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顾桑冷声质问:“你,受谁指使?”
男人什么都没说,手一挥,又是一簇窜起的火焰朝顾桑喷去。
顾桑腿疼的无法站立,遑论躲避。然而下一刻,迎面而来的火舌却突然改了方向,随之男人整个身子腾飞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男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远处,安静地躺着一把油纸伞,伞柄带血。
是伞的主人救了她?
顾桑转头四望,一眼就看见街边屋檐下站着的年轻男子,面带银质面具,身穿鹤麾,异常醒目。
是他救了她吗?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男子径直走过去,捡起那般沾了血的伞。
果然是他。
顾桑动了动唇:“敢问公子可是……”
“不是。“
男子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
顾桑盯着男子消失的背影,兀自愣神。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那位传言貌丑却足智多谋的文殊公子,齐王府的门客,也是男女主的对手。据说文殊公子才华惊人,又擅谋略,偶然同齐王相识,齐王被其才华学识所折服,继而将其收入麾下留作己用。
齐王在文殊公子的辅助之下,后期差点就当上了皇帝,足可见文殊公子的本事。
只可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差一步,但依旧败在了男女主手中。
“三妹妹,你没事吧?”顾皎小跑过来,一脸担忧地伸手,却只是虚扶顾桑,“刚刚吓死我了,那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街伤人?”
顾桑本就摔的腿疼,毫不客气地拽着顾皎的手臂起身,几乎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顾皎身上。
顾皎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扶不起正好找路人帮忙,谁知却被顾桑压的差点喘不上气,她黑了黑脸,却只得咬牙撑着,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将顾桑推开。
顾桑看着顾皎,说:“是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伤人,也不知道谁给的胆?”
顾皎的手臂被抓的生疼,实在没什么耐心了,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桑,气道:“说不定是三妹妹得罪了什么人,引来了报复?”
顾桑:“那就让官府来查查看,我倒底开罪了何人……”
蓦地一顿,顾桑发现袭击她的人居然跑了,只余一地零星的血迹。
*
酝酿了许久的瓢泼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雨势太大,马车停靠的地方距离有点远,顾皎遂提议到就近的如意茶坊避雨,顾桑没有反对。
桌上摆着三两碟精致的茶点,其中的香梅乳饼是此店的招牌,味道乃是一绝。
顾桑并没吃点心,也没喝茶水,只是皱眉揉着红肿的膝盖。
顾皎将手边的碟盘推到顾桑面前,仿佛刚才‘你来我往’的暗流不存在,好脾气地说道:“三妹妹,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怕是要等很久,不如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尝尝这香梅乳饼,是如意茶坊新来的师傅所做,味道甜香可口,保管三妹妹吃了头回还想吃第二回。”
顾桑抬眼:“腿疼,吃不下。”
顾皎又给她倒茶:“三妹妹今日受了惊吓,又负了伤,不吃东西便喝点茶水,压压惊也好。”
顾桑看着手边的茶杯,目光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继而脸上一喜,随之黯然,默默片刻后,方才低声道:“这还是二姐姐第一次给我斟茶,让我……让我受宠若惊。”
以顾皎的性子,哪有给原身添茶倒水的时候,都是原身巴结这位庶姐在跟前斟茶添水。
顾皎不自然地干笑:“自家姐妹,谁给谁斟不都一样吗?”
自家姐妹?
闻听这四字,顾桑怔忪间,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句‘自家姐妹,怕什么?’,那是她第一次同女主同床共枕……
脑中不合时宜出的画面适时打住,顾桑端起茶杯:“正好有些渴了,再说二姐姐头回这样待我,我得笑纳。”
说罢,嘴已凑近茶杯。
顾皎突然出声:“三妹妹……”
顾桑抬眸:“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皎暗暗绞紧手中绢帕,描补道,“三妹妹,茶后吃几块香梅乳饼,味道是真的极好。”
“嗯。”顾桑点了点头。
待半杯茶下肚,她想说些什么,手中杯盏忽的落地,头一歪,半边身子瞬间伏倒在桌边。
第33章
顾皎盯着陷入昏迷的顾桑, 目光略微有些复杂,随之恨声道:“顾桑,怪不得我, 要怪就怪你巴结我最讨厌的大姐姐,你明知道大姐姐事事压我一头, 不论容貌才学,还有嫡女的身份,可你偏要往她跟前凑。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顾皎起身对来人行礼:“见过北嘉郡主!”
北嘉郡主本是来折磨顾九卿以泄心头之恨, 却只看见顾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不是顾九卿?”
北嘉郡主因静安寺污蔑顾九卿一事沦为燕京笑柄,又被关了禁闭, 骁哥哥也怪她,怪她行事恶毒,竟拿女子最重要的名声滋事。可是,侍女碧波指天咒地的发誓,确实看到有男人进入顾九卿所住的寮房,碧波不可能欺骗自己,只能是顾九卿和顾桑事先将野男人藏了起来,禁闭期间,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不给顾九卿点颜色,就不知道她北嘉郡主的厉害。
顾皎被北嘉郡主满脸戾气骇到,忐忑不安地回道:“郡主应该知道顾九卿的性子, 向来不喜同我们这些庶妹为伍,不只是家里妹妹, 就是京中各府的王公贵女都不屑往来,我又如何请得动她。不过,顾桑却是个例外,是顾九卿最疼爱的妹妹……我想着没法教训顾九卿,教训顾桑兴许能让顾九卿难受一阵。”
北嘉郡主早就因静安寺的事嫉恨上顾桑,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收拾她。既落到了手里,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用力掐住顾桑的脸颊,北嘉郡主咬牙切齿道:“这张脸看着就讨厌,正好让牙婆子将她发卖到外地的勾栏院子,顾桑只配在那种地方讨生活,顾九卿不是清高孤傲吗,自己最喜欢的妹妹做了这种营生,也不知她作何感想?”
动不了顾九卿,就先从顾桑身上收点利息。
越想越恨,北嘉郡主抬手就要给顾桑几耳光,转瞬瞥见杵在旁边的顾皎,眼神打了几个转,示意她将头上发簪取下:“给本郡主划花顾桑的脸。”
顾皎心眼不正,利用顾桑在顾九卿面前打头阵,也给顾桑使过绊子,可让她亲自动手正儿八经毁人容貌,却是心生胆怯。她握着发簪,结结巴巴道:“我,我……”
北嘉郡主催促道:“快点,又不是要你杀人。这点诚意都没有,本郡主如何费心促成你的好事?”
想到北嘉郡主承诺的事情,顾皎一咬牙:“是,郡主……”
哪知话音未落,也不知怎么回事,人突然就晕倒在了地上。
“别装了,赶紧起来。”
北嘉郡主以为顾皎故意装晕,抬脚踢了踢,顾皎没甚反应,北嘉郡主皱了皱眉,正要上前查看情况,莫名的也晕了过去。
*
雨停歇,风未止。
冬日里的寒风呼啸而过,窗棂被风吹的嘎吱嘎吱作响,屋外直接对抗寒风的树枝儿在风声中狂舞,燕京城的天儿愈发冷了。
任它冬风过境,室内却是一片温暖如春。
顾桑却是被热醒的,屋内地龙本就烧的旺,身旁还放了两个汤婆子,怪不得迷梦里一直都是岩浆火炉,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她刚睁开眼,意识还没回笼,秋葵就扑将过来:“呜呜呜,姑娘,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晕了多久?”
还没等她说话,门口便传来施氏的声音。
“三姑娘醒了?”
下一刻,施氏便进了里屋,径直坐在床头的矮凳上,脸上的欣喜不加掩饰:“桑桑,饿不饿?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顾桑脸颊因热度泛起一丝红,目光却是茫然:“母亲,我怎么……在家里?我不是在茶坊……避雨?”
施氏看着她困惑懵圈的神情,心疼地拍了拍顾桑的手背:“你在如意茶坊吃的茶水被人下了迷药,还有二姑娘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
“二姐姐怎么了……嘶。”顾桑一惊,着急正要坐起来,脸颊两边蓦地一疼,她抬手摸了摸脸,澈透的乌眸瞬间腾起雾气,“好疼。”
施氏皱了皱眉,问道:“桑桑,还记得脸上的伤哪儿来的吗?”
“伤?”顾桑明显一怔,神色十分疑惑,手指轻触脸颊疼痛处,认真回想了一下,不确定说道,“可能是摔的吧?”
脸上的几道指印清晰可见,泛着乌紫淤青,分明是被人掐出的痕迹。
施氏看向顾桑,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正待仔细询问时,忽来了一拨人。
是顾显宗和蒲姨娘带着一群仆婢,脚步匆匆地踏入屋内。
蒲姨娘眼睛红肿,明显哭过,蒲柳似的身躯摇摇欲坠,攀扶着顾显宗的手臂才不至于踉跄在地。
女儿的失踪几欲将蒲姨娘急疯,一见到苏醒的顾桑,疾步冲到床前,一把抓住顾桑的胳膊,红着眼睛冲她低吼:“皎皎呢,我的皎皎呢,你们一起出的门,怎么就你好端端的回来了?啊,快告诉我,皎皎去了哪里,是不是你将她藏了起来,怎么偏偏你回来了,她却不见了……”
“我……我不知道。”顾桑似是被蒲姨娘的疯狂举动吓傻,小脸霎时发白,无措地摇着头,“不,不知道。”
她求助的目光看向顾显宗,那双清纯无辜的眸子虽没有蒲姨娘的眼睛红肿,但也是一片红通通,显得又可怜又无助:“父亲……”
几个女儿当中,顾显宗最不喜欢的就是顾桑,小家子气,攀比善妒,姐妹间互别苗头,可此刻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顾显宗心头莫名滞了一下,瞬间涌上一丝愧疚感,但转瞬就被对顾皎的担忧所替代。
他板着面孔,说道:“你跟你二姐姐都去了如意茶坊,同一个雅间喝茶避雨,怎么就她不见了,如实交代,那天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桑愣了一瞬,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脸色愈发的白,随即低声道:“父亲,想让我交代什么。”
顾显宗道:“将你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
蒲姨娘也在一旁逼问顾桑:“是不是你故意将我的皎皎弄丢了?”
施氏本来体谅蒲姨娘和顾显宗爱女失踪的心情,不欲同他们争执,可眼见着他们如此逼迫顾桑,登时就气笑了:“老爷,蒲姨娘,这是何意?三姑娘刚醒来,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连自己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还是我告诉她,她中了迷药,二姑娘失踪,方知二姑娘出了事,可她第一时间却是担忧二姑娘的安危,就连自己脸受伤的事都顾不上。你们倒好,事情没查明前,不担心三姑娘究竟遭遇了什么,变着法儿想往三姑娘头上乱扣罪名,就差明晃晃的说是三姑娘将二姑娘给戕害了,大理寺办案也得给嫌疑人申诉的机会,顾家倒是直接诱使强逼人认下莫须有的事,这可真教我大开眼界!”
顾桑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眸中泪光氤氲,小声道:“母亲,桑桑没事的,桑桑的脸不疼,真的不疼。”
与其说脸疼,倒不如说是心疼,被顾显宗这个父亲偏责的态度伤的体无完肤。
小姑娘嘴上说着不疼,泪珠却溢出眼眶,无声划过脸颊,顾桑生怕被人瞧见,倔强地抬手抹去,可这份故作坚强更让人心酸。
施氏心疼不已,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显宗,吩咐下人道:“还不快将蒲姨娘拉开,这般疯妇行径,成何体统!”
蒲姨娘掩面哭泣道:“夫人,我的女儿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找不到人,她是跟顾桑一起出门逛庙会,又都去了如意茶坊避雨,我不问她问谁。易地而处,如果失踪的是大姑娘,夫人还能这般淡定自若?”
施氏脸色一冷:“女儿寻不见踪迹的心情,我比你体会更深,但不会如你这般迁怒无辜之人。”
她的九卿可是整整失踪了两年。
蒲姨娘被粗壮的婆子强行拽离床榻,心有不满,却不敢不顾体面,当着满屋子仆婢和顾显宗的面挑衅施氏的主母威严。
蒲姨娘轻咬下唇,扯了扯顾显宗的衣服,哀戚道:“老爷,我们的皎皎还那般小……真出了事,叫我怎么活啊?”
顾显宗被下了面子,脸色亦不太好,可也不至于当着下人面同施氏硬扛,到时传出宠妾灭妻的恶名于他官威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