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刀寒
池依紧张地问:“装裹是什么意思?”
阴阳先生所站的位置前,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木桌。桌子上摆着一个铜盆,盆子上搭着一块白色毛巾,桌子后面的长木架上挂着很多衣服。
黎知走过去打量桌上的物件:“传统丧葬一般分为殓、殡、葬三个部分,装裹是殓这个部分的第一步。意思是我们要为他净身,换上寿衣。”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想到待会要亲手拭擦那具尸体,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许术有些意外:“你对这些很了解?”
黎知:“前年拍了部恐怖电影,我演里面和管家勾搭害死主人的小妾,看过一些资料。”
众人:“?”
你这个角色听上去有点牛逼啊!
黎知端起铜盆:“先去打水吧。”
打水这个任务听上去就没有什么危险性,于是一群人争先恐后去打水。出堂屋右转就是厨房,在农村被称作灶屋,黄土夯起的灶台上铁锅已经生了锈,角落里放着一口半人高的水缸,缸口正上方的水管正缓慢地滴着水。
明明只是一缸水,可舀水朝下看时,水下却像井一样深,黑沉沉看不到底。
众人不敢多看,匆匆打完水回到堂屋,面对床上那具尸体,刚才还积极表现的人都沉默了。
村长睁眼盯着他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时候许术主动说:“我来吧。”
他走到床边,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村长已经过世两天了,尸身僵硬,身上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服散发着难闻的老人味。
他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一具枯瘦苍老的尸体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指骨扭曲,皱巴巴的皮肤像僵硬的老树皮覆在身上,犹如裹着人皮的怪物。
有人没忍住,捂着嘴冲到院中吐了起来。
有惊无险地脱完衣服,许术看见黎知把装满水的铜盆放在了床边,打湿毛巾后,她看了一眼尸体,没说什么直接上手开始擦脸。
站在一旁的池依牙齿都在打颤:“黎知,你不怕吗?”
黎知说:“我爸过世的时候,我也给他擦过身体。”
那时候她还很小,才刚上初中,替生前爱整洁的老爸擦干净遗体,好像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池依嗫喏了一下:“对不起——”
黎知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我爸过世后直接被送到殡仪馆火葬了,跟传统土葬的流程不一样,不然我现在会更有经验一些。”
有这两人开了头,净身这一步也很快完成。村长依旧安详地躺在床上,他们想象中的诈尸画面并没有发生。
章啸赶紧站出来说:“接下来我来吧!”
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是一场直播,他们的表现观众都看在眼里,黎知表现得这么主动,人气很有可能超过他。至于高士军那个蠢货,章啸就不觉得他能活到最后。
几人合力把挂满衣服的木架抬到了床边,长长的木架上挂了至少二十件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衣服。
章啸挑了两件绣满福字的寿衣,为了缓解恐惧一边穿一边开玩笑:“爹,儿子给你选的这两件衣服好看吧?穿着漂亮的新衣服,高高兴兴地走。”
老人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安详。
终于穿好衣服,章啸长长松了一口气。
到这一步,装裹就算完成了。
俊美的阴阳先生再次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多了一丝凉意:“放口含钱,点照尸灯,烧下坑纸,取门板置于堂前,今夜——”他抬起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扫过众人:“停灵。”
许术看了看屋外将落的黄昏,语气有些凝重:“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做完这些,副本里天黑之后最好不要在室外活动,遇到恶鬼的概率非常大。”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紧张起来,赶紧分头行动。
桌上的小盒子里放着三枚铜钱,连青临忍着恶心掰开村长的嘴,将铜钱放了进去,这就是所谓的口含钱了。
接着众人又把堂屋的门板拆了下来放在靠近门槛的位置,跪在床前烧了下坑纸后,几个男人合力把村长的尸体从床上抬到了门板上。
尸体头朝内,脚朝外,双手交叠在胸前,照尸灯点在头顶的位置,照着村长安详的遗容。
和尸体同处一室这么久,大家都有点麻木了。
但还好一切都完成得很顺利,没发生什么意外,消失许久的九叔又冒了出来,这时候倒像个体贴长辈了,还端着一些饭菜:“今天都累了吧?吃完晚饭早点休息,明天事情还多。”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他们从进入副本开始神经一直高度绷紧,现在松懈下来,个个都又累又饿,许术说:“先吃饭吧,吃完了你们自己分组,找个房间休息。记住,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吃饭的时候,昏睡几个小时的高士军终于幽幽转醒。睡了一觉后,他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只是比起之前更加沉默。
章啸拿了个馒头递给他,拍拍他的肩:“放宽心兄弟,任务没你想得那么难。”
吃完饭,池依小步蹭到黎知身边:“知知,我可以和你睡一起吗?”
为了拉近关系,知知都叫上了。
黎知笑道:“行啊。”
分好组吃完饭,各自便都回房了,房里只有一张床,黎知稍微洗漱一番就躺了上去,池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个漂亮的小尾巴。
躺进被窝,她又期期艾艾地蹭过来:“知知,我可以抱着你手臂睡吗?”
黎知闭上眼:“当然可以,快睡吧。”
池依鼻子一酸,下定决心等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夜晚降临,不知有多少人睡去,又有多少人胡思乱想,外面很安静,只有夜风吹过灵堂时发出的簌簌声。
黎知闭着眼思考了一会儿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听到身旁池依熟睡的呼吸,也渐渐有了困意。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t?了一声细弱的猫叫。
喵——
这一觉睡得很沉,天蒙蒙亮的时候,隔壁堂屋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是高士军的声音。
黎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池依显然也被吓醒了,双眼因为恐惧瞪得圆溜溜的:“怎么了?怎么了?”
两个人穿好鞋走出房间,其他听到声音的人此时都走了出来。大家脸上睡意全无,看向彼此的眼神都透着惊慌:“高士军又在叫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匆匆朝堂屋走去。
天已经快亮了,泛着青白的天光淡淡照在堂屋的门前。
原本停尸的门板上,此时躺着的人却是章啸。
他穿着昨天亲手给村长套上的寿衣,光着脚,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嘴角微微弯起,脸色死白,表情安详。
第4章 《山村葬尸》
章啸死了。
黎知蹲在尸体旁边,伸出手指贴上他脖间的大动脉,但他显然已经死了很久,尸身已经僵硬,手指贴上去,只能感受到冰冷的凉意。
队伍中其他人都吓懵了,脸色看着比这具尸体还要惨白,连青临突然指着屋内大喊:“你们看床上!”
众人抬头看去。
屋中央的那架红木床上,村长光着身体躺在上面。他保持着和章啸一模一样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连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都和章啸一样。
黎知记得,昨天他还一脸安详,但此刻他露出了满意又诡异的微笑,好像在高兴有人陪他一起上路。
进入副本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去。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一刻更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所谓的副本,所谓的危险,所谓的……恐怖综艺。
女主持人裴栩抱着头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昨晚和章啸睡一间房的高士军瘫在地上,像是已经被吓傻了,神情呆滞,嘴里不停地念着:“我们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怎么会这样?村长身上的寿衣怎么会跑到章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死了?”影帝祝之帛显然也开始崩溃了,再这样下去,在完成任务之前,整个队伍就会全部垮掉。
弹幕上有人沉默,有人狂欢,从[鬼怪]降临的那一刻,这就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了。
黎知突然站起身走向红木床,浑身冰凉的池依惊叫了一声:“黎知!”
众人惶惶看过去,黎知已经站在床边打量村长的尸体。他身上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味,是被她拭擦过后的身体。
随后她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攫住村长微笑的嘴。
里面含着三枚铜钱。
许术走了过来,黎知转头道:“应该是寿衣的选择出了问题。”
昨天脱衣服的许术没事,擦身体的她没事,放口含钱的连青临也没事,只有换寿衣的章啸死了。说明他们的步骤都没问题,只有寿衣这一步出了错。
众人突然想起九叔昨天对他们的警告:要让村长满意。
丧葬那么多步骤,只要有一步做错了,没能让村长满意,就会像章啸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游魂一样的九叔突然出现在堂屋门口,他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神色阴郁:“寿衣怎么还没穿好?待会儿就要去选棺材,耽误了时辰可就麻烦了。”
等九叔拎着斧头离开,嚎哭声由小转大,队伍中的人接二连三崩溃:“还要选棺材!我们连寿衣都不知道怎么选!”
许术已经很久没有和新人组过队,毕竟他那个世界早就成了鬼怪的游乐园。看着这群遇事只知道哭的新人,只有浓浓的烦躁:“哭有什么用,再哭全都要死在这里!”
有人咆哮:“不哭就不会死吗?这么多寿衣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选,选错一件就要死一个人,八个人也不够死的!”
弹幕似乎也被玩家恐慌的情绪影响:
【这几个人好烦啊!一直哭哭哭,拖后腿】
【活生生的人死了啊!你们就只在乎他们哭不哭吗?】
【我刚给章哥投完票他就死了,我现在人还是懵的,他真的死了吗】
【死慢了,隔壁副本已经死了三个了】
【一群就知道哭的废物,没意思,换房间】
【自从直播开始后,这个世界人性的黑暗好像都被挖掘放大了,你们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去竟然为之欢呼,我不理解】
【以前不都叫嚷着世界末日快点到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末日啊!狂欢吧!】
【这个叫黎知的不错,再看看,把票留给她】
……
场面混乱间,站在床边沉默的黎知突然转身朝墙角走去。她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哭声都小下来。她走到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脸上一片真诚笑意:“不知先生名讳?”
青衫玉立的阴阳先生隐在黑暗中,嗓音冷漠:“李见奚。”
“李先生。”黎知无比真诚地问:“请问穿寿衣有什么讲究吗?接下来还有很多流程,耽误了您的时间就不好了。”
吊灯好像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光墙,她就站在光影的边缘,分出了阴阳两面。那双被灯光漫过的眼睛含情脉脉,充满期待的望着黑暗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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