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肉 第18章

作者:青山卧雪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重生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荔水遥笑道:“阿家是个明白人,领悟过来是迟早的事儿。”

  蒙玉珠喜的咧嘴露齿,把绣棚子往地上一扔就道:“我再也不绣这破玩意了,十根手指头都扎出茧子来了,蒙炙抱着他心爱的藤球找人蹴鞠去了,我也想找花七荣二她们去踏青野炊。”

  这时百辟小郎君抱着一个柳条编的双耳大筐子进来,筐子上盖了厚厚一层草叶。

  “大娘子安。”百辟嘴巴一咧,露出一对小虎牙。

  “是什么,他让你送来的?”

  百辟把筐子放地上,笑道:“郎主旧部花锦城花侍郎,知道郎主喜食荔枝,得了一些立马让人送了一筐子过来,郎主让送到大娘子这里。”

  “荔枝啊,这可是有钱也难买的稀罕东西,大郎爱吃。”刘氏走过去掀开草叶一看,里头装的满满的,颗颗红艳,触手冰冷,筐子还是湿漉漉的,最底下应该是垫了冰。

  荔水遥脑子里立马想起蒙炎说过的她像荔枝肉的混账话,腮上染赤,清了清嗓子道:“他的旧部想着他爱吃才送给他吃的,他又让你送到我这里来,难不成是让我给他保管的?”

  百辟装傻,拱手退了出去。

  刘氏笑问,“儿媳不喜荔枝?”

  荔水遥自是喜欢的,却道:“总归是他的旧部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罢了,大郎把你放在心上我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荔水遥看见刘氏想往外走,便忙去拦着,又搀回榻上,笑道:“阿家且慢,这荔枝还是咱们一家子一块享用才好,不如举办一个荔枝家宴如何?鲁王在咱们府上小住,又给弄了一支匠人来修葺湖边廊亭,还帮着阿翁耕地,劳苦功高的,咱们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你说的在理。”刘氏思量起来,想着家宴而已,应是花费不多,便笑道:“既是你提出来的,就都交给你来安排吧,也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荔水遥欠身一礼,含笑领命。

  婆媳小姑,娘仨又说了些闲话,刘氏便带着蒙玉珠回去了。

  荔水遥当即就问兰苕,“服媚回来了吗?”

  兰苕轻扯一下荔水遥的袖子,往开着的窗户那里一指,无声说了三个字,而后才答道:“在耳房睡觉呢,想必是昨夜做贼去了。”

  荔水遥轻笑两声,靠向水仙花锦缎隐囊,懒懒道:“让她去给十娘送帖子吧,大姨母既是想撮合十娘和鲁王,就借着荔枝家宴,让他们二人碰个面,有缘无缘的全看他们自己,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不许邀她!”

  荔红枝哪里还藏得住,立时从窗户底下站起来,出声阻拦。

第024章 鱼饵

  “只许你觊觎蒙镇国,还不许大姨母攀一个东床快婿不成。”荔水遥随口应付她一句,转头就吩咐兰苕,“把《中馈录》拿来。”

  隔着窗户不好说话,荔红枝快步走了进来,兀自和荔水遥坐在一张榻上,玉面生恼,“你那千屠万戮的好郎君我无福消受,我早看上鲁王了,咱们才是亲姐妹,你既然肯帮棠静韫牵线搭桥,不如帮我,将来倘若我真成了鲁王妃,咱们姐妹相互扶持,怎么不算振兴门楣呢。”

  荔水遥把《中馈录》接在手里,望着荔红枝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三姐,自从你守寡后归家,行止轻浮豪放,以前我十分看不惯,可现在却能理解了,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让自己痛快的方式过日子罢了。”

  荔红枝斜睨她,道:“你是想骂我水性杨花吧。”

  荔水遥轻轻摇头。

  “总之,鲁王是我看中的猎物,不许你把棠静韫弄来和我抢。”

  “不行。”荔水遥低头翻书,才不纵着她的霸道。

  荔红枝看着荔水遥闲适从容的样子,心里越发窝火,但想着还要用她,少不得忍气吞声,“你忘了棠静韫那腐臭的小贱人是怎么叱骂我的了?当年我才归家,好心去为大姨母贺寿,那小贱人拦在我面前,当着诸多宾客的面骂我无耻淫1妇,是女子中的恶典,不许我踏入棠氏的门,她踩着我扬名,我便发誓和她不共戴天。你是我亲妹妹,焉能不站在我这边!”

  荔水遥心想,正是知道你和棠静韫不共戴天,才要把你们凑在一起。

  荔水遥折了一个书页,把书递给兰苕就道:“后日荔枝宴就用我折的这一页食单,多添一个珍浑羊殁忽,你抄在一张大花笺上,一会儿我要用。”

  “荔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荔红枝尖叫。

  “听见了。”荔水遥坐直身子,端起茶杯,笑盈盈望她,“我们是亲姐妹,也没妨碍你和阿娘合伙算计我,拿我当梯子使,所以,荔三,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一霎,荔红枝的满腔恼怒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脸皮涨红,噎了噎,梗起脖子就道:“大姨母难道就没拿你当梯子使?你不帮我反而帮她,是因为想讨好棠长陵吧,身子是蒙镇国的,心还落在棠长陵身上,你和我也没甚区别。”

  荔水遥浅啜一口香茗,放下茶杯,叹气道:“九畹,西客院收拾出来了吗?”

  九畹上前答道:“昨日晚食之前就布置妥帖了,帐子挂了,床褥铺了,把三娘子的箱笼抬过去便可直接入住。”

  “待静韫过来,你们住一起吧。”

  荔红枝恶心坏了,“腾”的一下站起,“你让我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

  “西客院地方宽敞阔朗,屋子有十多间,再多几个姐妹也容得下,何况,西客院和鲁王住的致远斋中间只隔了一条夹道子,也别说我只帮她不帮你,我把你们放在一起,近水楼台,你们各凭本事,我谁也不偏帮,若还是不满,三姐打道回府便是。”

  “凭什么是我走。”

  荔水遥一笑,提醒道:“西厢房离致远斋更近,白日里我会叮嘱仆妇把两边角门开着的。”

  荔红枝见荔水遥铁了心邀棠静韫赴宴,也不和她硬顶着了,匆匆离去,抢先入住西厢房。

  荔水遥拿起小水壶给摆在小几上的兰花浇水,脑海里又浮现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前世大萧氏在得知鲁王敬重蒙炎,视他为兄长后,也是让她牵线搭桥,她爱屋及乌,和蒙炎开了口,请他撮合棠静韫和鲁王,蒙炎照做,正逢鲁王想躲开太子秦王两党的拉拢,既是敬重的兄长牵线,他就娶了,棠静韫捡漏成了鲁王妃。

  后来,蒙炎身死,她拿了放妻书归家,小萧氏变了嘴脸,要将她嫁给老豪商换聘财,她求到棠静韫头上,棠静韫紧闭王府大门,拒而不见。

  今生啊,希望荔红枝争气吧。

  既是要钓鱼,就需要鱼饵,鲁王这鱼饵还得蒙炎去请才是。

  “小豌豆,你去前头瞧瞧郎主现下在何处。”

  小豌豆小冬瓜这两个小客女,在荔水遥身边像是一对很不起眼的插瓶,嘴巴是紧闭着的,耳朵是高高竖起的,眼睛是明亮亮的。

  “是。”

  小豌豆出列,脚步轻盈,疾步走了出去。

  剩下一个小冬瓜独自在花几后面侍立,个子不高,被一盆春兰挡的严严实实。

  那一盆开的是翠绿的花,花蕊心里又开出两片紫红,她叫它绿云藏春,冷不丁发现竟有一片叶子尾稍发黄了,她忙忙走过去查看土壤,土壤已是干出一层薄皮来,顿生懊恼,昨日一早出门,又被蒙炎那莽夫折腾到半夜,她昨日忘了浇水。

  兰花娇贵,干了不行,湿了也不行,春季要七分干三分湿才最适合它们生长。

  待得荔水遥伺候完了她的七盆兰花,小豌豆回来了。

  “大娘子,郎主在药庐。”

  “知道了。”

  荔水遥坐到月牙凳上,对镜理妆,在耳饰匣子里选了一对红玉雕成的樱桃流苏耳坠戴上,透过铜镜瞧见紫翘正坐在矮榻上缝制足衣,便道:“紫翘,你先把手里的活放下,先做一条抹额出来,上头要镶嵌一颗红宝石,要五福献寿的花纹。”

  紫翘脑子里即刻就想出了好几种配色,便道:“娘子,那奴婢就做一条五福献寿纹镶红宝石湖绿色云锦缕金抹额?”

  “缕金还不够富丽,用片金吧,金灿灿的她才喜欢。”

  紫翘算了算日子,立时就明白了,本家夫人的寿辰将至,这条抹额是给本家夫人的寿礼,但往年都是娘子亲手绣制一件寿礼,今年怎么不一样了?

  “红宝石哪里来呢?”

  荔水遥便道:“后罩房库房里有,你选一颗稍大一点的,但也不用很大。”

  “奴婢明白了。”

  荔水遥在唇上抹了玫瑰蜜,合上盖子放下,往里间去了。

  兰苕九畹跟了进去。

  红罗间色裙落地,荔水遥便低声道:“后日家宴所用的食材今日就该准备起来了,一会儿我拿着食单去找郎主,你亲自带着人出去采买,另,再去药铺或药堂寻摸着买一样东西。”

  九畹选了一条丝绦拿在手里,闻言一愣,“买什么,娘子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身子好着呢。”荔水遥便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

  九畹脸色微变,吓的左右乱看,忙忙的压低声音道:“娘子要那个做什么?那可真不是玩的。”

  荔水遥望着敞开的衣柜,满柜子的裙裳衫褙,道:“要那件玉色莲纹圆领大襟对穿褙子。”

  兰苕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劝也无用,只得纵着,倘若今日违逆郎主的令还要出门,那就带上一件初秋用的斗篷便是。

  “不必害怕,我自有道理,也不外出,只是去寻郎主罢了”

  荔水遥从九畹手里接过五彩玉珠璎珞丝绦系在腰上,想着此后几天的谋划,叹气道:“我要忙起来了呢,忙完了眼前的,我带你们出门踏青去。”

  九畹和兰苕说了,兰苕顿时白了脸,呆呆望着荔水遥。

  荔水遥还对她们笑,“去找一架梯子来,郎主既然发话不让我踏出院门,我可得乖乖听他的话,不能损了他在府里的威严。”

  九畹:“梯、梯子?”

第025章 刀纹罗袜

  镇国公府的后花园占地广阔,除却莲湖和农田,又有一座蓬莱山,引莲湖水穿山而过,形成山水之势,野趣盎然。

  荔水遥提着裙摆拾阶而上,终于爬到山顶,虽有兰苕搀扶着,还是气喘吁吁。

  山顶上奇石耸立,药藤花蔓攀缠其上,于松柳丛竹间掩映着一座斋室,上面挂着一块写着“药庐”的乌木匾额。

  门半掩着,窗户大开,荔水遥走至窗前合欢树下,往里面一瞧,就见蒙炎正伫立在一张青石大案前炮制药材,案上摆了许多东西,杂乱无章的,她只认出了颜色鲜艳的,黄金钵紫铜杵,朱砂,和一株搁置在竹香几上的人参,它有小儿手臂粗,长须长尾已初具人形,哪怕她不懂药材也知道这人参的年份必然极大。

  蓦的,她就想起前世他给她的那九枚蜜丸,他用玉匣装着,郑重其事的交到她手里,告诉她,每逢四季交替可吃一丸,药名有余丹,是他师父的道方,取“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之意,能帮她延年益寿。

  她只吃了两丸,便已觉出身上生了力气,脸色红润,经期规律,气血微盈。后来与小萧氏闲话时说起此药,小萧氏为了弄到自己手里就装病,前世的她愚孝顺从,便将剩余七丸全都拿给了小萧氏,他知道了,头一回对她说了重话。

  那时她从不曾想过,更没问过,有如此奇效的有余丹是如何制成的,她的心落在娘家,落在棠长陵身上,一双眼睛便再也看不到别处的风景。

  现在看着他熟稔的炮制药材,她才真切的知道了,自幼被山中道长收为弟子的蒙炎,他不仅习武还学过医,他真的会给人看病,治好了她的风寒。

  他不是贵公子,不是风流俊美的相貌,也没有满腹经纶与诗词歌赋,但他……

  荔水遥定定望着他,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的用眼睛和心去体会他,此刻的他,古拙挺拔,清俊凌风,让她莫名想到了山神。

  乱世来了,山神下山救世,右手握着凹槽滴血的长刀,左手提着药匣子。

  那么现在,重生一回,他又在为谁制药?

  她的心嘭嘭乱跳,不敢再看,慌乱转身想逃。

  棠长陵前世害我一条命,我是一定要报仇雪恨的。可我也害了他的命,凭什么他不会报复我,还愿意为我制药?!

  “跑什么,看够了就进来!”

  荔水遥蓦的扶住阶梯旁的石灯台,眼圈微微的泛红,心上波起云涌,她望着蜿蜒而下的长阶,想着前路之上有她必须要去渡的劫,心绪便平了,回身踏进药庐,走到青石大案前,软着身段盈盈下拜,“郎主。”

  蒙炎垂着眼,把一块朱砂扔进黄金钵,握起紫铜杵,“咚咚咚”捣弄,“把老子说的话当放屁?”

  荔水遥被他故意加重的捣药声弄的心上发紧,不敢抬头看他,扯着绣帕,盯着自己的衔珠凤头绣鞋,小声道:“没走门,翻、翻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