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坐在竹床上的苏辙就穿了红绸子的小肚兜,原本程氏担心他热,没打算给他穿裤子的,谁知道他却不答应,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不肯撒手。
惹得程氏是哭笑不得,只能叫春桃给他做两条纱裤穿。
穿上纱裤的苏辙是喜笑颜开。
保护关键部位。
人人有责。
谁知道北宋有没有变态来着?
程氏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道:“你啊你,真是个小财迷!”
“一看到金镯子就笑眯眯的。”
说着,她不免又想到了程二舅母给他的那个金钳镯,微微皱眉道:“采莲,还是没找到那金钳镯吗?”
采莲正是任乳娘的名字。
任乳娘愧疚道:“没有了。”
“奴婢都找遍了,可还是没见到那金镯子!”
程氏微微叹了口气。
程二舅母那金钳镯她是知道的,光金子值七八十贯钱,但更值钱的却是做工,拿去当铺当了,随随便便都能当一百五六十贯钱。
这笔钱,都能在眉州买一个小院子了。
程氏看着正在埋头哼哧哼哧吃槐叶冷淘的苏辙,问道:“八郎,你可想起将二舅母给你的金镯子藏在哪里吗?”
苏辙怎会忘记?
他一天得想三遍那金钳镯埋在哪里,趁着苏老太爷与任乳娘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偷摸摸去看一看。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算忘记自己叫什么,都不会忘记那金钳镯埋在哪里的。
如今他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点了点头。
程氏面上一喜。
这个问题,从前她不知道问过多少次,可每次苏辙要么是撅着小屁股玩自己的,要么是一脸茫然看着她。
她也不敢抱着太大希望,只试探道:“那你带娘去找金镯子好不好?”
苏辙脆生生道:“好。”
说着,他就下了竹床,攥着程氏的手就往正院走去。
苏家底蕴仍在,宅院空旷寂静,如今正值傍晚,一阵微风吹来,吹的人很舒服。
苏辙就这样牵着程氏的手到了正院。
在院子后头侍弄菜园子的苏老太爷听说这事儿,都出来了。
苏辙撅着小屁股,钻进苏老太爷的竹林,装模作样的这里找找,那里翻翻。
就在众人都没抱什么希望时,他就举起那沾满尘土的金钳镯出来了。
苏辙会说的话并不多,却是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往外蹦:“我!的!”
“这是我!的!”
程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忙道:“好,我知道,这是二舅母送给八郎的金镯子!”
“娘帮你收起来好不好?”
苏辙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金钳镯一直埋在竹林里也叫人怪担心的,还不如交给程氏。
更何况,他好几次都听程氏与常嬷嬷说起想做生意,毕竟正院能当的东西当了,能卖的东西卖了,以后靠什么过日子?
靠二伯苏涣的俸禄吗?
自然是不够的,且不说苏涣仍在靠赁屋过日子,更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的,虽说如今并未分家,却也不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所以程氏就想到了做生意,她是程家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可架不住做生意需要本钱,她总不能将自己的陪嫁都搭进去吧?万一亏了,到时候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不成?
苏辙忍不住想,这程二舅母给的金钳镯兴许能派上用场。
可程氏一时半会并未想到这处来,只将金镯子交给常嬷嬷,叫常嬷嬷好生收起来。
正交代着,苏轼就走了进来。
苏轼今年已经四岁了,脸盘子仍圆嘟嘟胖乎乎的,很多时候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常嬷嬷手上的金钳镯。
实在是这般亮眼的金镯子,想不看到都难。
他一边喝井水湃过的绿豆水,一边问这是哪里来的金镯子,毕竟他可从未见过程氏戴这个镯子。
程氏刚解释两句,谁知苏轼就脸色一变,连绿豆水都不喝了,气鼓鼓道:“嬷嬷,把金镯子给我!”
常嬷嬷只当他想看看,便将金钳镯递给了他。
他一拿到金镯子,就将金镯子往地下摔。
苏辙惊呆了。
这是干什么?
他这哥哥莫不是疯了?
程氏也吓了一跳,连忙将金钳镯捡起来,虽说金子值钱,但这金钳镯做工更值钱。
她见金钳镯已有些变形,也不生气,直道:“六郎,你这是做什么?”
苏轼板着小脸,气鼓鼓道:“不要二舅母的镯子。”
“他们,他们惹娘生气,都是坏人!”
“不要坏人的东西!”
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聪明过人,能从程氏与常嬷嬷的只言片语中窥探整件事。
程氏一愣,继而道:“那这金钳镯应该怎么办?丢掉吗?”
苏轼重重点了点头:“对,丢掉!”
“把它丢掉!”
程氏心里感动的同时却又教起他来:“你可知道这金钳镯值多少钱吗?你向来喜欢吃糖霜玉蜂儿,这镯子能买整个院子的糖霜玉蜂儿,还是要将它丢掉吗?”
苏轼毫不犹豫再次点头:“丢掉!”
“娘,二舅母坏,我们不要二舅母的东西!”
这话说完,他再次拿起程氏手中的金钳镯,再次丢在地下:“娘,不要它!”
苏辙:……
他觉得很是绝望。
三岁看老,如今的苏轼已经四岁,多少能看出他以后的性子,就他这样执拗的性子,也难怪长大以后屡次遭贬!
就苏轼这样宁折不曲的性子,哪里适合当官?
他不免心疼起多年之后的自己,也心疼起再次被苏轼丢在地上的金钳镯,将它捡了起来,正色道:“六哥坏,这是我的镯镯,我喜欢镯镯!”
第12章
如今苏辙年纪太小,苏轼年纪也不大,他不好一本正经与苏轼说什么“一码归一码”、“做人该圆滑些,不然以后要吃亏”的道理。
他说了,苏轼也是听不懂的。
他只能郑重与苏轼强调一番。
即便你不喜欢程家人,不喜欢程二舅母,但你丢的是程二舅母给我的金镯子。
这,是我的东西!
苏轼愣了一愣,继而才一本正经道:“八郎,二舅母对娘不好。”
“她坏,她的东西也坏!”
“我们不要!”
他最喜欢的就是苏辙,理所当然觉得苏辙会和他同一战线。
苏辙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却依旧正色道:“这是我的镯镯!”
“我喜欢镯镯!”
两个小胖子四目相对,眼神里都带着坚持。
最后还是苏轼坚持不下去,嘴巴一瘪,转身就投入程氏的怀抱:“娘,我不喜欢二舅母。”
他指着苏辙,有种苏辙背叛了他和程氏的感觉,更是告起状来:“娘,我也不喜欢八郎了。”
苏辙:???
他只听说过爱屋及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恨屋及乌吗?
苏轼伤心极了,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苏辙,就连程氏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轼这般伤心,甚至就连苏轼偷懒不愿写字被打了手板心,都没至于此。
程氏拍着苏轼的背,柔声道:“六郎,八郎说的没错,这镯子的确是你们二舅母给八郎的东西。”
“你摔了八郎的东西,八郎都没生气,你怎么哭上了?”
“你听娘与你说,如今虽国泰明安,却也有不少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样一个金镯子若换成粮食,你知道能养活多少人吗……”
可苏轼根本听不进去,依旧哇哇大哭。
哭的苏辙脑门子一抽一抽的。
他这个哥哥,真是个小犟种啊,也难怪日后当官了老是被贬。
他虽不认同那等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不做实事之人,但圆滑并不等同于此,只有站的够高、走的够远,刚正清明才能为人称颂,若不然,不仅会成为众人口中的迂腐之人,更会吃尽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