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云姑娘?”“云姑娘!”
云昭恍惚回神,下意识猛地后仰,差点儿一脚踩空摔下摇摇晃晃的神龛。
数支火把照了过来。
她鼻尖撞上的不是温长空的尸体,而是太上神像。
借着火光她看清了,眼前的神像并不是惊鸿一瞥的绝世美男。它脸上覆有白银面具,根本看不见长什么样。
云昭抬起近乎脱力的手,非常僭越地抠了抠——面具就是它的脸,取不下来。
“云姑娘!”遇风云带着火气低吼。
云昭转过身。
他看见她的样子,倒是一怔,皱眉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云昭虚了虚眼睛,“我好得很!”
遇风云欲言又止。
短短片刻,她的脸色白如霜雪,额头鬓间全是冷汗。
她强打精神跳下神龛,随手点了两个幻象中见过的船员,让侍卫拍醒,带到面前询问。
这些船员饱受风雨,脸上沟壑纵横,都是老实憨厚的样子。
“事发时你在哪里?”
“左舷边上,抱着箱轱辘。”
“你呢?”
“右舱外面,抓着盘绳。”
“天气?风雨持续?凶案时长?”
她一一询问,船员一一作答,细节与她在船上所见分毫不差。
倒是遇风云在一旁攥着手掌瞎紧张。
待云昭问完,他轻舒一口气,上前低声安慰这两个叔伯。
“云姑娘还要继续询问吗?”护卫问。
云昭实在精力不济,摆摆手,疲惫往外走。
衣裳湿在身上,又冷又粘,夜风一吹就打颤。
刚踏出太上殿,便见火光明亮,身披黑色鹤氅的晏南天端正站在台阶下等她。
身侧还带有轿辇。
想来发现她状况不好,立刻便有人回去给他通风报信。
他亲自来接她。
云昭还算满意,拖着脚步,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
他抬手覆上她的额头。
“爬个神龛也能晕?”他一脸好笑。
云昭嘴硬:“没有。”
晏南天:“是不是想吐?”
云昭:“说了没有!”
晏南天:“没关系的,吐过用茶水漱口就好,不难受。”
云昭艰难发声:“……我、说、没、有。”
晏南天:“你不要觉得丢脸便瞒着。”
云昭忍无可忍:“晏!南!天!你是个鹦鹉吗学我说话!”
他捧腹大笑。
*
笑话归笑话,晏南天早已给她准备好了香桔蜜露,并着小青梅。
八角紫金小炉里缓缓飘出清凉醒神的熏香。
吃几个梅子,饮一小口蜜露,嗅着薄荷凉,晕眩恶心感消散了不少。
云昭缓过劲来,拿眼瞥他。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并没有给她准备那个酸枣蜜饯。
倘若是那个,她是决计不碰的。
他挽着袖口,在温水盆里浸了毛巾,替她擦拭额头和后颈。
一碰颈窝,她后知后觉忆起了另一个手感。
大反派的手指冰冷坚硬,捏在脖子上像被鬼骨掐。
“在想什么?”他漫不经心问。
云昭过了会儿才回:“凶案。”
她从来没有任何秘密瞒过晏南天这么久。
换作从前,她早已经竹筒倒豆子把大反派卖个干干净净了。
偏生那天晏南天抱了温暖暖回来……
她忽然闻见檀香味。
他探过一双在温水里浸好的手,给她按揉额角。
“明日再想。闭眼歇息,睡着就不难受了。”他说。
“睡不着。”云昭闭着眼,任性道,“给我讲故事。”
“想听什么?”
“太上。”
他微怔,手指动作缓了下:“从小听到大,你就不腻烦?”
云昭好话张嘴就来:“晏哥哥讲就不腻烦。”
晏南天无奈,伸手替她垫好软枕,掖好被角,故意压着嗓音,缓缓道来。
晏南天:“上古时代,有不周山连接天地。只要往山上一直走,便能够走到天神居住的地方。”
云昭故意使坏:“那天上神仙都是头朝下、脚朝上?”
“自然不是。”他笑道,“沿不周山而上,忽一瞬,天地倒转,上山变为下山。下了山,便是神仙界。”
云昭又捣乱:“那是为什么呢?”
晏南天:“传闻就是这样,没有为什么。”
云昭:“好吧,继续。”
晏南天继续道:“天上的神仙也能降到凡间,广收香火,庇护凡人。直到有一天,魔神撞倒了不周山,天地绝断,人间界危。(八百字灾后风景)”
云昭:“哦。”
晏南天语速更慢:“人皇斩魔神于亡渊。魔神陨落时,以魔魂诅咒人皇同死。这一战,人皇亦受重创,无力再破魔神咒,于是禅让皇位,尊为太上。(一千字建殿工程)”
云昭:“唔。”
晏南天垂眸看她睡颜:“太上留下神喻,令继任王朝世代修建通天塔,以复连天地。随后太上神魂消散,留下肉身在世间,如行尸走肉。”
他的声音越放越低。
见她睡了,他挽袖收手,准备起身离开。
刚一动,见她睁开双眼。
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哪有半点睡意。
她激动得要命:“那太上神殿镇压的,就是魔神吗?炸了太上殿,是不是会放出魔神?放出来会怎么样?掀了通天塔吗?就像当年撞倒不周山那样?快快快,我要听!”
晏南天:“……你到底睡不睡!”
第18章 自宫谢罪
温暖暖夜半惊醒,影影绰绰间,看见帷帐外面有个人,不知道已经站在那儿打量了她多久。
黑沉沉一幢影,定定地,一动不动。
夜雾冰凉。
她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此刻的感受就像是在荒郊野邻被野兽盯上了一样。
她惊得打了个寒颤,磕着牙坐起身,弱弱开口:“晏、晏大哥?”
她心惊肉跳,“你、你有事找我?”
黑影一动,豆大的火光跃起——他点燃一支烛。
旋即,帷帐被掀开。
她视线颤颤,咬着唇,抬眸望去。
“……嗯?”
深夜闯入她房中的人,并不是晏南天。
竟是遇风云。
他一手撩帐,一手握着烛台,眸光投来,紧张低唤:“温妹妹,是我!”
是他。
方才的森冷寒意原是错觉。
温暖暖下意识搂过被褥,把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慌道:“你来干什么!三更半夜的,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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