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电话里哭哭啼啼,说是那个大学生挺着大肚子找上门了,王超英不仅不把她赶走,还跟王母一起把人供起来,居然还说等儿子出生,就让她伺候大学生坐月子。”
清音整个人:“……”真有原配伺候小三坐月子的魔幻故事啊!
其实,当时她第一时间把事情告诉祖红,祖红也没袖手旁观,还想了个迂回的办法告诉祖静,劝她赶紧抽身。谁知道祖静是好话歹话听不进去,一会儿说王超英不会做这种事,一会儿又说她是领了结婚证的她不怕,现在好了吧,人家直接逼宫逼到眼皮子底下了。
“已经让我爸妈先过去了,我自己不想过去,反正也不知道她这出是真的还是假的……”
清音了然,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啊,说明祖静以前就闹过,祖红对此已经免疫了,甚至都没让洪江去蹚浑水,她自己倒跑过来躲清净了。
俩人进屋聊天,顾妈妈忙着去给她们洗水果,这一对比,祖红愈发唉声叹气。“当时她跟我说你们宿舍那个林眉的时候,我觉得林眉不听劝,早晚得后悔,发生那种事活该,谁能想到这么多年,回旋镖终于是扎到了亲妹妹的身上。”
清音以为,林眉会走错路是因为从小生活优渥,未经历过磨难,却哪里知道,祖静这个经历过各种磨难的,结果也是……不能说她恋爱脑吧,但她现在的日子,当年清音也有预感,祖红也劝过。
“算了,她求仁得仁,你也管不了那么多,她或许也不是真的要怎样,就是要王超英给个说法吧。”清音根据祖静的性格和这几年表现合理推测,她应该不会离婚,更不会闹出人命,只是要个态度。
果然,第二天中午,清音遇到秦嫂子的时候就听说,两口子又和好了,王超英答应把大学生养在外面,不回来碍眼,还承诺要是生了儿子就抱回家给祖静养,祖静来当这“嫡母”,而祖静对于生子更是走火入魔,一天到晚四处求佛拜神,还给两个女儿教得嘴甜如蜜,将家里的老人哄得团团转。
当然,至于能不能搂住家里的钱,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她也不知道王超英到底有多少钱。祖家老两口靠着姑爷孝顺过上老封君的好日子,祖小弟也跟着这个二姐夫出入高档场所花天酒地,换女朋友速度比换衣服还快……至少这三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动真格离婚的。
倒是当年跟着祖小弟一起南下打工的龙凤胎妹妹,任凭父母怎么威逼利诱一直没回来,听说英语底子不错,从鹏城去了港城,现在在港城中环某栋写字楼里做白领,也谈了一个同样是大陆农村过去的白领男友,马上就要结婚了。
听说小两口工资不低,再攒几年还能在港城买套小房子,祖红提过两次他们差多少,她可以借他们,但小两口特别有骨气,说不差多少了,不用她借,等搬家要让她和大姐夫带着孩子过去玩呢。
“我发现祖家这几个孩子,都有一个规律。”
‘啥规律?’
秦嫂子嘿嘿笑,“凡是远离祖家老两口的,都过得越来越好,事业顺利,婚姻幸福,凡是在他们跟前当孝子贤孙的,都越过越差,越来越不做人。”
“就跟柳家这三个孩子一样,咱们海花和林耀现在都出息了,就海涛吧,前两年也算短暂的出息过,后来柳老太一作妖,他的好运就没了。”
那年顾敏和柳老头放火,柳老头不是坐牢去了嘛,柳老太当机立断离婚了,她一个人住在柳红星家,谁知老毛病又犯了,正事不干就跟踪杨三旺,觉得杨三旺现在有钱了肯定不安分,在外头养女人啥的,把杨三旺彻底弄烦了,赶出去。
流落街头之后,她只能给海涛打电话,海涛还真是个孝顺孩子,立马把她接到南方享福去了……
结果嘛,跟杏花胡同的街坊们预料的差不多,到哪儿都不改搅屎棍本色,在那边坏了海涛好几个大主顾的事,人家直接把她和海涛赶出去,祖孙俩流浪街头几个月,幸好遇到收容所的,待了两个月凑够车票,把他们送回石兰来了。
清音有点好奇,“海涛跟着富婆那么多年,就没攒下点钱,至于去流落街头?”
“嗐,那小子,听说是染上了赌瘾,平时富婆给的还不够他挥霍,连那根挨骂屎的皮带都卖咯……再说,他腰子坏了,对富婆也没用了啊。”
“啊?”
秦嫂子有点尴尬,按理来说海涛跟她们都不是一辈儿的,说小辈的花边新闻也不太好,但八卦之火实在是烧得太旺了,她忍不住啊:“我也是听人说的,说他这几年那啥太过了,伤了腰子,再加上当年他老舅柳志强也是肾不好,大家就说他们家的男人都祖传的肾虚,耐不住用……”
清音满头黑线,看来没两颗铁肾是吃不了那碗饭啊。
不过,柳家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他们明明有很多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他们没珍惜,都喜欢走捷径。
“她们这么说,我还挺担心的,让海花赶紧去检查一下肾,可千万别真遗传啊,她还把我批评了一顿,说她上次入职体检还找你把过脉,没问题的,说我不信别人咋连你也不信。”
海花大学毕业后,因为成绩非常优异,顺利的被分配到书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这可是杏花胡同飞出去的金凤凰呢!
俩人聊了几句,清音下午在家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刚开车到达医院,就被那阵仗吓了一跳。
只见她的诊室门口,站着哗啦啦一群人,除了她的五个徒弟之外,还有一群白的黑的,但无一例外都穿着医院白大褂的“洋学生”。
是的,斯考特生怕她反悔似的,石兰省这边的学习名额才刚定下来,还没正式出发去英国呢,他就把他的人给送来了。
这批留学生一共分成三拨,一拨先在石兰中医学院学基础理论,一拨来清音这儿跟临床,一拨则是要去七里乡跟着药农学种中药。前几年由李芳介绍,清音和石磊牵头,中医学院下属的中药学院在七里乡定了个药材种植实验基地,留学生们去那边学习,其实也是跟着中药学老教授们学。
清音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她也不觉得来几个留学生就能把中医的不传之秘学走,所以每次开会都强调,大家只管教,放心的教,要真有悟性能学到真东西,那也是为中医药在全世界的传播而做贡献。
这不,看着一群高高壮壮的洋学生们,清音也不吝教授,问明白他们都能听懂一点很简单的中文后,清音在看病的时候就有意放缓语速,简单用词,尽量让他们能跟得上。
至于跟不上,她也没办法,她不信自己的学生去到英国,人家英国的教授能天天像她这么耐心的教,更不可能跟他们讲汉语。
龙国学生出去,跟英国学生进来,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系统的学过英文,也有现代医学基础,想要听懂不难。
因为要带的学生太多,她看诊的速度也被迫的慢了很多,上午的门诊一直看到快一点才结束,结果还没来得及吃饭,留学生们就叽叽喳喳问起各种各样的问题,孙爱兰去帮她买了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下午上班时间又到了,看到快七点才结束,然后又是各种问题……直到晚上九点,清音都没能离开医院。
她原本以为自己薅了斯考特一把,事实证明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斯考特才是把她当肥羊薅啊!
***
带了半个月,清音实在带不动了,在跟斯考特那边商量后,把人分成几批,轮流着在她和陈阳等几位老中医手下学习,这才稍微轻松一些。
而国内选拔好的留学生也出国了,书钢医院从每个科室抽了一名英语基础好的出去,各个科室虽然会稍微紧一点,但还不至于影响正常工作开展,清音也做主给每个科室成员涨了工资,毕竟相当于是他们分担了这个出去的人的工作。
至于以后会不会回来,会回来几个人,清音还真不敢赌,她只是希望在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他们还能记得培养他们的祖国和单位。
不过,清音也相信,等他们考虑回来这个问题的时候,龙国已经是又一番面貌,按照这几年的发展速度,龙国的未来有多美好,大家都能预期到一部分,剩下的都是超常发挥。
*
等两边的人才交流项目完全步上正轨的时候,已经到了夏天,鱼鱼放暑假回来了。
去的时候没能去送,回来这天清音早早的安排好时间,亲自开车去接她。
眼看着那个高挑漂亮的美少女随着人流渐渐向自己走近,清音心里酸酸的,她的闺女真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自信了。
“老妈!”美少女向她张开双臂。
清音也顾不上自己的动作在一个四十岁中年人身上有多滑稽,有多可笑,像只笨鸟似的跑过去,一头扎进闺女怀里,“臭丫头,怎么又长高了点?”
她现在都只到孩子耳尖了。
“个子没长,是这双鞋有内增高,你看。”她得意的翘起脚,还转了两圈。
马尾高高扎起,素面朝天,没有任何首饰或者妆容,一件修身白T恤,一条高腰牛仔喇叭裤,再加一双简单的白色旅游鞋,明明是最简单的穿着,却有一种青春无敌的美感。
年轻就是好啊,哪怕披个麻袋都好看。清音感慨着,忽然发现闺女身后还有两名年轻人,一男一女,都是学生样,看见她眼神看过去,俩人连忙拘谨的叫了声“阿姨好”。
清音笑着点点头,对小辈,她总是分外宽容,尤其是顾白鸾的朋友。
“这是我们隔壁学校的老乡,丁璐璐是我们高中一个班的,家长会见过,这是周康,比我们大一届。”丁璐璐家就在市里,周康家却在石兰省下另一个地级市,没有直达车次,今天的车次已经错过了,就只能先在书城住一晚,明天再转另一趟火车回去。而以前一直跟顾白鸾形影不离的穗穗和卓然,则是跟着卓爸爸的科考船出海了,这个假期估计都不会再回来。
“那快上车吧,我载你们,璐璐家住哪儿?”清音带着他们上车,自己发动车子,回头问坐在后排的俩人。
丁璐璐报了个地址,清音先把她送到大门口,又把周康送到火车站附近,一家还不错的招待所门口,这年代的房间还不需要提前订,去了就能住。
周康见她还想帮自己付钱,立马着急忙慌掏出自己钱包,脸红得不行。
这小伙子,自从看见自己就脸红,说话也很拘谨,但干活倒是很得力,主动帮两个女同学拎行李。
本来清音还客气了几句,让他上家里吃饭,但他礼貌地拒绝了,推说还要去找同学,清音这才载着顾白鸾回家。
“你这个师兄,还挺有意思。”
“还行吧。”顾白鸾没继续这话题,一个劲问奶奶身体怎么样,胸闷的毛病好点没,小石头怎么没来,苍狼还能啃骨头不,大伯今天又加班吗……清音看她神色,倒是对这个师兄不怎么感兴趣。
清她作为过来人,其实是能看出周康眼里的热络和情绪的,他喜欢顾白鸾。
闺女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哪怕没有出众的样貌,照样是人群里的焦点,有同龄男孩喜欢是非常正常的事,清音倒是没说什么,她也相信,顾白鸾跟周康一直保持着距离,只是有句没句的闲聊,这件事就单纯是周康的单恋。
像顾妈妈说的,鱼鱼这性格,以后不知道要伤多少男孩子的心哟。
回到家第一件事,顾白鸾赶紧抱着奶奶转两圈,又去看苍狼和灰太狼。
苍狼实在是太老了,勉强起身嗅了嗅她的鞋子,舔舔她的手,又艰难的趴下去,眼睛和鼻子周围的毛全都白了,眼神也不好了,认人只能通过气味来了。
倒是它身边的灰太狼,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喂养,已经长成半大狗的样子,先还有点不认顾白鸾,看见苍狼的动作,它瞬间收敛起一身的刺,先仔细的看顾白鸾,似乎是“人脸系统正在录入中”,待成功后立马冲着小主人摇尾示好。
晚上,兄弟两家并作一家,来鱼鱼家吃饭,也没上饭店,想吃啥想要啥食材都能买到,在家做主要是图个乐趣,大家围着鱼鱼问学校里的事。
“大伯给你说的那几位战友很厉害吧?”
“厉害着呢,那位刘伯伯下半年就要到国防部了,您让带的特产我送过去了,他们很客气,还一定要留我吃饭。”
顾全笑眯了眼,整张脸都温和不少,“那是,他们打电话也跟我一个劲夸你,说你在学校表现好,性格也好,特别大方。”有几家有儿子的,话里话外还想让他们儿子跟鱼鱼认识一下呢。
可惜顾全没同意,他侄女还小呢,这些事还早。
玉香正在厨房里切柠檬,准备做一个鱼鱼最爱的柠檬手撕鸡米干,连忙问:“鱼鱼上学是不是太累了,我咋看着还瘦了点?”
“没瘦,是在火车上饿的,就为了空着肚子回来吃伯娘做的米干呢!”
众人大笑,怪不得大家都疼爱她,因为她就是有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的魅力。
*
快乐的暑假还没过完,顾白鸾吃吃喝喝耍了一个多月,人都胖了几斤,清音也跟着她天天吃宵夜,胖了好几斤,离开学时间越近,大家越舍不得。整个暑假两家人都是并在一起吃的,最爱加班的顾全也早早回家,玉香和清音忙着做好吃的,兄弟俩就跟鱼鱼聊专业上的事,小石头屁颠屁颠跟在后头鹦鹉学舌,老太太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条。可以想象等鱼鱼一走,这家里明明还是一样的氛围,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这不,开学前几天,就只有一个星期了,鱼鱼一大早又开着车子出去,说是以前高中同学约她,要去什么近郊的什么山上进行气象观测。
这是他们专业的必修课,上学期她一到周末就让陈童载她上山,家里人也放心,主要是这孩子省心,出门前会把去哪里,大概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跟哪些人一起,给大人说一下,这是从小跟着她爸就养成的好习惯。
“距离开学也就一个星期了,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顾妈妈总念叨,孩子太优秀也不好,太优秀就要展翅高飞远离父母,反倒是平庸一点,普通一点的,容易留在父母身边。
清音却不赞同,“我也舍不得鱼鱼,但妈,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她健康快乐优秀,越飞越高,才是最让我欣慰的地方。”
像海花刘红旗和张姐李姐家的孩子一样,留在书城市,天天能见面,这固然好,但清音是事业脑,她知道顾白鸾心里的最终追求不是家长里短,而是遥远而伟大的征程,爱她,就是要跟她一起畅想她的未来,让她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
顾妈妈抹抹眼睛,心情不太好。
“小石头啊,我就希望他好好地在本地上个普通大学,好好地分配个普通工作,天天回家吃饭,做个普通人就行咯。”
正在写作业的小石头立马抬头反驳:“才不要,我也要去京市上大学!”本地大学有啥好上的,跟高中没啥区别。
顾妈妈气得拧他,清音笑笑,正打算出门,顾安木着脸回来了,进门一言不发,先咕噜咕噜灌了一杯水,这才默默地坐沙发上。
清音看他神色不对,脚步一转,没走出大门,而是直接回客厅,“出什么事了?”
顾安木着脸,什么都没说,只是拍拍身边的沙发,清音会意,连忙坐下。
顾安平时对外展现的都是吃吃喝喝的形象,这种神色,她只在那年姚医生去世的时候见过。清音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又有人出事了。毕竟,鱼鱼在家这个暑假,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掉下来过。
她先去把客厅的门关上,这才回来问,“是不是你们中间谁……出事了?”
顾安点点头,又喝了一杯水,仿佛是在浇灭心中的愤怒之火,“那年我和大哥去北边,其实是为了买一些刚出厂的装备,当然不是我们俩人的能力就能决定的,我们也只是两颗螺丝钉而已,当时出力最多的是那位带我入门的何局长,他全名何进步,在最近一次行动中,他……牺牲了。”
当年,他们刚结婚没多久,鱼鱼都还没怀上呢。何进步和另一人带着锦旗来书钢表彰他,就是动员他加入中调部,当时顾安还说如果有一天他能为顾全平.反,一定会亲口对他说声谢谢,虽然后来也不用他平.反,但他一直记着这事,心想在苏国要是遇见他的话,一定要说一声……可惜,当时他和顾全的任务特殊,也没能见面。
再听说他的消息,就是今天。
“他去机场接一位从国外突破重重封锁回来的科学家,我也不知道那位科学家是研究哪一方面的,当时他本来应该跟科学家乘坐同一辆车,但他为了安全起见,自己坐了原本计划安排给科学家的车,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让科学家一个人先去约定地点等他,谁知道他乘坐的车子在路上发生车祸,司机和他无一幸免。”
清音眼神一闪,很明显,要是他不临时起意跟科学家换车的话,他们双双都会死在车里。
而这么保密的任务,连顾安这个系统内部人士都不知道那人是干什么的,需要亲自让局长去接的任务,居然还能被对方找到下手的机会……只能说,敌人的力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
顾安又喝了一杯水,脑海里是几次仅有的与何进步通话的场景。
当时拍着他肩膀说“欢迎你,我的战友”,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男人,就这么牺牲了……
顾安没掉一滴眼泪,但他的遗憾和心痛,却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
清音紧紧握住他的手,无法说出安慰的话,类似新闻她只是看见都会难过,更何况这个人,活生生的人,还是一手挖掘栽培顾安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