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实在不明白养鱼跟找郎君有何关系?
顾桑叹了口气,颓然道:“但是,我的鱼塘,迄今为止,一条鱼都没有。”
顾静道:“我的银钱颇丰,给三妹妹养一池塘鱼儿都没关系。”
顾桑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此鱼非彼鱼。”
看着顾静茫然红肿的眼睛,顾桑伸出手指轻佻地勾住顾静的下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任何时候,都不可为了男人迷失自我,先爱己,再爱人。就是你日后的夫君,也不可事事以他为中心,要有自己的喜好,做自己喜欢的事。”
顾桑这般劝顾静,却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穿书至今,她一直将顾九卿当做她的攻略对象,可谓事事围着他打转,琢磨他的心思,谨记他的喜好。
……
青州流民突发暴/乱趁夜杀了守城士兵,冲进青州城,一路烧杀打砸了太守府,见官就杀,见富户也杀,就连青州太守也死在了暴/乱的流民手里。
陆太守得知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顾九卿所言‘青州太守已是必死之人’,竟是这个意思。
如果处理不当,麓州的流民也可能暴起生乱。
顾九卿对此并不意外,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青麓二州流民聚集城外时,曾有人假扮成流民混在其中,暗中煽风点火撺掇流民,企图挑起流民与官府对立。青州太守本就是个倒行逆施的昏官,草菅人命,贪污赈灾银粮,不把流民当回事,再有肇事者推波助澜,流民发生暴/乱是早晚的事。
青州太守自食恶果,亦是自己种下的恶果。
陆太守相对爱戴百姓,是以麓州比青州的情况乐观。
陆太守积极安置流民,麓州的流民与当地官府的矛盾尚能缓和,且官府对撺掇生事的‘流民’有所察觉提防,撺掇者并未成功。
更重要的是,顾桑在麓州,他希望麓州安定。
自得知青州流民暴/乱一事,顾桑便有些心神不宁。
她恍然记起,原书剧情中,青麓两州都发生过流民暴/乱,书中只简单提了两句,朝廷很快派兵镇压,不过月余便将两州流民暴/乱事件平息。
只是青州流民远比麓州流民凶残,冲入城后那可真是杀红了眼,除了为富不仁的权贵奸商,其中不乏无辜丧命的百姓。
流民暴/乱事件过后,也就意味着雍州马上就要兵变,生乱了。
女主就是在这场兵变中,受了重伤,几近丧命。
“三妹妹,你觉得如何?”常氏问道。
“什么?”
顾桑压根就没听见常氏说什么,满脸迷茫道。
常氏提醒道:“三妹妹忘了,六月二十九是你的生辰,亦是你的及笄日,这是女儿家最重要的日子,值得庆祝。”
顾桑在麓州,及笄礼自有二房操持。施氏相当重视顾桑的及笄礼,来信询问,顾桑能否在及笄前赶回燕京,在家中以嫡女的身份举办一场盛大的及笄宴。
但显然,顾桑不可能赶回燕京。
老夫人便做主发话,都是顾家的姑娘,在麓州办也是一样。
顾桑愣了片刻,回过神道:“这......也太麻烦了吧?”
她心里乱糟糟的,只记得雍州兵变似乎也就是那几日,但不知具体哪一日,也不知是否会提前。
麓州流民没有生乱,是因为顾九卿的缘故。而顾九卿是不愿她去雍州涉险,才会送她来麓州。
顾九卿固然有私心,但也有为她之心,才会助陆太守安置流民。
他未说过一字,但她得知流民暴/乱之后,便明白了他的苦心。
这一瞬间,顾桑忽的打定主意。
她要去雍州。
顾九卿不愿她遇险,她也不想顾九卿真正有事。
“桑桑谢堂嫂嫂和祖母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顾桑抬起澄澈明眸,小脸上流露出无比坚定的神色,“因为,我要去雍州,必须去!”
常氏愣住:“大姑娘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么,而且,你的及笄礼……”
顾桑说:“及笄礼不重要,我有更重要的事。”
常氏不赞同:“欸,有什么事比女子及笄还重要?”
顾明崇掀开珠帘,大步走了进来:“正好我也要去一趟雍州,接老爹回来,路上有我照看三妹妹,玉娘保管放心。至于三妹妹的及笄礼,回来补办即可。”
顾明崇并未向家人道明雍州时局,怕家中女眷跟着担惊受怕,尤其是老夫人上了年纪,最忌忧虑过重。
常氏看看顾明崇,又看看顾桑:“你们……”
次日一早,顾桑和顾明崇收拾行囊,启程前往雍州城。
流云奉命保护顾桑,自然不同意顾桑去雍州,见说不通,流云有意像主子那般将人直接打晕。
谁知顾桑竟用发簪抵在自己脖子上,以命相胁迫。
“我知道你只听命大姐姐行事,你敢拦我,我就敢自尽!敢打晕我,我醒来就抹脖子,看你如何向你主子交差?”
流云:“……”
还真交不了差。
真让三姑娘去了雍州,也交不了差。
左不过都要受罚,两相取其轻。
第86章
雍州城内有一处有名的鬼宅, 据说里面经常闹鬼,夜半时常传出婴儿的啼哭,女人疯癫的哭骂, 月圆之日,还有无头鬼尸在庭院散步, 十分恐怖诡异。
亲耳听到过鬼泣、亲眼看见过闹鬼的人,无不吓得鬼哭狼嚎,失禁逃命。
鬼宅位于城东朱井街,占地偌大,断壁残垣, 灰暗失色的雕栏画栋,干涸枯败的荷塘拱桥,无不诉说着这座巨大的宅院尚未变成鬼宅时, 是何等的精美奢华。
如今哪怕是白日,烈日照射下,依旧驱不散鬼宅里弥漫的那股子浓重的腐朽阴凉气息。
鬼宅之所以闹鬼,缘于第一任主人全家死绝,那可真是死的又冤又惨,可谓是鸡犬不留,上至七八十老奴,下至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 无一活口生还。
宅子空置两三年,断断续续出现闹鬼事件,大多都是更夫或走夜路的行人听见从无人的宅院传出渗人的哭泣声而已,并未闹出人命。直到后来有人贪慕这座奢华无比的大宅子, 不信邪地以低价买下,又请和尚做法驱邪。结果没住两天就不得安宁, 家里人疯的疯,死的死,夜半甚至出现红衣厉鬼索命,吓得新主人连夜搬家逃命。
后来又出现过两任头硬的新主人,皆被鬼怪闹得搬了家。
当地官员得知宅子闹鬼,觉得晦气,便命人去放了一把火,宅子烧到三分之一,天将暴雨,将火扑灭了。当天夜里,放火的人起夜小解竟摔井里淹死了,而下令的那名官员据说被宅子原本的主人索命,被吓疯了。
自此,鬼宅之名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闻之无不色变,鲜少有人涉足此地。
就连雍州官员也是绕道走,生怕遭来厉鬼的报复,再不管这座宅子的任何事。
毕竟,雍州官吏大多知道宅子的主人因何被屠满门,无人触霉头。
夜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鬼宅的门。
曾经牢固气派的朱漆大门,早已在年代失修和大火的轮番侵蚀之下变得焦黑、破损、陈旧,摇摇欲坠地悬在同样破旧不堪的门框上。
顾九卿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脏污的黑灰,沉默地掏出一方帕子,将手指擦拭干净后,方抬腿走了进去。
入眼满目荒芜衰颓,漆黑瞳孔里渗出的苦恨死寂霎时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心里寒冷无温,宛若寸草不生。
他,也如这座鬼宅一样,腐朽阴森,见不得天光。
鬼宅原本的主人姓薛,是前太子妃的母家,也是他的外祖家。
记忆中,只来过一次。
但幼时阿娘经常在他耳边念叨,阿烬,阿娘无法回雍州,日后有机会记得代阿娘去探望外祖父。阿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对他说,薛家老宅里有一座特别大特别漂亮的紫藤萝秋千,每到开花时节,紫藤花可好看了,荡着秋千闻着花香真是阿娘最快乐无忧的日子。
阿娘不无骄傲地说,这可是外祖父专门为阿娘做的,阿烬不知道外祖父的手有多巧,会做诸多有趣的玩意儿,送到东宫的木马等千奇百怪的木雕模型皆是外祖父亲手雕刻。
外祖父当年为阿娘雕刻的木雕玩意儿,都被阿娘藏在老宅里。如今又为阿烬雕着玩,阿烬可要记得外祖父的好。
外祖父的手艺确实精湛,雕刻的木马暗藏机关,会动会跑,很是有趣儿。
薛家这位外祖父更是做的一手好文章,是闻名遐迩的大儒,桃李满天下,许多身居要职的官员皆是外祖父的门生,族里亦有诸多子弟在朝为官。只是外祖父无心入仕,一直居安雍州,直到舅父春闱榜上有名,成了那一年的状元郎,外祖父怕舅父年轻气盛,不懂为官险恶,便举家搬迁燕京,为其坐镇指点。
阿娘自也去了燕京。
后来,事情远超出外祖父的发展,没想到女儿姻缘巧合下与怀仁太子相识相爱,竟做了太子妃。儿子似乎也有大志向,竟有宰辅之志。
见薛家有成为庞大外戚之势,外祖父当机立断,甚至以死胁迫舅父寻个时机,外放回雍州做一县父母官。舅父为了外祖父,不得不放弃锦绣前程。
从雍州到燕京,再回到雍州,舅父可谓是郁郁不得志,但也拗不过老父的想法。
如果怀仁太子登基,舅父或可重回燕京朝堂,大展宏图。
但一切终止于,十二年前魏王发动的那场宫变。
薛家,乃太子妃母家,阖族抄灭。
一百二十一口,一个不留。
就连薛家满月的婴孩,都未放过。
薛家被魏王(如今的魏文帝)以逆党论处,无人敢收尸,无人敢立碑,无人敢祭拜,最终被官兵葬入城郊乱葬岗。
顾九卿踩在废墟瓦砾之上,循着与记忆中对不上的坑洼小路,来到后院一间遍布蜘蛛网的闺阁房间。
屋内贵重物件早已被洗劫而空,那张价值千金的拔步床则被人损毁,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鉴,屋内只余几个破烂的桌凳歪斜在地上。
他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在床底摸索半天,总算找到阿娘所说的机关。
拔步床身原本合拢的木板出现一道缝隙,他顺势往两边推开,又摸到另一处开关,顾九卿伸手一按,床上的地板打开露出一处只能容一人的狭小空间。
点燃火折子,照亮里面的情形。
顾九卿瞳孔猛地一缩。
里面并无阿娘藏的物什,却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牌位。
有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还有阿娘的。
阿娘的牌位与其他人的略有不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愿君长宁。
长宁,薛长宁,是他阿娘的闺名。
“雍州城内,竟还有人记得阿娘,记得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