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顾桑抿了抿唇,打开卷宗。
这才知晓镇国公府迟迟未被定罪的原因,缺少一份铁证如山。
顾九卿交给她的卷宗,是关于镇国公侯向翼的罪证,一份足以满门抄斩的铁证。
是侯向翼亲笔向西夏王承诺事成后割让西境六州的盟书,但中间不知出了何差池,本该挑起边关战乱的西夏王却突然按兵不动
没想到顾九卿手眼通天,连侯向翼与西夏王私下定的盟书都弄到了,上面盖有西夏王和镇国公府的私印。
顾桑看着卷宗,迟疑道:“这……这怎么可能?”
顾九卿眸眼沉戾:“青州流民暴乱,雍州分化,背后皆有侯向翼的手笔。妹妹可还记得,在麓州时,曾有人混迹流民中意图挑唆生事?”
哪怕他仇怨深天,哪怕他再想复仇,也从未想过借助外族的力量挑起天下战火。
“麓州太守在你的献策之下妥善安置流民,才没给坏人可乘之机。”顾桑蛾眉深深蹙起,“他们也是受侯向翼指使?”
待到此时,顾桑还有何不明白的。
侯向翼暗中支持康守义谋反,煽动流民暴乱,再加上西境开战,大燕内忧外患之际,便可轻易窃国易主。
当初看《女帝》一书,囫囵吞枣,压根就没注意书中隐藏的细节,也无怪她先入为主。
剧情早已崩坏,已经不能作为预知参考。
顾桑抬眸瞄了一眼顾九卿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就算是镇国公府主导的这一切,那也只是侯向翼所为,侯天昊绝计做不出此等事,他也没那个心机。”
若非侯天昊,顾桑尚在青石镇琢磨着如何扩大花食记的生意,压根就不记得燕京的家,也不记得他这个人。
顾九卿忍不住泛酸,冷哼道:“你就那么在意那小子?”
顾桑说:“他救过我一命,我承诺过要还他这份大恩。”
顾九卿幽深的目光投向她,声音冷若千年寒冰:“哪怕侯天昊无辜,但他姓侯,是侯向翼的嫡亲儿子。”
顾桑攥紧手里的卷宗:“我知道。”
连坐是跑不了的,可她实在不忍看着侯天昊死。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如果这份罪证不必上达天听,镇国公府的罪是否可以轻释。
手里下意识使力,有一种想要疯狂撕掉罪证的念头。可是这样,也同样轻放了身为财狼的侯向翼,大燕屡有天灾,再添人祸,死在暴乱中的流民,死在雍州叛乱的百姓,谁又能为他们的性命真正负责?
侯向翼显然是个隐藏颇深的野心家,这么多年才爆雷,一旦逃脱,必不会善罢甘休,卷土重来。
这个世界虽不是她本来的时代,可生活越久,越希望它能和平安稳。
顾九卿对顾桑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也没出声阻止,他的手里不只一样罪证。
下一刻,顾桑将揉皱的卷宗放在桌案上,抬手一寸寸抚平,方抬眸看向顾九卿。
“大姐姐,知道我去过诏狱,对吗?”
顾九卿‘嗯’了一声。
是了,从未被人探视过的侯家父子,自己如何能轻易见到?有了顾九卿这个秦王妃的授意,她才能畅通无阻。
也是因为顾九卿想让她回京,刻意放缓这桩谋逆案的进度。如今的顾九卿已是秦王妃,不只是顾家的大姑娘,不必事事隐于背后,有了光明正大显于人前的身份底气。
且秦王是此案的主审,顾九卿更容易左右案件。毕竟,秦王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顾九卿不过是在等她低头,等她服软求他,亦或者等她放弃怨他,等她原谅他。
领悟到这一点,顾桑忽然扬唇,冲顾九卿明灿一笑:“大姐姐,我原谅你了。”
顾九卿拧眉。
“妹妹可想错了,我从未想过用外因逼你原宥。”
顾桑的笑容立时僵在唇角,目露疑惑不解。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会是想让她拿心做交易,若心能随便交易,那它就会变得虚假不值钱了。
难不成还能是人?女子磨镜……那场面……顾桑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莫不如再推她落次水?
顾九卿看着顾桑时而红白时而古怪的脸色,眉心微凝:“也不是甚么过分的事,不过是秦王府冷清无聊,妹妹陪我在秦王府住上一段时日罢了。”
呼。
顾桑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吓死她了,差点以为女主真要跟她磨镜?
妻妹住姐夫家,以秦王对她的偏见,焉能同意?
“秦王这个姐夫未必愿意?”
“这点不劳妹妹费心。”
顾桑又道:“一段时日是多久,总不可能遥遥无期?”
“三月为期。”顾九卿斜眸觎她一眼,“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只单纯想与你叙旧罢了。”
三个月,是他曾经真正宽宥她的期限。
顾桑故作轻松,不怕死地挑衅道:“这么久啊,不怕我勾引秦王?”
顾九卿:“你敢勾他,我就阉了他。”
顾桑:“……”
第109章
镇国公府已经被查封, 南安公主被魏文帝下令禁足于公主府邸,不过短短月余,南安公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保养得宜的面容浮现出了细密的皱纹。
南安公主心焦如焚,几次往宫里递牌子, 都被拒见。
魏文帝和南安公主非一母同胞的姐弟,若非魏文帝幼年时因生母去世,养育在南安公主的母妃宫里,若非这份孝道情分压着,南安公主就不只是暂被禁足了。
南安公主坐立难安, 揉着剧痛不止的额头,哀愁道:“皇弟,是恨我瞒而不报?”
她也没想到, 夫妻多年,竟被侯向翼这个枕边人摆了一道。
他将他们的儿子也带上了,她如何能……
这时,一个侍女上前禀告道:“公主,秦王妃求见!”
南安公主皱眉:“她来干什么?不见。”
“是。”侍女转身出去,又被猛然坐起身的南安公主叫住,“等等,让她进来。”
南安公主与顾九卿并无私仇, 如今秦王府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以顾九卿不喜与人相交的性子总不能是为着落井下石,倒像是替秦王而来。
待顾九卿入内,南安公主也没有与人寒暄的心思:“秦王妃大驾光临, 该不是替秦王当说客?我早就说过,事关侯向翼谋反的事, 我并不知情,我的儿子也与此事无关。你们两口子轮番来,我也是一样的说辞。若想找谋反罪证,公主府断没有。”
顾九卿坐在椅上,端起桌上的空茶盏,慢悠悠道:“这就是公主府的待客之道?”
南安公主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上前奉茶。
“秦王妃总不能为着公主府的粗茶而来?”
顾九卿呷了一口茶,未答反道:“公主当知陛下为何不愿见你?”
南安公主面色一沉。
“陛下要的可不是公主为侯家父子的陈情诉冤,如果公主迟迟不做决断,约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保不住。”
音落瞬间,顾九卿将事关侯向翼的罪证卷宗递给侍女,呈与南安公主。
南安公主看过后,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秦王府为何没有将这份罪证呈于御前?为何要卖我一个人情?”
南安公主想保住夫君儿子,但她手里并没有力的筹码。
顾九卿淡淡道:“并非卖人情,而是有人想还恩。她欠的恩情,我来替她还。”
南安公主回味过来,是因为侯天昊救过顾桑一命。
顾九卿和顾桑并非同胞姐妹,顾九卿能为了替庶妹妹还恩,就在镇国公府谋逆案上动手脚。
南安公主震惊不已。
“公主当知侯向翼犯的是何等大罪,陛下不会允许他活,公主也保不住。但可为了儿子,勉力一试。”顾九卿漫不经心道,“罪证由秦王府呈上去,谁也活不了。”
南安公主瘫坐在椅上,面无血色。
南安公主愤怒道:“我不想他们死。”
顾九卿面无表情道:“那么,公主的夫君和儿子都将必死无疑。其实,公主心里早已有了抉择,只是需要有人推你一把,戳破公主心里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是吗?”
顾九卿离去后,南安公主枯坐了一夜,第二日天降亮,便向宫里再次递牌子,有重要证据呈交需要面圣。
这回,魏文帝欣然召见了南安公主。
魏文帝看过后,开口道:“朕听说,昨夜秦王妃上门拜访过皇姐?”
南安公主跪在地上,道:“秦王妃登门是为询问镇国公府的罪证,亦是为了规劝我,望我能指证身怀异心的枕边人。夫妻情分,如何比得上君国天下重要?”
魏文帝:“你被说服了?”
“是。”南安公主磕头,悲泣道,“是我糊涂,差点助纣为虐。我为的并非是那对我无情的侯向翼,而是昊儿啊,他生性纯良,陛下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晓他的性子,他如何做的出背叛皇家的事。”
“那小子……”魏文帝想到侯天昊不学无术的纨绔样,“确实不太可能。可他终究姓侯,身体内流淌着一半侯家的血脉。”
如果来日带着侯家军复仇,岂不祸害?
南安公主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我不会让你为难。”
魏文帝看了一眼南安公主,缓缓道:“朕记得,当年住在金华宫时,皇姐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分与朕。朕始终记得皇姐待朕的好,只是朕坐在这方位置上,有些事不得不做。”
当年,先帝为南安公主和侯向翼赐婚,便存了牵制安抚之心。
可是,南安公主终究只是女人,是女人就会为了男人和儿子心软。
魏文帝顿了顿,又道:“皇姐可还记得,当年生子以后,先帝曾说过什么?”
南安公主心中一片悲凉:“记得。”
先帝曾说,如果她生的是女儿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