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谈?谈什么?你能代替六皇子与庄啸林做主?”
庄将军也看了过去。
如果有办法将无百姓救出来,自然是好事。
康守义抓了足有四百名百姓连同几十名大小官员,方才的厮杀中死了七八十名百姓,尚有三百余条无辜性命,其中不乏老弱妇孺。
战场上,屠城之事尚且常见。将军保家卫国,保一方百姓,但特殊情况下却会舍弃一部分百姓。
一旦康守义逃脱,必会于其它地方掀起腥风血雨,毁的便是其它地方百姓的安定与性命。
“我自然不能。”顾九卿淡然道,“你挟持的文官本就是你的人,跟过反贼的官员,你以为朝廷还会留?而被你挟持的百姓,他们的份量或许还不及我……”
司马睿脸色大变,急道:“九卿,不可!”
康守义看见司马睿眼中的急色,终于正视顾九卿。
“你是谁?”
“顾九卿,以前是康王的未婚妻,如今……”顾九卿状似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算是未来的皇家儿媳,我与康王的婚约作罢,但与皇室的婚约尚存,只是目前尚不知是哪位?”
“难道我的份量不比这些人重?”
康守义阴沉的目光在司马睿脸上打了个转,指着顾九卿道:“你,过来,我就饶这些贱民一命。”
顾九卿说:“雍王身边围得水泄不通,如何过去?”
司马睿一把拽住顾九卿,眼睛血红:“我不许,我承受不了一丁点失去你的痛苦。”
康守义见状,立马让身边的人肉盾牌让道,但不敢让百姓们完全离身,让出一条可容顾九卿通过的小道。
顾九卿微不可查地皱眉,看一眼司马睿,忽然笑了起来:“可是,我见不得无辜百姓受难,这与屠杀无异。”
当年东宫被屠戮,他曾希望能够获救,但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司马睿面色一滞,清楚地知道自己救不下百姓,他不能受反贼威胁。
顾九卿低眉间,抬手推开司马睿:“所以,我会助你。”
这也是他的契机。
司马睿痛苦地看着顾九卿毅然决然地走向反贼,看着康守义将沾满鲜血的屠刀放在顾九卿的脖子上,终于崩溃地大吼道:“不许伤害顾九卿,不许伤害她,康贼,你听到没?”
“是不是比这些卑微的百姓更有份量?让他们全部退出包围圈。”顾九卿手指落在锋锐的刀锋,漫不经心地对康守义道,“否则,死人可就没份量了。”
百姓的命确实不值钱,人多更是累赘,以司马睿对顾九卿的在意程度,显然带着她逃命,更方便有用。
康守义挥了挥手,让亲卫将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让百姓们滚蛋。
百姓们争先恐后往缺口逃去,生怕慢了反贼就要反悔。
康守义皱眉看向引起骚乱的百姓:“都给我老实点。”
就在康守义抬头的一刹那,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入胸口。
康守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如此快准狠的一刀出自女人之手。
顾九卿松开匕首,偏头转身,状似脚步踉跄地软倒在地上,顺势躲开了那柄割喉的凶器。虽当众刺杀反贼,但并没暴露武功,方才那一刺,落在旁人眼中,动作间却是胡乱一刺。
与此同时,另一个矫健的身影纵身而起,寒光闪过,刀锋直接削去了康守义首级。
鲜血淋漓的脑袋骨碌滚地。
挥刀削首的是夏锋。
夏锋拎起康守义的脑袋,大喝道:“逆贼已伏诛,谁敢反抗,等同此下场!”
众人震愕不已。
第90章
谁也没想到自愿为人质的顾九卿会当场刺杀康守义, 司马睿事先也不知情,原来所谓的‘我会助你’是这个意思,既助他成功诛杀反贼, 又助他护下百姓赢得民心。
顾九卿从未说过心悦他喜欢他的话,却做尽一切对他有利的事, 自己何其有幸,得她赤诚相待。
司马睿满心动荡与激越,心疼地望着身在血色中的顾九卿,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染上她最厌恶的脏血,就连那张绝世容颜亦是血迹点点, 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她身边,可是他们中间隔着层层人影,隔着尸山血海, 隔着杀戮,他被蜂拥逃命的百姓挤出去,根本去不到顾九卿身边。
两位亲信悍将见康守义已死,鱼死网破般突围逃命。
场面再度乱起来。
司马睿越想挤到顾九卿身边,越是挤不进去,眼中急色更甚。
“刀剑无眼,容臣将六皇子殿下护送至安全之地!”庄将军上前道。
“我不……”
司马睿话未说完,忽的惊骇变色, “九卿,当心!”
此刻,顾九卿已经勉强起身,面色苍白无血色, 体内绞疼不止,刺骨的寒意霎时席卷全身, 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皮肉而不自知。
寒毒发作了。
他眉宇间隐忍着极致的痛苦,因脸上血色遮蔽,倒也没被人察觉出异样。
百姓四下逃窜,他被挤的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住。
眼前人影幢幢,嘈杂刺耳的噪音如同无数只蚂蚁钻入耳中,那种极度难受的感觉,彻底摧毁了他的视觉与感官。
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悄然朝他胸口袭来。
“大姐姐,小心。”
一道熟悉的清脆嗓音如同烟花,倏然炸响在耳旁。
四周嘈杂哭喊的噪音瞬间褪去,唯有入耳的少女音清晰明朗。
下一瞬,他的身体被一双柔软而有力的手推开。
眼前闪过一抹寒光。
顾九卿几乎下意识地回身挡在顾桑面前,只听得噗嗤一声,刀尖瞬息穿透皮肉。
他低头看着胸口处的刀刃,面色怔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与他同样傻掉的,还有顾桑。
顾桑瞳孔震颤,如同顾九卿一般,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顾九卿仰面倒在顾桑身上,连带顾桑一起摔倒在地。
“我要你给雍王偿命!”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顾九卿,一把拔出刀刃,正要再捅一刀时,前胸后背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前胸被流云一剑刺穿,后背则被一支利箭射中。背后那一箭甚至误杀一名百姓,将百姓和男人同时贯穿,可见射箭人之急切。
隐藏在高楼的陌上,与流云对视一眼,收起弩箭离开。
不过瞬息间,曾经纯白如雪的衣衫被大片鲜血染红,惊心刺目的红。
顾桑被眼前的血色灼了眼,她看着顾九卿不断冒血的胸口,大脑一片空白。
为何还是受伤了?
这么多血。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顾桑杏眸里满是惊怕与慌乱,眼眶红的如血,嘴唇哆嗦不止:“对,止血,先止血。”
将伤口扎紧,按压止血。
只要血止住了,顾九卿就不会有事。
她抖着手想要从衣服上撕一些布条,发现自己穿着士兵的服饰,只得转而从顾九卿衣裙下撕下一道长布条。
流云木着脸将整瓶止血散倒在顾九卿伤口上,又给他喂了颗护住心脉的黑色药丸,对于刀口舔血之人,这两样是随身常备之药。
对于救命药,主子向来不曾苛刻,都是顶好的疗伤圣药。
原本已经昏迷的顾九卿在药物与寒毒的双重刺激下生生疼醒,他疼的冷汗淋漓,虚睁着眸眼,看着顾桑,看她边哭边抖着手给他包扎伤口。
受伤的位置极其刁钻,小姑娘缠绕伤口时极不方便,又怕弄疼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极为轻柔。
顾九卿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凉,眼皮越来越沉重,那种生命流逝的恐慌将他彻底掩埋。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雍州。
他的事情还未做完,大仇尚未得报。
如何能死,如何可以死?
一瞬间,顾九卿迸发出强大的求生欲。
“大姐姐,你真傻,为何要替我挡刀子?你知不知道我……”
顾桑哭的泣不成声,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就算真刺中了她,也会没事的,顶多受点皮肉伤。
原想的是,有人刺杀女主,她推开女主便是,可又怕出现意外,就将自己重要位置护住,毕竟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顾桑提前往衣服里藏了铁皮软甲将致命处通通护住,可她万万没料到,顾九卿竟会舍命救她。
她握住顾九卿冰寒彻骨的手,才明白女主为何会受伤,原来是寒毒发作,让顾九卿失去了躲避危险的反应能力。
“大姐姐,你不会有事的,那么高的悬崖,你都能化险为夷,这点小伤,定伤不到你。”
“是……吗?”顾九卿有气无力地动了动唇,黑眸中的暗光渐渐沉下去,“借……妹妹吉言。”
顾桑哽咽:“我没有说假话,大姐姐不会死。”
原先惊惶逃命的百姓,谁也没往顾九卿这边挤逃,自发让出空间,毕竟顾九卿是为了救他们受伤,人心皆是肉长,百姓们无不触动。
夏锋见顾九卿遇刺,对于昔日同泽再不留情,但凡举刀反抗者,均被诛杀。
很快,夏锋和庄将军便将局势控制住。
司马睿飞快奔至顾九卿出事的地方,却只看见一滩刺目的鲜红。
……
一辆狂奔的马车里,顾九卿了无生气地躺着,阖目紧闭,唇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哪怕盖着厚重的被褥,可他身上一点儿温度都无,连带马车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眉梢墨发早已凝结成一层白色的冰霜,顾桑拿帕子擦掉,不消片刻,冰霜复又重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