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能与他合奏之人,秦缺便将古残谱赠之。
除了《山海止息》这本绝世曲谱,还有秦缺的古琴绕梁,也惹得世人津津乐道。
还有许多人便是为目睹秦缺的古琴而来。
有了绕梁和《山海止息》两大噱头,听琴阁内几乎宾客爆满,小厮仆役忙得脚不沾地,添茶倒水,招呼来客。
当然,这种声势浩大的听觉盛宴,自是女主顾九卿的琴技惊艳四座,不只被秦缺引为知音,还赢得了《山海止息》的残谱,也不知惹了多少艳羡的目光。
顾九卿才貌双绝的名号更是名动天下,不再局限于燕京城,文士们争相写诗歌颂,赞她是神女下凡,倾国倾城绝代佳人是也。
“快看,秦缺大师出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陡然静了下来。
顾桑探头看过去,只见一紫衣白发的老者走到台子中央,年过半百,精神矍铄。
仆人小心翼翼地将琴放于他面前。
古琴绕梁一出场,就引得一阵阵抽气声。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乃绝世好琴。”
“此生得见名琴一面,已无遗憾事,如果让我摸一摸,弹一弹,让我去死都愿意。”
顾桑以前见过不少古玩古琴,自以为还是有些品鉴能力。她以为那些已是价值连城,但明显秦缺的绕梁品相更佳,不论是琴身材质,还是琴弦,都是百年难遇的纯天然制琴材料,如这千年紫檀木,韧性极强的天蚕丝,皆是世间少见的天材地宝。
“大家静一静,且听老朽一言。”秦缺捋着白须,浑厚的老者音四方穿透,中气十足。
四下一静,众人听秦缺讲述合琴的规则。
规则很简单,就是秦缺弹奏时,谁能完整地合上一曲,便能获取《山海止息》的残谱。
规则看似简单,没有设置什么难度,可却是最难的。合琴不仅要音合,更需要曲子的情感相合。世人没几个人比得上秦缺的琴技,想要同他的曲子合拍,不是易事。
现场静了一瞬,似乎谁都不愿意做这出场的第一人。
毕竟,第一个出场的比较吃亏。
顾桑是来看热闹的,不适合她这种女配。何况,这是女主的主场。
秦缺环视四周,随手将《山海止息》的孤本放于旁边案几上,连连摇头:“知音难求呐,看来老朽的彩头不足以引起大家的兴趣!”
“秦老先生手笔不凡,古琴谱更是难得一见,本郡主不妨跟先生讨教一番。”
一道出自楼上雅间的女声率先打破寂静,话里看似虚心谦逊,实则语气颇为骄傲,丝毫不将秦缺放在眼里。
顾桑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往楼上瞥了一眼。
豁,这不就是找事的女配吗?大燕北嘉郡主!
二楼拐角处的雅间窗子大开,窗下案几摆着一张琴。一女子抚琴而坐,衣着华贵,姿容艳丽。
北嘉郡主的琴得名师所授,平常宫内献艺都是拔得头筹者,在京中权贵闺秀圈小有名气。
她对自己很自信。
她不知道,要不是顾九卿几乎不进宫,哪有她什么事。
然而,当秦缺的琴声起时,北嘉郡主明显慌了一瞬。
秦缺的调子较高,北嘉郡主竟然差点第一个音都跟不上,勉强合上,但也不过瞬息间,曲调急转而下,北嘉郡主愈感吃力,一道破音而出,北嘉郡主脸色一白,彻底慌了神。
“啊,听说北嘉郡主琴艺不俗,我刚才竟听到了破音,是不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只怕是名不副实。”
顾桑听着耳边书生们的小声议论,摇了摇头,继续吃糕点。
炮灰女配嘛,就是拿来跟女主做对比的。
不过,北嘉郡主确实弹的不怎样,合不上曲子就算了,还弹出了破音。
北嘉郡主握紧拳头,气得小脸煞白煞白的,咬牙道:“秦老先生不愧为名家大师,本郡主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这是她的成名曲,可由秦缺弹奏出来,她竟然跟不上,此乃奇耻大辱。
老东西莫不是存心羞辱她。
秦缺一笑:“郡主,承让!”
一曲下来,众人深刻认识到秦缺的恐怖实力。
来此的名门贵女们,大多都抱着彰显名声而来,可别没赢得好名声还惹得一身臊就麻烦了。毕竟女子觅得高枝,延续家族尊荣才是要紧。
许多技不如北嘉郡主的姑娘们,都打起了退堂鼓,不想自取其辱。
毗邻北嘉郡主的隔壁雅间,一坐在轮椅上的儒雅男子开口道:“四皇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才秦老先生弹奏的应该是北嘉去年太后宫宴献艺的曲子,这该是她擅长的曲子,怎会输的如此惨烈,怕是久疏练习?”
语气不乏惋惜。
说话的乃齐王司马贤,排行老五。
被他称为四皇兄的男子则是康王司马骁,排行老四。
康王司马骁通音律,自是知道北嘉郡主弹的有多差劲。
他抚了抚上等的乌木琴,又羡慕地看了一眼秦缺的绕梁,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北嘉郡主的琴技在普通人当中确实不错,但跟大家一笔,便没得看了。”
司马贤眉眼带笑,有一下没一下捶打着没有知觉的腿:“北嘉可是为了你苦练琴技,倒被你贬的一文不值,怕是要伤心了。”
司马骁皱了皱眉头,面露不悦。
第10章
司马贤随口打趣了一句,知司马骁不喜同北嘉郡主相提而论,很快转移话题:“依我看,四皇兄的琴技倒是跟秦老先生不相上下,必能将那古残谱收入囊中。”
司马骁道:“先观望几轮。”
他原本对《山海止息》势在必得,可听过秦缺大师的琴后,他不确信了。
又是几轮下来,没人能合得上秦缺的琴音。
其中不乏京中名家大师,皆以败北收场,有人甚至怒砸爱琴,放言再也不碰琴。
“这……也太打脸了,京城人才云集,竟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高手都在民间,京城的这些琴师经此一战,怕都无脸见人了。”
“嘿,话也不能这样说,能与天下第一琴师合奏一曲,便已是无上光荣,拿出去吹上一天也有谈资。”
顾桑撑了撑下巴,哼唧道:“那是你们没见过我大姐姐弹琴,她的琴艺可是旷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她一出场,绝对艳压全场!”
“切,你大姐姐,谁啊?”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怕是自惭形秽,躲着不敢献丑了?”
顾桑说:“最好的,当然要压轴出场了,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何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大姐姐可不是凡人,乃神女下凡。”
“这小姑娘牛皮吹得挺大,也不怕吹破了。”
“小小年纪,吹牛成性,也不知家人怎么教养的?”
顾桑:“…….”
说真话还挨批/斗了。
“你们等着瞧!”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声音骤然响起。
“我对先生的琴艺仰慕已久,斗胆一试。”
顾桑一喜,指向楼上一处缓缓打开的窗户:“看,这就是我大姐姐!”
刚才嘲笑的两名书生,当那扇窗户开时,人已经成痴傻状态了。
不只他们,连带其他人皆是如此反应。
顾九卿一袭白衣胜雪,白纱遮面,以玉簪简单挽发,衬得她一身清冷气质夺人心魂,宛若溶溶月。单那双漆黑丹凤眼仿佛隐匿在云雾间,静幽沉沉,更添了令人向往的神秘感。
轻纱荡漾,飘然似仙。
就算未能得见真容,也可想象轻纱下该是何等惊艳的容颜。
司马骁身子前倾,手无意识按在琴身上,两眼定定地望着对面窗边的白衣女子,恍然觉得是神女入梦,连掌下的乌木琴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嘶鸣杂音,都未曾知晓。
待白衣女子转头望过来,只一眼,司马骁呼吸骤停。
司马贤同样失了一会儿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又一看司马骁的神情,莫名一笑。
四下鸦雀无声,杂乱的琴音显得尤为刺耳。
司马贤提醒道:“咳咳,四皇兄。”
司马骁茫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揪着琴弦,顿觉羞愧。
待没有杂音干扰,秦缺开口道:“看姑娘成竹在胸的模样,老朽不妨以《漠北十八拍》会会姑娘,但愿姑娘有真才实学,别叫老头子再一次失望。”
众人一片哗然。
这可是秦缺的成名曲,难度为地狱级别,即使有人将曲子完整弹出,也难以表达出其间的意境。此曲非高山流水的幽远意境,也非缠绵小调的悱恻婉转,主要谱写的是漠北战曲,以十五年前的关平战役为原型所创。
战曲调子激昂高亢,犹如千军万马,战鼓鸣,战马嘶鸣,那种气势磅礴又悲壮的情感共鸣岂是未经风雨的闺阁贵女能体会的。
众人不免摇头。
这位姑娘美若天仙,但琴技应未达曲高和寡之境,怕是同前面的弹奏者一样。
然,当琴音起时,众人都惊呆了。
两种琴音合二为一,毫无违和感。众人像是被代入了战场,亲历战场上的殊死搏斗,九死一生,那种战场的残酷血腥以及誓死守护家国的热血,交织激越。
简直太能了。
顾桑心生感慨,连她这种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都能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激荡,眼前仿佛出现了战场厮杀的画面。
不愧是要当女帝的人,单从琴意就能看出女主的大格局,女主从来都不是被小情小爱牵绊的人,就这政治觉悟,她不当女帝,舍她其谁。
众人都沉浸于曲中,为曲中的战事揪心,不可自拔。
连秦缺中途停下,都没人发觉。
顾桑环视四周,扫了一眼楼上楼下众人的神色,暗道:“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