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可回门那一日闹成那样,崔序又如何会开这个口呢?
可现在,朱少鹤却替崔父开了这个口。
他认真看着霍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们会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好好走完这一生。”
把十二郎送到书院里,事情就算办完了。
两个人回到马车上,霍檀看了看天色,便道:“中午在外面吃吧?我请娘子吃美味。”
崔云昭不由笑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道:“先去一趟粮铺,我看看孙掌柜准备得如何了,明日就要去施粥了,不能出错。”
夫妻两个先去了一趟粮铺,孙掌柜见霍檀也来了,忙上前请见。
霍檀扶了一把孙掌柜,爽快又利落:“掌柜是娘子家中老人,不需行此大礼,如今博陵城中的生意,还靠掌柜周旋,你辛苦了。”
这话说得体贴又和气,孙掌柜都忍不住感动了一下。
“多谢九爷称赞。”
等来到账房中,孙掌柜才把事情说了。
“东家娘子,我已经把米粮换回来了,同你说的一样,其他的粮铺都没有意见,并且有的也说会去施粥,也换了二年陈。”
崔云昭有些惊喜:“这是好事啊。”
孙掌柜也笑了一下。
他发现这位东家娘子不仅沉稳老练,而且还很大方,这种态度才能做好生意,当好东家。
孙掌柜继续道:“不过流民都在北城门,另外两家粮铺说等我们结束之后,他们再继续施粥,这样可以保证流民能多吃上几日饭食。”
“虽然不多,也是心意。”
霍檀便感叹道:“以前总是士农工商,可商也并非全都图利,普天之下,良善为先,有善者不参出身,不看行当。”
孙掌柜点头:“九爷所言甚是,这两家,一家是吕家,另一家是博陵本地的商户。”
霍檀同崔云昭对视一眼,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崔云昭直接说:“人手请得如何了?”
孙掌柜便道:“东家娘子手里没有食肆,我便同街角的鼎食轩商议,借用他们家的炉灶粥锅,另外要请三名厨娘帮忙熬粥。”
“除此之外,我还找了牙行请了四名青壮,到时候分粥。”
孙掌柜办事是井井有条的。
崔云昭便点头,道:“辛苦你了,这事办得稳妥。”
孙掌柜便摆手,直说应当的。
霍檀等他们说完,才道:“这样,这几日我同上峰申请,去北城门值守,到时候会有手下的士兵巡逻,如果有问题,你们直接找我便是。”
崔云昭眼睛一亮,孙掌柜也很惊喜。
霍檀道:“娘子此行是善举,我也该尽绵薄之力。”
施粥这件事便定下了,崔云昭和霍檀中午就去了那家鼎食轩用午食,点了好几个菜,最后还带了一锅酱烧排骨回家。
霍檀把她送回家,就去了营中。
崔云昭中午歇了一会儿,下午起来正在读书,外面就传来夏妈妈的嗓音:“小姐,虎子回来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崔云昭忙让王虎子进屋来,王虎子就腼腆地踏入房门中。
他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青灰衣衫,头上戴着方巾,看起来利落干练,有了点家仆的样子了。
这几日外面冷,他身上穿着刚买的新棉衣,瞧着倒是没冻着。
崔云昭让夏妈妈给他倒一碗热茶,让他暖暖手。
王虎子便把手里拎着的麻布袋子放到地上,又用帕子擦了手,才接过茶杯。
“九娘子,小的跟着那白军爷几日,发现他每日都煮药,但他太小心了,药渣都是夜里来扔,清晨就有扫街的取走垃圾,我寻不到。”
夜里有宵禁,王虎子不能跟盯梢。
王虎子便道:“小的跟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机会,可能因为要当差,今日他一早才把药渣扔出来,小的等扫街的取走垃圾,才悄悄跟上去找到了药渣。”
“就是这个,不过袋子小的换过了,”王虎子咧嘴笑了一下,“不脏的。”
崔云昭不由称赞他:“做得好。”
王虎子脸上红彤彤的,笑容更灿烂了。
是个很讨喜的孩子。
他道:“小的想着娘子肯定要找人看药方,就先找了个药铺来看,同那边的药童说,是之前在外地开的药,后来回了家里吃完了,药方又找不到了,请他们看看都是什么药。”
他后面做的事,可不是崔云昭交代的。
崔云昭只交代他寻到药渣,没想到王虎子做事这般周全仔细,直接把药方也给抄好了。
“九娘子,药方在这里。”
他把药方呈给崔云昭,然后努力回忆:“当时那大夫还问我,可是家里有人受伤?这里面止疼的药很多。”
崔云昭点点头,认真看下去。
她这几日一直在看医书,大概能看懂一些,尤其是之前在青浦路药局听到过的延胡索,用量确实很大,比一般的药方要大得多。
崔云昭只是粗略看医术,并没有学过医术,她是看不出来这药方究竟治疗什么的。
但王虎子此行确实又有了进展。
她心里挺高兴,也觉得这孩子非常不错,便让夏妈妈给他二两银子的打赏,让他自己收起来。
王虎子根本不敢要。
崔云昭却说:“这一次的事你做的非常好,一是天寒地冻,盯梢实在不容易,再一个你把事情办得利落,这药方肯定也要使钱,还有,你需要守口如瓶。”
王虎子用力点头:“九娘子,小的知道的,平叔已经教导过小的了,况且平叔不教小的,小的也知道该怎么做。”
崔云昭就说:“那你就收下,这算是给你的奖赏。”
王虎子这才激动地收下了银子。
崔云昭想了想,道:“那个白小川,他可还有其他的异常?”
对于这一点,王虎子肯定也用了心。
不过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如何看出细节偏差来,就很考验能力了,王虎子只是个跑腿盯梢的,若是以前,肯定看不出来。
但经过药渣这件事,他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些长进。
王虎子一边回忆,一边道:“我隐约瞧见过,他见过一个姑娘。”
崔云昭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
“姑娘?”
王虎子闭了闭眼睛,在努力回忆,然后才慢慢道:“军爷们都很机敏,小的不敢靠近,离得很远,就隐约记得有个年轻姑娘去过柳梢巷十八号,也就是白军爷的住处。”
“离得太远,小的根本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隐约只看到那姑娘给了白军爷什么东西。”
王虎子又用力想了想,最后还是遗憾叹了口气。
“九娘子,小的无能,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云昭摇摇头,又鼓励他几句,然后道:“以后你就跟着平叔做事,他忙什么你就忙什么,我平日里出门的时候你就跟着我,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王虎子麻利地应了一声,很乖巧地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夏妈妈就过来把那袋药渣拿走了,然后道:“让桃绯出去问一问,看到底是治什么的。”
崔云昭道:“让她多穿些,外面冷。”
桃绯怕冷,冬日里崔云昭一般不带她出门,除非梨青身子不适,才让她跟。
不过桃绯机灵,问话总能多问出几句,这事还得交给她办。
等安排完了,夏妈妈才回到堂屋里,关上了门。
“小姐,我老觉得那个白军爷不太对劲儿,”夏妈妈叹了口气,“一早小姐说的时候,我还觉得小姐想多了,但现在是越查越不对。”
崔云昭给她倒了碗热茶,两个人坐在薰笼边说话。
夏妈妈慢慢说:“一开始是听说他去春芳酿,春芳酿的酒是很贵的,那一瓶比一斗米还贵,一般人家哪里吃得起?都是去吃一二十文的水酒,也不敢天天吃。”
“这位白军爷,不仅天天吃酒,还要吃药,要知道酒和药是不能同食的,要么其中一样不是他自己吃,要么就是他疼得太厉害。”
崔云昭坐直身体,认真听夏妈妈分析。
姜还是老的辣,有夏妈妈在身边,崔云昭只觉得事半功倍。
而且,不同的人思路也不同,夏妈妈考虑的就是另一个问题。
“小姐怀疑的是他哪里来的钱,那我就想,他究竟受了什么伤?或者,如果他家里真的还有人,那个人生了什么病?”
“如果那个见过他的年轻姑娘真的给他送了东西,那会不会是钱?”
崔云昭听到这里,感觉有什么似乎想明白了,可又蒙着一层纱,让人寻不到真相。
夏妈妈道:“总而言之,这位白军爷不简单。”
“青浦路药局的药不是最贵的,但刚才我看了药渣,用的都不是次等药,上等药的药渣都是很整齐的,没有那么零碎,相对的,药效也好。”
夏妈妈不是大夫,也不看医书,但她有经验。
崔云昭认真点了点头,慢慢思索着,然后道:“我们先不去想他家中是否有人,只想他一个。”
“作为士兵,他肯定会受伤,但一般的伤军营中的军医都是会给治疗的,而且他们所受的大多是外伤,外伤无外乎金疮药和养,养好了就是,没有到疼痛难忍的地步。”
“如果药和酒都是他一个人的,那么白小川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吃药都不管用的地步,他白日要去兵营当差,要训练,还要巡逻,所以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的痛苦。”
崔云昭一字一顿道,觉得这个猜测是最稳妥的。
夏妈妈也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但是那种酒,说实话根本就不烈,没什么用处,”夏妈妈道,“咱们都吃过,跟甜水确实差不多。”
思路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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