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就连秦嫂子娘家的两个嫂子,也是冲着小姑子竖大拇指,这清家和顾家真是好人家,她们只是跟着去摇旗助威,人家就请她们吃这么丰盛的饭,以后要是再帮上忙,那岂不是还有好吃的?哎哟,这肚子里的油水啊,就靠小姑子带咯。
大家吃着,顾安招呼着,清音就看着哪个盘子空了赶紧加菜,谁酒杯空了赶紧倒酒,顾大妈则是端着菜盆子,挨家挨户去送菜。因为他们碗不够,只能让邻居们自己拿碗出来盛。
好嘛,大家惊呆且推脱不过的同时,全都不约而同挑了家里最小的碗……
清音看着就想笑,她想起了柳家那个叫海涛的熊孩子,每次上门要饭都抱最大的碗,恨不得把人连锅端走。
*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秦嫂子几个女同志先回家看孩子,剩下几位师叔伯和顾安一群喝酒,喝到十点多,师叔伯们散场,怕不回家就要挨老婆骂。
刚子几个都是单身汉,没人管,中途顾大妈又给热了好几拨菜,一直喝到十一点,大院里家家户户都睡了,顾大妈这才赶人。
“就不能少喝点儿,刚子回去好好看着他。”顾安走路脚下发飘,全靠刚子扶着。
偏偏刚子也醉得不轻,出了顾家大院晕头转向,不知怎么回事把人给扶进了十六号院,一路往正房而去。
这个点儿清音已经睡了,倒是小白耳朵灵敏,“咕咕咕”的叫起来。
没多会儿,门就被拍响,“嫂子,嫂子睡了吗?”
“睡了,什么事?”清音只是坐起来,没去开门。
“我安子哥喝醉了,我给送回来,你好好照顾,我走了,啊。”
“诶等等,你把他带……”走,好吧,外面已经没声了,倒是大院里好几户人家听见动静,都问啥事。
就见顾安直挺挺睡在门口。
“清音,你快把人扶进去先,这么冷的天别冻坏咯。”
“就是,前头老张头,就是喝醉酒冻傻的。”
清音无奈,总不能让顾妈妈仅剩的儿子变成傻子吧?
顾安真是醉得不轻,眼睛还睁得贼大,里头水汪汪的,像只听话的小狗,但身体却已软成一滩烂泥,她终于知道啥叫“烂醉如泥”了,这家伙,一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就变得不正常。
将人扶到炕边,清音给他擦了擦脸和手,戳他两下:“喂,醒醒?”
没声。
好吧,让她给送回顾家去,她是没办法,太沉了,总不能刚成合作伙伴,刚受益就把人赶出去冻死街头吧?清音叹口气,将人推到炕上,“睡吧睡吧,反正我这套铺盖明天也要洗的。”
她倒是不介意俩人住一个屋,他们领证这么长时间不住一起才可疑呢。
“就这样,谅你也没办事把我怎么着。”
清音睡前是这么想的,可睡到半夜……
是的,他不打呼噜,不磨牙,不打屁,也没对她动手动脚,可清音还是觉得顾安这小子烦人!
听说过滚筒洗衣机吗?就那样的,从炕外侧滚到里侧,又从里侧滚到外侧,每次一滚就裹着被子和她,连人带被的被他带走,又带回……
清音睡觉从小就很规矩,无数次忍住把他踢下炕的冲动,终于熬到天亮,一睁眼,一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醒了?”男人的声音喑哑得厉害,清音下意识看向他的下巴。
一夜之间,那里冒出好多好多青黑的胡茬,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荷尔蒙的魔力。
“昨晚我没怎么着吧?”
“得了吧,赶紧起开。”
顾安看着她先下炕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炕比自己的钢丝床大多了,也软和多了,有种陷进去温柔乡的感觉,铺盖上还有一股肥皂的清香,以及她身上的味道,那天去领证他就闻见了。
他看书上说,每个人的身体都会分泌出一种独特的只有亲近之人才能闻到的味道,她的确实很独特。
清音发现,自己一出门,无数双眼睛就在似有似无的看她,大概不用到中午,全厂都能知道,昨晚她跟顾安睡一起了吧。
他俩这婚结的,昨晚那顿饭已经被认为是他们的酒席了吧。
清音对顾安的感觉,怎么说呢,他总在不断的给她惊喜,这种惊喜不是送花送礼物那种小打小闹,而是随着进一步接触,能不断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就像一块璞玉,外头全是泥土,用自己眼睛去不断发现里头的宝藏,会让她有莫名的成就感。
算了算了,既然答应要帮他忙,继续跟他假扮夫妻,那就再看看吧。
上午看完病人还没到下班时间,清音跟林莉请假去了一趟学校办理毕业手续。毕业考是上个星期举行的,清音请假一天回去参加,现在只要去拿一下毕业证,她的学历水平就变成高中啦。
“清音,这边!”
“李老师。”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李修能的身体恢复很好,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吃了清音的调理方子甚至还长胖四五斤。
“这是你的成绩,看看。”
清音接过成绩单,都在自己意料之中,其实考出来就有感觉不会太差。现在的高中主要任务不是学文化,还有不少老教师受波及,留下的都是教学经验不够丰富的小老师,出的题目也很简单,清音哪怕没复习也能考及格。
不过,她提前突击过,所以成绩非常亮眼。
“你的总分是全校第三。”
清音挑眉,还不错。
“你的成绩就这么参加工作太可惜了,应该继续上大学才对。”李修能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你现在参加工作,可以从单位上报考工农兵大学,如果需要推荐信的话,我给你想办法。”
“谢谢李老师,但我这两年还是想先工作,积累一点临床经验,大学的事以后看吧。”
工农兵大学跟全国统招的全日制大学可不一样,大学她肯定上,但她要上最好的。
李修能又说了一些工农兵大学的好处,见她不为所动,只能唉声叹气,这学生啊,就是太清高了,万一以后大学再也不会恢复招生,她这么好的成绩,可就浪费了啊!
清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现在距离高考恢复还有四年多的时间,但她该复习的也不会落下。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医务室居然来了个老熟人。
“小清音忙呢正?”
居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柳红星。
清音心里诧异她来找自己干啥,面上淡淡的,“什么事?”
“哎呀瞧你,还生分呢,连红星姐都不叫了。”柳红星扭着腰进屋,她身上穿着最时兴的的确良衬衣,两根麻花辫上绑着两根红绸带,脸上还擦着鸭蛋粉,连嘴唇也红艳艳的光彩照人,很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
毕竟,她现在可是整个16号大院嫁得最好的女孩,每次回娘家来都要引起众人关注的。
清音出于职业本能,擅长“察言观色”,她的目光直接落在她白白的脸蛋上。
虽然擦了很多鸭蛋粉,但眼底依然还有淡淡的青灰。
“我这不是听说咱们大院出了个小神医,来找你看病嘛。”说完,她又捂着嘴吃吃的笑了两声,“当然,也不算看病,是找你给开个养身子的方子。”
清音实在腻歪她这副模样,“挂号没?”
柳红星银牙咬碎,暗骂:小狐狸!我来找你看病是看得起你,居然还要挂号,惦记钱你倒是在行!
清音不说话,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她只好又扭着腰出去挂号。
清音接过单子,确认确实是挂的中医科的号,也就不跟她啰嗦,抓过双手开始把脉。
这会儿卫生室是真没什么事,柳红星来看病也算件新鲜事,张李二人又颠颠的过来看热闹了。
她们也不进屋,就在门口站着,“红星哪儿不舒服呀?”
“我看着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柳红星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摸向平坦的小腹。
“噢哟,这是有喜啦?”
“恭喜恭喜,这么快就有喜了呀。”
柳红星面上浮出一抹红云,“这次的例假迟了一个星期还没来,每天早上还恶心干呕的,整天只想吃酸的,我就想着咱们厂里的小神医,来找她看看,开个保胎方子。”
她是新婚,无论是例假推迟还是恶心干呕,又或者是嗜酸,正常人都会往怀孕方面想,张李自然也不例外。
就连从门口经过的林莉,也停下脚步。
她倒是要看看,上次清音能把出假怀孕的白雪梅,这次能不能把出真怀孕的柳红星。
清音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将她双手的寸关尺全把了个遍。
她越不说话,柳红星越是得意,故意挺了挺肚子,像一只揣着宝贝蛋的小公鸡,“把不出来也没事,你给我开个保胎方子就成。”
“咱们从小一个院里长大,我也不会对外说的。”
因为清音长时间不说话,张李二人也有点奇怪,心说小清这次不会是真的没把出来吧?这要是传出去,赵家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上次把出白雪梅假怀孕怕不是瞎猫碰死耗子?
张姐终究是老成些,连忙打圆场:“怎么会把不出来,咱们小清是沉稳,不就是保胎的方子嘛,她马上就给你开。”
李姐也冲清音使眼色,不就一个保胎方子嘛,学中医的谁不会。
她们都是好意,不想清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被柳红星坏掉,可清音却压根不在乎。
“我不会开保胎方子。”
柳红星“桀桀”怪笑两声,“不会是你爸没教过你吧?”
“你没怀孕,保哪门子胎。”
柳红星气得一屁股站起来,“你胡说啥,我例假都推迟了怎么可能不是怀孕!”
清音心说自己从医多年,不承认自己怀孕的,见过,不承认自己没怀孕的,倒是少见。
“你的脉象沉涩,肝肾尤其明显。”
张姐反应过来,连忙说:“是啊,我听人说怀孕的脉是滑脉,你这个明显不是。”
“那我恶心干呕还喜欢吃酸的是啥意思?”
“就是单纯的吃坏肚子,少吃点吧。”清音把手收回,慢条斯理的将桌上东西收好,“最重要一点,别生闷气。”
“我生什么闷气,我生活幸福,我……”
清音都懒得跟她说了,柳红星的沉涩脉,其实最主要还是身上有伤。
而且藏在不可告人之处。
这种地方的伤口,只可能是亲近之人造成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清音本来想给她留点面子,但她自己要死鸭子嘴硬,她也犯不着客气:“你身上的伤,虽说不在致命的地方,但长期以往,你的女性生殖能力会严重受损,有可能导致终身不孕。”
柳红星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使劲拢了拢衣领,“你胡说!”
张李和林莉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虽然嘴还硬,但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红星被她男人给打了!还打在那种地方!有可能造成终身不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