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鹤飞天
“没想到你会来,毕竟之前你们闹得那么难看。”
林一一装作没有听懂青年的言外之意,反问道:“为什么您会这么想?我是和他过不去,又不是和钱过不去,您知道的,我很缺钱,而盛总又那样有诚意主动来找我,还给我开了一笔不菲的报酬,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这样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回答让陈云深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憋在胸口许久,最终才实在忍不住不吐为快。
“一一,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很清楚,你要是真的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哪里需要过得这样辛苦,早在陆星舟,不,甚至许时京追求你的时候你一口答应就好了,你现在又说自己是为了钱才来的,你不觉得你的话很自相矛盾吗?”
陈云深知道盛嚣和陆星舟相比可以说是毫无优势,但是他并不觉得林一一对青年真的毫不在意,无动于衷。
他半试探半期待问道:“所以不光是因为钱,你也是有些担心他才来的,对吧。”
林一一眼眸闪了闪,余光瞥见了床上青年的手指动了下。
“您知道他对我怀有那种心思吧。”
她不回答,只这样来不丁问了一句。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然而陈云深却听懂了少女的言下之意。
你既然都知道他对我别有居心了——
怎么还会觉得我会在意这样一个觊觎自己,令人作呕的恶心的alpha呢?
真可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是啊,就算之前林一一和盛嚣关系再好,就算盛嚣在林一一最需要工作的时候给了她机会,有对她雪中送炭的情分,但是前提是在盛嚣没有对她生出了超越朋友以上的心思。
这种事情,一般只要是性取向正常的都接受不了的,林一一也是如此。
她没有因此疏远盛嚣,厌恶他,和他断绝往来已经很不错了,其余的再多就不可能了。
陈云深没再说什么了,在林一一面带微笑,实际不耐的神情下沉默着离开了。
等到青年走后,林一一脸上的情绪肉眼可见消散得一干二净,无喜无悲。
其实刚才她并没有对陈云深说谎,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陆星舟身上,想要去关心下盛嚣都分身乏术。
不过有一点她是说谎了,她说她知道青年的情况是在盛父今天来找她的时候,实则不然,早在三天前她就知道了。
当时林一一和往常一样在给陆星舟做信息素安抚,出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医护人员的话,说隔壁VIP有个病人不听医嘱私自出了院,打电话叫他回来死活不愿意。
本来只是这样一点信息的话林一一也猜不到是盛嚣,偏偏他们加了个前缀“陈医生的朋友”。
她对此十分意外,毕竟陆星舟当众给了盛嚣那么大的难堪,以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青年的,而盛嚣不仅事后没有来找陆星舟的麻烦,甚至还很窝囊地离开医院避开了他。
这实在是很让人匪夷所思。
起初林一一并没有太在意,只当盛嚣被她拒绝加上看到她和陆星舟在一起双重打击之下,对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后来隐隐约约听到刘医生说什么给盛嚣配药才发现他的情况糟糕成那样。
她垂眸看向床上躺着的青年,那张原本俊美如俦的面容消瘦得不成样子,脸颊凹陷,近乎都要脱相,和以往高达魁梧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光是相貌身形的骤变,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硬要比喻的话以前的盛嚣锐利冷冽,似一把见血封喉的宝刀,更似一头充满力量和威慑的黑豹。
而现在的青年收起了一切的锋芒和棱角,形如槁木,面如死灰,了无生机。
林一一眼眸闪了闪,低头落到了刚才陈云深出去的时候随手放到一旁桌子上的针筒上,尽管里面的腺体液都被青年全部取出来做了成分检测,可这屋子里苦橙花的气息浓烈,无处不在,充斥着整个空间,她想不知道针筒里原先装的是什么都难。
怪不得盛父放着好好的陈云深,和更为专业的医疗团队不找,非要这样大题小做来找她——原来盛嚣注射的竟然是陆星舟的腺体液。
如果是这样的话,来找她帮忙的确要比任何人都要快速有效。
只是林一一不明白,为什么盛嚣要这么做。
别说什么盛嚣在被她拒绝后,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的真爱其实是陆星舟这样的鬼话。
如果是以前被剧情影响,林一一或许还真的会往这方向去想,可如今她在经历过这样和原文天差地别的剧情走向,在被盛嚣这样偏执强烈地示爱过后,这样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
盛父找上她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太多,只说了句盛嚣这段时间被一些事情打击到有点儿钻牛角尖,做了不少偏激的事情。
比如拒绝治疗,自伤自残的情况。
林一一从刚才一进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盛嚣手臂和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除却这些之外,他的信息素也乱得一塌糊涂。
这已经不是单单易感期或是信息素暴走了,像是要信息素挥发一样。
信息素挥发的情况林一一只遇到过一次,是齐溯二次分化的时候。因为齐溯是omega分化成beta,所以他的腺体和信息素都是一个从有到无的过程,期间信息素会从体内全部溢出来,浓度之大,很容易让人错误认为是信息素暴走。
而omega分化成alpha这个阶段是不会出现挥发的情况的,而是信息素逆转,是由原本过于温和的信息素转变成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这一过程。
盛嚣之所以像信息素挥发,体内的属于陆星舟的气息又将他排斥压制着,他自己也不反压,放弃挣扎般自虐的让其鸠占鹊巢,把自己的信息素全然从体内被它排挤到无处可躲,最后逼迫到退无可退,为了避免身体崩溃,只得强行溢出。
林一一搞不明白,为什么盛嚣会注射陆星舟的腺体液,更好不懂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自我折磨。
受情伤?被喜欢的人和曾经好友双重“背叛”下备受打击给刺激的?
她不这么认为,盛嚣可不像是那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人,以他的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告诉十倍百倍奉还才是。
林一一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偌大的房间里,少女的声音清冽,似水温和却又凉薄。
盛嚣其实在陈云深进来的那一阵子就醒了,只是当时他太虚弱无力了,连掀开眼皮出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之后他好不容易能睁眼了,盛父又带着林一一来了。
他觉得莫大的羞辱和难堪,被林一一看到这副样子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
于是盛嚣头一次生出了那样窝囊的想法,装作还昏迷着试图等她离开。
起初盛嚣在觉察到林一一来了在那些复杂的负面情绪中,其实还是抱有一些难以言喻的酸涩喜悦,以为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在意自己。
可在听到盛父说是他主动去请少女过来,还有少女那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反感,盛嚣只觉如坠冰窟。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真的永远昏睡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也是因为如此,盛嚣掩藏得很好的情绪还是有了破绽,让她看出了他的伪装。
他知道林一一已经知道他在装睡了,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
盛嚣没有坐起来,就这样躺在床上,视线也没有落到一旁人身上分毫,语气无波无澜反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一一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什么?”
盛嚣扯了扯嘴角,终于偏头看向了林一一,那双眸子深邃,里面晦暗一片。
“之前陆星舟闯进休息室的时候你下意识护住他,是因为早就知道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率只有零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暑假他来找你的时候,还是更早,温泉山庄那次?”
原来是这样。
如果盛嚣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话,那么他自残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林一一并不是很想刺激盛嚣,偏偏他这副样子刺不刺激也就那样了。
于是她承认了:“是温泉山庄那次。”
“哈?”
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猩红着眼睛质问道:“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就告诉了你当年的真相?你们当时认识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这么点时间他竟然就那么信任你,把隐瞒了我这么久,无论我怎么羞辱报复他都咬死了没有松口的事情告诉了你?”
“林一一,真没看出来啊,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深啊。”
盛嚣这段时间除了当年被隐瞒时至今日才以这样难堪的方式得到迟来的真相之外,还有林一一这个局外人,竟然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更早的知道真相。
陆星舟的自尊心有多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却告诉了林一一。
所以他算什么?被陆星舟拿来博取林一一同情和怜惜的工具?还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所以他陆星舟的感受他的尊严就是最重要的,他就无足轻重,无关紧要,被迫接受他的帮助,接受他的施舍,连一点给他补偿的机会都断绝。
他那样无私那样伟大,那样有情有义,那样不计回报,而他呢?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太可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更可笑的是在他误会了他这么久,对他做了那样羞辱和报复的事情的情况下,陆星舟都一一忍耐下来了,可林一一一出现,他就将什么骄傲,什么尊严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是吗?
不怪盛嚣的想法这样偏激,而是除了陆星舟,他想不到林一一会从哪里得知这样的事情。
而林一一也不能说他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她那个时候发现他们两人当年的事情存在隐情也的确是从陆星舟口中。
陆星舟当时发热脑子混沌,她和盛嚣的信息素都是烈酒,把她错认成了盛嚣,恐慌应激间说了很多,她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勉强拼凑出了事实。
林一一不能否认这件事和陆星舟毫无关系,可这并不是他为了盛嚣所谓的为了博取她的同情之类所用的苦肉计。
“你就是这样想他的?”
“你就是这样去想一个为了帮助你二次分化,被你那样凌虐折磨的人的?”
盛嚣很少用这样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尤其是于陆星舟,哪怕他在误会他背叛他的期间也没有这样想过。
但是现在,与其说他是恶意揣测,倒不如说是盛嚣为了让自己从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解脱出来,试图想要找到陆星舟的错处,试图找到对方并非真的纯白无瑕,是真的也有对不起他,背刺他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会平衡一点,好受一点。
盛嚣受不了林一一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质问,他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是他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视少女的眼睛。
“那不然呢?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家伙,我这样卑劣的家伙会这样恶意揣测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很正常吗?”
林一一直勾勾注视着眼前面容消瘦的男人,他的眉眼依旧冷硬,给人的气势依旧摄人,哪怕信息素那样紊乱,那种独属于顶级alpha的强烈压迫感还是难以忽视。
可她还是从中看到了他自欺欺人,外强中干的伪装。
要是以前林一一或许会圣母心泛滥,耐着性子去开导他,宽慰他,否认他这样负气的一番话。
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最终她凉凉开口道:“你说完了吗?要是你没说完可以继续,要是说完了我们就开始吧。”
盛嚣满腔的情绪被她这话给骤然梗住,他咬了咬牙,要是他现在能动弹他恨不得直接把林一一给摁在地上揍一拳。
“林一一,你非要在我这种时候过来看我笑话是吗?我不需要你的引导,请你现在,立刻出去!”
林一一没动,只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冷笑了一声:“哈,我知道了,是不是怕我把你赶走你拿不到钱?你放心,我爸给你多少,我给你五倍,不,十倍!怎么样,你不是为了钱才忍着恶心过来给我引导的吗?现在你不用给我引导还能拿到这么多报酬,你该满意了吧!”
从刚才林一一就一直用像是看小丑,不,准确来说是看任性胡乱发着脾气的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