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鹤飞天
丝巾很轻薄,隐约可见里面沁湿的一团汗渍。
齐溯眯了眯眼睛,想去把丝巾解开。他刚把手伸过去,林一一心下一惊,连忙捉住了他的手腕。
“不,不用,那里不用。”
林一一脸色绯红,说话都磕绊了下。
“可是你脖子上好多汗,这么不擦闷着就很难受的。”
他看着少女支支吾吾的样子,柔声问道:“你是在不好意思吗,怕被我看到那种痕迹?”
林一一脸更红了。
齐溯噗嗤一声笑了,清俊的面容在日光下分外动人。
“这有什么啊,我刚才在你打比赛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现在才开始害羞会不会有点太晚了?再说了你是alpha,易感期需要找标记对象做个标记什么的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林一一觉得很难为情的事情,看到齐溯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习以为常的样子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矫情,太不合群了。
这一次也是,不光是齐溯,她发现盛嚣和许时京都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脸色莫名不大好看,但并没有反驳少年的话后,林一一犹豫了下,这么围着汗津津黏糊糊的也实在难受。
于是她这才将丝巾解开,将脖子完全暴露在了空气里。
之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不真切,现在近距离瞧见了,齐溯自认为还算不错的表情管理都险些崩坏。
他一开始只以为就那么几处,结果他发现远远不止,只是其他的那些抓痕咬痕颜色已经很淡了,不凑近看根本觉察不到。
而颜色较深的地方就更让他恼怒了。
不为别的,那个omega也不知道是不是属狗的,尽往林一一的腺体还有腺体附近啃咬,霸道得不行。
腺体上的痕迹一般比其他地方要更难消退,他这样做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嘶!”
“啊抱歉,我看你脖子上汗渍有点多所以擦的用力了些,不小心弄疼你了,不好意思。”
齐溯刚才的确没忍住带了情绪,想要用力将那些碍眼的痕迹给擦干净,力道是大了些。可他那点力道于林一一来说也就那样。
只是他擦到了她的腺体,倒不是疼,只是她有点被刺激到了而已。
“没,没事,是我的问题。”
齐溯知道林一一这么说是不想他自责,他看她在自己停下来的时候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不好受。
他凑近吹了吹,温热的气息擦在腺体,羽绒拂过一般,酥酥麻麻又如电流。
“这样好些了吗?”
林一一咽了咽口水,耳根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如何,肉眼可见地红了。
“嗯,好多了,谢谢。”
齐溯笑了笑,之后给她擦拭的动作放柔了不少,擦拭完后状似不经意问了句:“给你标记的这个omega是我们学校的吗?看他占有欲这么强,这么霸道的恨不得在你身上都留下痕迹的幼稚样子,感觉年纪应该不大,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弟吗?”
“不是,是……”
林一一下意识否认,说到一半后一顿,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不是A大的,也不是学生,就是一个……唔,算是一个兼职的前辈吧。”
“什么前辈?你和陆哥一起兼职过吗?”
许时京本来看到林一一脖子上的痕迹就忍不住泛酸,又瞧见她和齐溯那么亲近的样子更是吃味。
不过却没有之前第一时间看到齐溯和少女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不爽了。
不为别的,因为齐溯是个beta。
一开始的时候许时京看他皮肤白皙,身量纤细的样子,又和林一一在一块儿,先入为主把人当成了omega。
刚才他看到齐溯侧身给林一一擦汗的时候,右颈侧靠近腺体的位置正好对着他,许时京抬眸随意瞥了一眼,这才惊讶的发现齐溯的腺体聊胜于无,几乎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程度。
尽管许时京很惊讶像齐溯这样漂亮的少年竟然不是omega是个beta,但是也因为性别,他对他的敌意也没那么大了。
应该是他误会了,他们或许真的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普通朋友而已。就算真的有点什么,一个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的beta何足为惧?
不过绕是如此他还是有点不开心,他总觉得齐溯有些太没分寸感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对林一一动手动脚呢?
偏偏林一一又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难道beta和朋友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因为他们又没有信息素,不存在有什么擦枪走火的意外,所以这种程度很正常?是他因为是omega,自小就被灌输要和alpha保持安全距离,所以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陆哥?”
齐溯对许时京没什么印象,上一世他并没有见过对方,也就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将人往陆星舟身上联想。
然而他不喜欢陆星舟,光是这个“陆”姓就让他很不舒服了。
他垂眸看向林一一,语气依旧轻柔,可林一一莫名觉得他似乎不大开心。
“真意外啊,竟然是个年上O。”
这个年上就很意味深长了,因为许时京看着年纪就不小了,能让他唤“哥”的,至少也得三十往上了。
林一一哪里听不出齐溯的言下之意,他倒是不是在怀疑她是不是找了个金大腿之类的,只是单纯没想到她竟然好年上,还是那么年上这一口。
被阴阳怪气“老男人”的陆星舟气得太阳穴突突的。
这家伙什么意思?骂他老?他很老吗?他也才二十五,也就比林一一大个七岁而已,许时京那个不要脸的都二十八了,大了整整十岁了都还在追求林一一呢。
更让陆星舟生气的是林一一竟然没有反驳他年纪大这件事,她只摸着鼻子悻悻道:“兼职的前辈嘛,自然是比我岁数大的。”
说着又对一脸疑惑的许时京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兼职干的杂,我也在盛先生手下工作呢,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她看青年在听到她和陆星舟工作过后一脸惊讶的样子,就知道陆星舟没告诉他们之前认识的事情。
可能是出于怕青年误会,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提,无论哪一种林一一也不好戳破,引得许时京误会,影响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于是林一一就这样避重就轻的糊弄过去了。
“这样啊,也是,毕竟你工作的华灯就是陆哥的产业,撞见一两次也很正常。”
华灯是陆星舟的产业这件事林一一还是上次她喝醉了被他送回家,听林父提起的。
不过陆星舟也就是甩手掌柜,什么都扔给下面的人在打理,他也没时间,因此两人至今还真没在酒吧碰面过。
加上齐溯和陆星舟因为白羽清有点恩怨,也不知两人如今这时候认不认识,总之说多错多,怕齐溯再追问什么,林一一先一步道。
“我和陆先生也就见过两三次的样子,当时给他标记纯属他发热期到了,不得已为之。之后他为了答谢我给我转了一笔钱,然后就再没有联系,不,准确来说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你不必对他有什么好奇心。”
林一一就是单纯不希望齐溯再提,怕到时候不可避免许时京或是盛嚣提起陆星舟,连带着提到白羽清的事情,让他好不容易从二次分化和被渣A伤害的阴影中后重新给打回去。
只是她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就好像她怕齐溯误会,慌忙解释,想和陆星舟撇清关系一样。
许时京是个迟钝的,加上齐溯是beta,压根儿就没往这一层上去想,他只觉得是林一一之前好心帮陆星舟标记,结果却被那样对待,拿钱羞辱,伤了她的自尊心,不想再提起对方。
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盛嚣眼眸一动,他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既高兴她对陆星舟是真的没意思,觉得她在他和陆星舟之中选择了自己很欣慰,同时这也更加证明了林一一是真的很在意齐溯的感受,也是十有八九真的喜欢他。
要是换作其他alpha,他是绝对不相信对方会喜欢上一个没有腺体,无法标记的beta。
可是如果那个alpha是林一一的话,他不认为没有可能。
一方面是林一一本身就是一个不在意性别,不被世俗所困的人,另一方面是齐溯之前就是omega,他们的感情或许在之前就已经很深厚了。
想到这里盛嚣觉得胸口很闷很闷,有那么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他不可避免又想起了齐溯的“胡言乱语”。
他让他要是不想被林一一厌恶的话就藏起自己的那份龌龊心思,还说他是同性恋。
盛嚣不是傻子,他明白对方的意有所指——他认为他喜欢alpha,喜欢林一一。
先前时候盛嚣是否认的,否认齐溯的话,也否认自己。
他把这一切对林一一的异常,比如心跳加速,比如信息素溢出,再比如一些乱七八糟的生理反应,都归咎于是压抑太久乍然被引导疏解的不受控的反应。
可是现在盛嚣的信息素稳定,意识也清醒,在这样的无比清明的情况下,他却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或许是身体二次分化残留的omega的那部分基因,或许是对林一一引导的依赖,他或许真的有点喜欢她。
盛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呢?是因为在之前听到齐溯那番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荒谬。
可这一次荒谬的成了自己。
他看到林一一对齐溯这样在意,这样喜欢的时候,他竟然想的是,为什么对方可以,他不可以?
一个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的beta都能被她这样偏爱,为什么他不行?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盛嚣感觉到情绪的影响下腺体有些不适,他担心再这里待下去,看着他们两人这样亲密无间,旁若无人的互动,他会受不了信息素溢出。
他眼眸微沉,深深看了林一一一眼,然后准备离开,结果最边上坐着的陆星舟突然猛地起身。
那动静不算小,引得林一一也莫名看了过去。
陆星舟没有一句解释,准确来说他现在于他们就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解释了反而才奇怪。
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忍受不了林一一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撇清关系的那番话,忍受不了林一一对齐溯是那样的偏爱特别,这样越发衬托出她之前对自己是有多冷淡,是有多疏离和敷衍。
他忍受不了这样天差地别的对比,觉得胸口似被烧灼一般都是疼。
陆星舟强忍着自己不去看身旁的少女,就这样硬着头皮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
起初他只是走着,后来他越走越快,最后更是直接跑了起来。
好像只要他跑得越快,心底的沉闷和难受都能被风吹散,只要跑得越远,离林一一越远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一切都不知道。
陆星舟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到双腿发软,等到再没有力气后他这才就近找了个角落无力地蹲了下来。
A大很大,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好像是片小树林,旁边有处湖泊。
他抱着膝盖靠着一棵树蹲着,把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发现自己。
也是这个时候陆星舟才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他穿得严实,跑了这么一路热得不行,白皙的肌肤红了一片,鼻子更是沁了一层汗珠,让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不可避免滑落下来,那双漂亮如宝石的蓝眸遮掩了这么久后终于得见天光。
只是它不似以往的蔚蓝如洗,上面蒙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如同冬日起雾的玻璃。
陆星舟将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如搁浅的鱼一样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都已经得到标记了,明明信息素也稳定下来了,他的发热期依赖期都过去了,身体状态明明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陆星舟或许知道,只是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细想,因为他害怕知道。
他很迷茫,他迷茫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过来,又迷茫还要不要继续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