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大监道:“陛下春秋鼎盛,福泽延绵,得天运庇佑,就算老奴老了,陛下都不会老。”
魏文帝看一眼大监,嗤骂了句:“你这个腌臜老滑头!”
大监惶恐跪地。
……
乌青色的天幕下,红墙绿瓦,殿宇耸立,石狮雄伟,处处彰显着天家威严不可侵犯。
顾九卿沿着石阶往下走,待他走得远些了,忽的驻足,回首望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视线略停顿片刻,他朝着出宫的甬道走去,一步步,再也没有回头。
他会回来的。
无论离开多久,无论是否还有人记得他,他终将回到这里。
无人可阻,无人可挡。
不远高处,几道人影凭栏远望,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衣背影。
正是太子,齐王和六皇子。
三人神情各异。
齐王司马贤坐在轮椅上,忽然说道:“顾大姑娘平时鲜少入宫,今儿莫不是面圣谢恩?” 谢的什么恩,自是赐婚康王妃咯。
太子司马承和六皇子司马睿都没有搭话。
太子毕竟是储君,早就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司马睿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宽袖下隐藏的手早就紧握成拳。
司马贤随口一说,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
那道白衣身影即将消失在甬道时,有人追了过去。
是康王。
“咦,四皇兄也进宫了?”司马贤探头奇道,“这么巧啊?”说者貌似无心,听者却有意。
太子近日有意针对康王,司马睿本该听取方诸的策略,进一步激化康王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和争斗,此刻便有合适的时机,可几番于腹中斟酌,都说不出任何挑拨离间的话,拿他最珍视的女子做筏子,心里这一关委实不好过。
他的九卿是神圣美丽的,不该染上权利纷争。
可什么都不做,她只能嫁给别人。
司马睿暗暗攥紧拳头,指甲陷进皮肉而不知痛,他就这般摇摆痛苦,片时,比起失去顾九卿的痛苦终是让他下定决心,只是无关紧要的几句言语挑拨,不算亵渎了心中的神女。
刚做好心理建设,还没等他开口,司马贤便笑着道:“四皇兄真是好福气,得父皇看重,让他娶到顾家嫡女这般举世无双的女子,琴瑟和鸣,当真是羡煞旁人。”
司马睿忍着心痛附和了一句:“四皇兄和顾家大姑娘确乃……一对璧人。”
简单一语,便已让他痛彻心扉。
司马贤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司马睿,感慨道:“也不知父皇何时给我指一门婚事,我倒是不求父皇给我指个像顾九卿这般好的女子,但求有她一半足矣。顾九卿这样的女子,清雅端方,世间少见,不过……”
他转眼看向太子,笑道:“未来的太子妃姿容冶丽,亦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倾城,是太后祖母亲自从万千贵女当中为太子皇兄精挑细选,太子皇兄亦是好福气。”
一句话便道出太子是太后懿旨赐婚,可康王却是皇帝赐婚。
何况,那未来太子妃虽好,但品貌却是远远不及顾九卿。唯一比顾九卿好的,约莫便是太子妃的父亲比顾九卿的父亲……官大。
白衣琴曲,恍若神女入梦,太子心生仰慕,却也没到为其神魂颠倒的地步。
但,自从查出康王戕害表弟吴章,又害得国舅重卧在床,太子心中便不得应。几个不安分的皇弟中,竟是康王率先对他发难,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兄友弟恭。
想来也正常,华贵妃处处跟母后作对,康王怎能超然事外?
太子冷冷地瞪了一眼司马贤,目光垂落在司马贤的腿上,紧抿着唇,最终什么都没说,甩袖离去。
“看来太子不屑与我等为伍。”司马贤揉着腿笑。
“太子顾念兄弟情分,不作计较。”只要不拿顾九卿说事,司马睿便能从善如流,“许是太子对当年事心生愧疚。”
司马贤叹气:“我早就忘了。”
说罢,抬手指了指司马睿心口的位置:“六皇弟,听皇兄一句劝,天下美人何其多,既然名花有主,六皇弟就莫要想着念着了。”
来啊,互相戳心窝子。
司马睿松开的拳倏然握紧:“顾大姑娘非我心所属!”
原本不确定,这下反而确定了。
司马贤眯着眼睛,文殊诚不欺他也,顾九卿不是祸水胜似祸水,他可不能被女色迷失了心智。
司马贤面上道:“不喜欢最好,我只是觉得顾家嫡女那般风姿的女子,想来没有几个男子不喜?”
“这么说,五皇兄也喜欢顾家姑娘?”司马睿转头看向司马贤,问道。
司马贤闻言一笑,随即锤了捶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我,就算了吧。我从不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如果哪家姑娘不嫌弃,真心待我,我便烧高香了。”
……
宫门口,马车旁。
司马骁望着马车里的人,解释道:“顾大姑娘,父皇赐婚的事,我事先不知情,还请你不要误会。上回累你名声受损,我已是悔的寝食难安,原想就此负起责任,但你不愿,我便作罢了。”
司马骁想到静安寺的事,本就心怀愧疚,哪知转眼父皇竟赐了婚。他既高兴,又忐忑。
高兴能娶到心仪的女子,忐忑她不愿意嫁他,非她本意。
但是,他刚才撒了一个小谎。
不算完全不知情,事先有听闻过风声。
车帘微掀起一角,顾九卿漠然地看了一眼司马骁,声音也毫无起伏:“陛下金口玉言,非你我所能违抗!”
司马骁眸子一紧:“你不愿?”
顾九卿没有回答,只是道:“宫门口人多眼杂,我们虽有婚约,但尚未成亲,还需恪守男女大妨。请康王殿下见谅,允我先行一步。”
说罢,便要撩下车帘。
“我送你?”话出口便后悔的不行。
都说了成亲前要恪守男女大妨,他还说出这种讨人嫌的话。
“多谢,但不必了。”顾九卿说。
车帘垂下,彻底挡住了司马骁的视线。
马车渐远,司马骁仍旧呆站原地,如石雕一样望着马车远离的方向。
他知道顾九卿内心不愿,但他们已经有了牢不可破的婚约,等她嫁入康王府,他有的是时间感化她,让她爱上他。
当日琴阁,一曲《漠北十八拍》名动燕京城,惊为天人,也撬动了他的心,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他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之快。
她即将嫁给他。
*
顾桑被女主‘共浴’的邀请吓得惴惴难安,回荷月院的路上,正好碰见来找她的顾兰。顾皎出阁在即,顾兰发愁置办梳妆礼的事,想邀她参考。
正好心情不太美丽,顾桑便应了顾兰,一道出府去了。
两人接连逛了成衣铺,首饰铺,胭脂水粉铺。
顾兰想选一份精巧不失贵重的梳妆礼,挑来挑去,总是不太满意。说是让顾桑参谋,但顾桑提的意见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顾兰挑花了眼也没选到她心目中的梳妆礼。
小女孩心性单纯,虽然顾皎对她并不算好,但只要想到二姐姐的遭遇,又想到她即将远嫁,顾兰便想尽己所能给姐姐送上最好的祝福。
顾桑没有不耐烦,不合适继续选就是了,说话挑物什的空当,反而稍微驱散了一些心底的憋闷烦躁。
新颖贵重的东西花的银子自然多,便宜的质感差又拿不出手,顾兰的份例不高,就算韦姨娘给她添了一笔银钱,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韦姨娘知道顾皎看不上顾兰送的东西,但不忍拂了女儿的心意,便由着她去折腾。
顾桑也知道,顾皎不愿意嫁到李家,就是再华贵精美的梳妆礼,顾皎看了怕也只是气。至于梳妆礼,走个场面就行。
顾兰小心瞄了眼顾桑,见三姐姐陪她逛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不耐,而自己百般挑剔颇觉过意不去。
顾兰再次放下一件蝴蝶式样的头簪,面露沮丧,懊恼道:“三姐姐,你准备的什么梳妆礼,我不想选了,要不跟你送一样的。”
顾桑说:“一套头面首饰,母亲帮我备的。”
那套头面虽是去年的款式,但不过时,且用料讲究,做工精妙,价钱上自是不便宜。
顾兰更沮丧了。
母亲帮三姐姐备的肯定很贵。
顾桑发现顾兰纠结的原因是银钱不够,当即摸了摸顾兰的小揪揪:“我送的是头面首饰,四妹妹不如就送胭脂水粉,既实用又美观。”
女孩子喜欢打扮,妆容护肤比较适用,古代化妆品的奁匣制造的精美别致,瞧着就赏心悦目。
顾兰欢欣道:“好,听三姐姐的。”
最后,选了一套胭脂水粉,是时下燕京贵女最喜欢的那一款,价钱嘛,稍微有些小贵,顾桑自掏腰包添了些进去才够。
顾兰不好意思道:“三姐姐,等我下月领了例银,立马还给你。”
“不用。”
顾桑现代时就从没为钱发愁过,来了古代,虽说例银不高,但施氏时不时给她一些好东西,这不大姐姐又送她真金白银,腰包鼓的很。
“我最近发了一笔横财,不差钱。你是我妹妹,姐姐为妹妹花点钱天经地义。”
顾兰笃定道:“那也不行,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三姐姐,这是我从你这儿借的,有借有还。”
顾桑叹气:“四妹妹这个想法要不得呢。”
她用女主的钱,可是理直气壮的很。要不是那些都是宫里的赏赐,还想给女主一锅端了。
顾兰一本正经道:“三姐姐不要我还,是顾念着姐妹情谊,我却不能仗着年纪小,占姐姐的便宜。”
顾‘占大姐姐便宜’桑:“……”
嗐,聊不下去了。
“……行吧,有就还,没有也别勉强。”
顾兰用力点头:“嗯,我一定尽快还钱。”
顾桑见天色尚早,拉着顾兰往旁边酒楼而去:“走,我请你吃饭。”
“是我麻烦三姐姐,该……”顾兰一顿,一看地方就不是她能请得起的,她手握着瘪瘪的荷包,小脸腾地红了起来,声音也渐弱下去,“我下回请三姐姐吧。”
顾桑捏捏小姑娘的脸颊,笑眯眯道:“你呀,年纪不大,面子思想倒是重。跟着姐姐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