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这等话,也不是郡公能说的。”
“我知道,这到手的鸭子飞走了,郡公会不甘心。”
“可从前官家也好,还是皇后娘娘也罢,不是没有给过郡公机会,原以为您会与郡鹿郡公不一样,却发现您与巨鹿郡公是差不多的。”
“还望您以后莫要因这等事前来找我,我爱莫能助!”
这话说完,他抬脚就走。
谁知他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赵允熙恼羞成怒的声音:“苏子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在捣鬼!”
“当日我不过是故意晾着你几日,你就怀恨在心是不是?就你这小肚鸡肠的性子,你以为若官家知晓你的真面目后,还会重用你吗?”
“我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信不信我去官家跟前告你一状?”
“你别忘了,我可是官家的侄儿……”
苏辙脚下的步子却是连停都没停一下,径直走了进去。
他怕吗?
自然是不怕的!
当日他不光将这件事说给曹皇后听了,更是在苗才人有孕后将这件事委婉说给官家听了。
当时官家听闻这话微微叹了口气:“寻常人身在低谷才知蛰伏,一旦身居高位,就张狂起来。”
“这等小事朕已听人说起过几次,可见他并非储君之位的合适人选。”
苏辙甚至丝毫没有将赵允熙放在心上。
回去后,他沐浴后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
他难得有片刻闲暇,正陪程氏,史宛等人用早饭的时候,元宝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范镇范大人与曾巩曾大人来了!”
苏辙只能起身,前去书房。
他到时,范镇与曾巩已等候多时,一个在书房急促踱步,一个皱着眉头坐在原地。
范镇看到苏辙,却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老头还在嫉恨当日苏辙以他重孙儿吓唬他一事了。
曾巩却是忙站起身来,道:“今日我与范大人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昨夜官家圣旨已下,将欧阳大人贬为青州知府!”
苏辙一愣:“怎会如此?”
“如今欧阳大人乃朝中宰相,将他贬为青州知府,岂不是两降好几级?”
“是呢!”曾巩心急如焚,低声道:“这消息大概官家在早朝时就会对外宣扬,我知苏大人乃官家信任之人,能否请你届时替欧阳大人美言几句?”
“欧阳大人虽说这几年身子还不错,可他为官多年,为国为民,若这事已定,我担心他受不住。”
“毕竟他老人家如今已年迈……”
苏辙没有接话。
他在想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他并未从官家口中听出对欧阳修有不满之意。
“曾大人,你别说了!我看人家苏大人压根就没有帮忙的意思!”范镇乃谏臣,嘴皮子厉害得很,冷声道:“人家苏大人如今背靠王安石这棵大树好乘凉,只怕将欧阳大人对他的恩情忘的是一干二净!”
“呵,我早说找他他不会帮忙的吧?还白白浪费咱们走这一趟!”
苏辙很快镇定下来:“你们二位别着急,官家并非心狠之人,这样做定有官家的缘由。”
“你们放心,欧阳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是没齿难忘,再有我与欧阳发的私交,我怎会不管欧阳大人?”
如今已将至上朝的时间,他们三人只能先进宫。
早朝之上,官家当众宣布了将欧阳修贬为青州知府一事。
此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即便官家言辞委婉,说欧阳修年纪大了,青州山清水秀,欧阳修前去青州也能颐养一二。
但能参加早朝的官员又有几个傻的?
大家知道,不过是因欧阳修挡了王安石的路,所以才会一大把年纪惨遭贬官!
欧阳修近来因变法一事忧心忧神,身子大不如从前,缓缓上前,跪地,扬声道:“臣多谢官家。”
“还请官家放心,臣此次前去青州,定不会负官家所托……”
话到了最后,已有几分哽咽。
什么是忠臣?
这就是忠臣!
不管身居何位,不管朝中如何波谲云诡,但他为国为民的心却是不会变的。
如今众人有多钦佩欧阳修,就有多憎恶苏辙——他的恩师都落到这般田地,他竟能站得住?也不替欧阳修美言几句?
第96章
一时间, 不少人那探究的眼神落在了苏辙面上。
其中也有王安石。
王安石想看看苏辙到底会如何取舍。
但苏辙却是巍峨不动,像没看到这些人的眼神一般。
范镇很快站了出来,跪地替欧阳修求情, 掷地有声开口:“还请官家三思, 不知欧阳大人何错之有?官家竟要将他贬到青州?”
“欧阳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如今若因变法一事落得此般境地,官家才真真是寒了臣等之心。”
“如此一来, 朝中皆是那等阿谀奉承之辈, 谁又敢说真话?”
紧接着,梅挚、曾巩等人也跪了出来。
反对变法的保守派是全部站出来替欧阳修求情。
苏辙仍没有动。
他隐约猜到了官家的意思。
官家瞧见下首跪着的大臣们,微微叹了口气, 道:“诸位大臣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
“若大家无事,那就退朝吧。”
官家很快就走了。
范镇等人也只能起身,他们发现, 官家好像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范镇等人经过苏辙身边时,虽并未说什么, 但一个个眼中皆带着失望之色。
王安石走到苏辙跟前,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替欧阳大人求情呢!”
“可惜, 王大人想错了!”苏辙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在人群最后,慢慢朝宫外走去。
谁知他刚走到宫门口,就有内侍前来相请:“苏大人, 官家请您去陪他下棋呢!”
苏辙很快到了御书房。
官家也好,还是苏辙也罢, 两人心情都不大好, 并未多言,只专心致志下起棋来。
苏辙的棋艺是一如既往的差, 连下三局,都输了。
还是输的很惨的那种。
到了最后,官家也觉得与苏辙下棋没什么意思,道:“罢了,不下了。”
说着,他看向苏辙:“朕还以为今日你会替欧阳修求情。”
“这话,微臣方才已听人说过,许多人就算没说话,但微臣从他们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们也有此番不解。”苏辙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茶水,笑了笑:“但官家心意已决,微臣又何必再劝?”
“官家意在变法,欧阳大人在朝中一日,那些保守派都不会改变心意,将欧阳大人视为他们的领头羊。”
“如此,变法一事困难重重不说,欧阳大人更会有危险。”
官家看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饰欣赏之色:“你继续说下去。”
苏辙便道:“微臣与王安石王大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有几分知道王大人的性子,变法一事无人能挡。”
“朝堂之上虽多是文人墨客,你来我往却丝毫不逊于战场,欧阳大人并非王大人的对手,若一直留欧阳大人在朝中,对欧阳大人并非好事。”
“当年欧阳大人曾任青州知府,颇得民心,青州通判等人更是欧阳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就算有人想要加害欧阳大人,也无法下手。”
“更不必说欧阳大人对青州感情颇深,到了青州兴许能够忘却变法一事,真正的寄情山水。”
官家笑了起来:“知朕者,子由也。”
“可惜啊,朕的苦心,好像也就你知道。”
苏辙开解官家道:“人生在世,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等着苏辙离开御书房时,已至傍晚。
他一出宫,并没有回去苏家,也并没有忙于变法一事,而是吩咐马车前去欧阳府。
他并没有去见欧阳修的打算。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他在朝堂之上什么都没说,若到了私下再说些什么,不免显得虚伪。
他去见了欧阳发:“……我知道,如今许多人觉得我无颜前来你们欧阳府,但我实在放心不下,想要过来看看,想要问问你,大人可还好。”
“你为何无颜来我们欧阳府?”欧阳发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我虽无功名在身,也从未涉足朝堂,却也知道朝堂之上各自有各自的见解。”
“你如今乃王安石王大人一派的人,若当众替我父亲求情,以后在王大人跟前该如何自处?”
“更不必说你求情也是无用。”
说着,他笑了笑:“你对我父亲的心意,我与我父亲都知道。”
“当初你见他身体不好且又有眼疾,请了孙神医前来替他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