丁到五十岁后悔想要孩子怎么办?
他说这话,完全就是不为毛晓萍考虑!
更何况,俩人都在书城市,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怀孕这么大的事,他自己都不露面,只在电话里说不要,她光听着就上火!
清音看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这个孩子你想要吗?”
“我怎么可能不想要。”
清音对于好朋友的婚姻生活从来不做干涉,所以这几年哪怕不喜欢谭志学这个人,但也从未挑拨过什么,更别说让他们离婚的事。
说实在的,这个人她看不惯得很!
明明是他不想要孩子,自己却不戴套也不去做结扎,硬要妻子去上环,光这一条,她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但她侧面性的提点过几句,毛晓萍想不到这茬,她也就没再继续。
“可我离开他的话,我舍不得,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一起看过那么多风景,一起走过书城的大街小巷。”
这大概就是每个女生分开前都要经历的钻心之痛吧。
清音也叹口气,她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到毛晓萍的宿舍,把排骨炖上,清音也没往里头加药材,毕竟现在毛晓萍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个情况,她只能把打胎的危害告诉她,不说各种可能伴随终身的后遗症,打掉这个,她以后可能都再不会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但留下来的话,她可能圆了做母亲的梦,却又要面对各种生育损伤,以及做单亲妈妈的准备。
两条路,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都将是用余生来买单。清音不敢催她,这个选择只能她自己来做。
静静地想了一个下午,毛晓萍最终还是决定跟谭志学好好聊一聊,“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快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谈谈。”
无论要还是不要,这都是一件必须夫妻双方面对面交流的事,清音点点头,抱了抱她:“要好好的,无论如何我永远在你这边,遇到什么难事都有我给你撑着,好吗?”
“好。”
俩人就此分开,清音下午还要上班,但心里终究是记挂着这件事,第二天又去医院宿舍找毛晓萍问情况。
毛晓萍蜡黄着脸:“他说这几天有台手术,可能要半个月后才能过来。”
“他们科室就没别的能做手术的医生了吗?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面哪怕一个小时的空闲都抽不出来吗?”
“有,但他想明年升副高,他们科室对手术数量把控很严,只有达到……”
清音翻个白眼,心说职称晚两年升又不会死,什么玩意儿啊,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觉得他们三观不合,现在就是完全王八蛋了,哪怕一个在北大荒,一个在海南岛,要见一面也没这么难吧!
但好朋友的脸色说明她对这个男人也很失望,她也就没再火上浇油。
*
回到家,清音仍气呼呼的。
“婶婶,你为什么生气呀?”小石头正趴在地上跟苍狼玩,抬头问。
“我生气了吗?没有啊。”
小石头叹口气,“婶婶你不生气那你为什么这样啊——”嘴巴一嘟,两颊鼓鼓的,眉毛挑着,眼睛瞪着,活灵活现一只气鼓鼓的小□□。
“噗嗤……傻样儿,婶婶是生坏人的气,不是生你的气。”
“石头知道,石头这么乖才不会惹婶婶生气呢!”他爬起来,蹦蹦跶跶的进厨房,给奶奶剥蒜,还知道把剥下的蒜皮子扫进撮箕里,再倒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是跟着姐姐学的。顾全和玉香工作忙,家里也没请保姆,所以小石头大多数时候都由顾妈妈带着在鱼鱼家玩,鱼鱼家吃饭,平时跟清音和顾安的接触比跟他爸妈还多,要不是爸妈想他,他还宁愿晚上睡觉也在叔叔婶婶家呢。
“谁生气?”正说着,顾安也回来了。
“婶婶生气,婶婶这样——”又学了一遍。
顾安好笑,“清院长这是怎么了,多大点事,看把你气的。”
“那是小事吗?那是晓萍一辈子的事。”清音没忍住,叭叭说了毛晓萍和谭志学的事,她实在是憋得太难受了,当着毛晓萍的面又不能火上浇油影响她的判断和决定,对着顾安就不一样,她忍不住。
“这件事……其实很好办。”
“怎么说?”
“我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吧,他一直拖着不解决,确实不地道,你们何必等他做决定,既然你朋友想要这个孩子,那就自己主动争取,离婚呗。”
清音何尝不是这么想,但她一方面怕毛晓萍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怕她独自面对谭志学会意志不坚定,随便被哄两句就忘了初衷。
“让老徐跟着去,老徐前几天还向我打听……”他连忙打住话头。
“他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壮胆呗。”顾安没多解释,进屋给徐文宇打电话,也不知道俩人怎么说的,出来告诉清音,让她转告毛晓萍,明天早上九点,徐文宇直接去书钢医院接她,然后直奔市医院,“我就不信,谭志学做手术能做24小时不出手术室。”
就是守在手术室门口也得把人给守到。
甚至,用顾安的想法,这种男人没什么好聊的,上去打一顿他就乖了。
清音本来想跟着去,但明天已经跟兰花英子提前约好,要去七里乡看茶厂,她也怕自己去了忍不住想打人。
*
第二天一大早,车子被顾安开走,清音就去英子家跟她坐,去年年底,英子终于学会开车,拿到了驾照,刚子当天就送了一趟桑塔纳给她做礼物,这可好,上班她都是车进车出。
清音本来还担心她新手,开山路会不会成问题,谁知人家稳得一批,车技娴熟得犹如老司机。
“英子你牛啊,咋这么熟练呢?”书钢医院搬过去之后,英子也跟着过去了,上下班有点距离,可每天来回的两趟,也练不出这么好的技术啊。
“嗐,还不是我哥和嫂子,听说刚子给我买了辆车,又来借车了,说是他要去隔壁省份谈生意,开车子去有排面,我不同意外借,他还讽刺我有了车子也不会开,白白的浪费好东西,我这一气之下,就天天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