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原来女主只是装作不在意子嗣的事。
她想了想,认真道:“其实,也不是很重要,没有孩子岂不乐得轻松自在?照顾小孩子真的特别麻烦,吃喝拉撒,读书开蒙,娶妻或嫁人,还要牵挂儿女后半辈子是否过得顺遂,简直有操不完的心。”
如果女帝没有亲生孩子,传位问题又将引起腥风血雨。
顿了顿,又道:“如果大姐姐需要孩子,从族里宗室过继一个养在自己膝下,从小亲自教养,无论学识还是谋略,得你真传,他日长成何愁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即使身上没有延续你的血脉,又有何关系?”
需要孩子?
顾九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艰涩道:“我问的……是你。”
“我?”
“对,你希望有孩子吗?”
顾九卿问完,又觉好笑。
“不知道。”
两辈子都没考虑过孩子的事,顾桑实话实说道,“我才多大,就想生孩子的事?孩子至少也是二十岁以后才考虑的事,女子过早生产容易损伤身子。而且,我怕疼。”
她实在无法想象,从肚皮里钻出个孩子是怎样恐怖的画面。
何况,古代有无痛生产吗?莫不是要痛死她。
“怕疼啊?”
顾九卿低低道了一声,顺势松开顾桑的手,狭长的凤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与不舍,顾桑还想细窥,他已合上了眼睛,将真正的情绪掩去。
他就那么靠在她怀里阖眼睡着,有种近乎于无赖的行径,却又无关任何旖旎。
仿佛她与他之间,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就变了。
顾桑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几次试图推开他的手终是垂下,她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本该热的却因为他身上的寒凉,让她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热。
脊背甚至窜起一股寒意。
她想,是他的体温所致吧。
直到陌花将熬好的汤药端进屋,顾九卿喝了药,才重新躺回床榻。
顾桑的腿脚因长久未动弹,早已酸麻,双脚下地时,若非陌花扶的快,她差点跌倒在地。
顾九卿眸眼微动:“辛苦妹妹了。”
顾桑略怔,回眸一笑:“比起大姐姐所受的苦,我所做的不值当什么,唯愿大姐姐早日康复。”
顾九卿收回目光,吩咐陌花道:“送三姑娘回屋歇着。”
这是不需要她守着了。
*
顾九卿苏醒之后,顾桑依旧每日炖煮滋补气血的药膳,梅沁则帮她打下手。
新聘请的帮厨大婶见她在厨房热的满头大汗,忍不住道:“小姑娘,这等粗活哪儿是你干的,瞧这漂亮衣裳都弄脏了,厨房就不是你这个娇小姐该来的地儿。告诉婶子,该如何炖,如何放食材,我帮你弄,保管跟你做的味道差不离。”
顾桑抬袖擦了擦汗,摇头道:“谢谢婶子,我能行的。”
要的就是这份亲手做的心意。
旁边挥着锅铲的厨子大叔道:“贾婶子,你刚来不知道,小姑娘是顾九卿的妹妹,顾九卿为了救我们雍州百姓受了伤,她心里也不好受,就想为家姐尽一份心意。你炖的,跟小姑娘炖的能一样吗?”
“这样啊,那婶子不拦你了。”贾婶子笑的脸上褶子更深了,“现在雍州百姓谁不知道顾九卿善良高义,就是十个汉子都比不上。从小生长在燕京的官宦小姐,竟能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当回事,谁不赞一句。这样心眼好的姑娘真是不多见,你是她的妹妹,定也如她一样好。”
顾桑垂了垂眼:“大姐姐舍生取义,我是远不及她的。”
这份对百姓的担当,她确实比不上女主。
“嗐,这话婶子可不爱听了,有啥及不及的,小姑娘你也不差,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贾婶子道,“需要帮忙什么的,支会婶子一声,我去宰只鸡,给我们雍州百姓的恩人补补身子。”
顾桑不忘煮药膳,后厨亦是变着花样给顾九卿做菜,但凡顾九卿哪道菜多尝一口,下次定还会摆上桌。
所有人都希望顾九卿早日恢复康健。
后厨的院子里,堆满了鸡鸭鱼肉等活物,活蹦乱跳的,还有采摘的时令蔬菜,都是当日获救的百姓自发送过来给顾九卿补养身子,虽只是些寻常吃食,但已是普通百姓能给与的最好之物。
前院还有雍州官员的家眷们送过来的贵重物品,官眷们有心探视,但是顾九卿没有见她们,留了她们的礼,表示领情了。
彼时,司马睿也找得时间忙里偷闲过来了一趟。
这日,屋外阳光正好。
醒来后又卧床将养了几日,顾九卿面色好了些,也能下床散散步。
司马睿来到温泉山庄的那一日,顾九卿正躺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姿态闲适而慵懒,顾桑在旁边像个小丫鬟似的将红枣的核子剔除,然后喂给顾九卿。
画面出奇的和谐,却也有些刺眼。
司马睿觉得喂食这种事应该由他来做,而不是碍事的顾桑。
顾九卿若有所思地扫一眼顾桑,十分享受她的投喂,当司马睿这个不速之客出现在视线里,他面色不虞,但转瞬敛去,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淡漠。
第93章
“九卿, 你瘦了。”
司马睿快步走到顾九卿面前,见心上人的脸色在阳光下依旧泛着白,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顿时心疼不已。
胸间情意涤荡下,司马睿情不自禁地想要握住顾九卿的手, 旁边的顾桑没有眼力见地递给顾九卿一颗红枣,顾九卿抬手接枣,司马睿的手顿时落了空。
司马睿不悦地瞪了一眼顾桑,示意她滚下去,奈何顾桑专注给枣子去核, 四平八稳地坐在顾九卿身边,装作没看懂司马睿的暗示。
司马睿气得要死,奈何又不能当着顾九卿的面发作。
司马睿哽了哽, 直接将顾桑无视个彻底,眼里只看得见顾九卿:“九卿,你饱受伤痛折磨挣扎在生死间,我竟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恨不得痛在己身,代你受这份罪……”
司马睿将一个痴情男主的戏码演绎的淋漓尽致,不需演, 男主对女主就是如此深情,肝脑涂地也不为过。
顾桑瞥了一眼司马睿,抬手喂给女主一颗枣子:“红枣补血,大姐姐多吃点。”
司马睿狠狠地剜了顾桑一眼。
顾九卿细嚼慢咽地吃下枣子, 淡淡地对司马睿道:“谢殿下关心。”
听得顾九卿有气无力的声音,司马睿更心疼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受伤, 没有第一时间护住你,终是我的错。你放心,日后我若再置你于险境,就叫我天打雷劈。”
顾桑听得直翻白眼。
之前还跟她吵,女主是因她而受伤,这会儿女主醒了,倒又成了为他受伤。
呵,真不要脸。
“与你无关,这是我的选择。”
顾九卿眉宇间掠过一丝恹沉,不愿听司马睿诉衷肠的废话,遂转移了话题,“殿下最近忙些什么?”
有顾桑这个第三者在场,司马睿也不便同顾九卿说些腻歪的话,便扯了张凳子坐下,将自己近日忙的公务事无巨细地都说了。
诸如吕良史被抓捕归案,当地文官集团跟过吕康两反贼的大批党羽被下狱,唯有被策反的一些官吏功过相抵,既往不咎,还有朝堂对百姓士兵的安抚政策,以及清查官商勾连等等。
每日约见的官员豪绅都快将门槛踏破,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雍州乱局得以顺利解决,合该都是你的功劳。但我给父皇的奏折却没有如实陈诉,说你以身为质刺杀康守义等,皆是你我二人合谋演的一场戏。这件事,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九卿可会怪我?”
事关奏折一事,司马睿本就心虚,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如果顾九卿从旁人嘴里知晓内情,恐怕误会自己。
然而,司马睿又害怕顾九卿真生气,将其全部推到方诸身上,快速说道,“不过,这并非我的本意,全是方先生的意思,是他拦了我原本写的折子。”
顾九卿面上并无任何不满:“方先生的建议甚为妥帖,殿下做的很对。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不需要这些功劳,只要你将雍州这摊子乱麻肃清即可。”
“我知道你体恤我,终归是我占了你的功劳。九卿放心,他日我必补偿于你,就算父皇不清楚雍州困局得解的真正原委,但我心里一清二楚。” 司马睿一脸痴情地保证道。
顾桑搓搓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合时宜地又递给顾九卿一颗枣子,打破这份暧昧中又带着一丝莫名诡异的气氛。
顾九卿捻着手上的红枣,说:“来日方长,殿下正事要紧。待殿下早日将雍州诸事妥善解决,届时一道回京。”
回京路程至少半个月,有的是时间与顾九卿朝夕相处。
司马睿激动的心花怒放:“好,都听你的。”
顾桑:“……”
心道,到时有你男主哭的。
躲在不远处花田里的郝无名,亦是看的连连咋舌,简直没眼看,又忍不住捂着眼睛偷看。
嘿,六皇子,等你知道顾九卿的身份,怕是要哭死咯。
司马睿哭不哭的尚未到,但顾桑哭的时候却要到了。
翌日。
顾桑用过早膳,趁着顾九卿泡药浴的时候,准备将百姓送过来的新鲜莲子做成红枣莲糕,不想温泉山庄又来了四位客人。
分别是顾显武和顾明崇两父子,以及李东阳和李子舆两父子。
顾显武和李东阳贩卖粮食入雍州,有着同被郑广和欺骗囚禁的经历,原本不相熟的两人很快熟识起来。又因李家娶了顾皎为新妇,两家算得上是亲眷,故而两家人的关系又进一步。
顾显武和李东阳得以解困,亦是得益于顾九卿的缘故。
两家都是商贾,最不缺的就是银钱,遂带了大量调养身子的名贵药材,灵芝人参都是百年以上。原本李家人还想带几位雍州城的名医专门为顾九卿调理,务求不落下病根。
但是,顾明崇说,顾九卿身边已经有了绝好的名医,李家人方才打消念头。
顾桑从厨房出来,先回屋净手洗面,方才移步待客的花厅。
山庄里就只有陌花与梅沁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正经丫鬟,其余新添置的都是些粗使的洒扫婆子丫鬟,没干过侍奉客人的活儿。陌花此刻应在帮女主泡温泉药浴,唯有梅沁侍奉在花厅。
桌上已经摆了茶果点心。
四人就此趟雍州行,唏嘘不已。
李东阳比顾显武年长两岁,称其为老弟。
“顾老弟,我们被郑广和这个老混账骗惨了,如果雍州真被吕康那两老贼占据,不狠狠脱层皮恐性命难保。”
郑广和这老东西,竟暗地里早就沦为反贼的爪牙。
顾显武想到自己被困一月,亦是后怕不已:“谁说不是,来之前谁能想到他们会造反?万幸,有惊无险。我听说一些家底薄弱的被关在牢房里,有的不听话直接就被吕良史给杀了,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顾明崇混在蓟州的兵士中入的城,亲见了康守义对百姓惨无人道的杀戮,愤愤不平道:“尤其是那康守义,竟将屠刀对准了手无寸铁的百姓,那老贼为了自保,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天理难容,失道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