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无奈哥哥,你快把鞋子穿上吧……”
史无奈这才哈哈大笑着将鞋袜穿上。
苏辙与苏轼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热闹极了。
史无奈又玩了会,这才回去。
而苏辙则留下来陪苏轼,他与苏轼一同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轻声道:“六哥,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今日你死里逃生,福气还在后头了。”
说着,他更是道:“爹爹与娘说了,我们兄弟两人在外要互相照应,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们两人都不分开好了。”
他现在想起这件事,仍觉得后怕。
若不是张易简道长借来打猎的细犬,只怕他们寻一夜都寻不到苏轼的。
这样冷的天,一夜足以将人冻死。
苏轼却是个心宽的,想了想,认真发问道:“那我以后要是去茅房拉屎,你不想拉屎,你也与我一块吗?”
“八郎,你向来爱干净,你会愿意?”
“若是你实在不愿意,也不必在茅房里等我,在门外等我就是了!”
苏辙:……
他就不明白苏轼的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为何会与寻常人不一样。
他们兄弟两人今日皆受了惊吓,又累坏了,很快就躺在舒服暖和的被窝里睡了过去。
即便睡着了,两人还手牵着手。
翌日一早,苏辙他们三人坐上马车时,已知晓了后半夜的事。
还未等人寻上门,知晓苏轼获救消息的程之元就跪倒在张易简道长院子里,连连磕头认错。
冰天雪地里,程之元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张易简道长都未露面。
风清子直说要他收拾东西回家去吧,北极院容不下他这等学生。
这话说完,风清子都懒得搭理他。
不光如此,一大早张易简道长就差人去衙门报官,说程之元妄图害死苏轼,更在北极院门口贴上告示,将程之元罪行告知所有人,并明确表示北极院永不会允许程之元再踏进天庆观一步。
这消息一出,在北极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北极院开办至今,也不是没人被劝退,像寻衅滋事、偷盗之人,自是不会留的。
但张易简道长一向觉得人皆会有悔过之心,也许孩子们长大会学好,所以只将人劝退学院,并未声张。
唯独程之元,可谓北极院开院以来第一人。
苏辙他们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也讨论起这件事来。
史无奈是义愤填膺道:“……有道是一命偿一命,程之元想要害死六郎,就该要他以命抵命,实在不行,将他丢到柴房中冻一夜。”
“就这样将他赶出去,实在太便宜他了!”
苏辙无奈道:“无奈哥哥,你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点。”
“若道长真这样对程之元,那道长与程之元又有什么区别?”
“伤人害命,自有官府做主!”
他也知道就算这件事闹到官府去了,因程之元年纪尚小,因程家在眉州的关系,这件事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也只能如此了。
明面上看,程之元乃至程家损失极小。
但往远了看,此事之后,程之元会名声一落千丈,别的书院敢不敢收他可不好说,就算真有书院敢收他,那些学子也会对他指指点点,小心提防。
程之元这辈子都会背负着“杀人凶手”的名声。
以后想走仕途这条路就难了,那等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至于程家,能教养出程之元这样儿子的人家风又能好到哪儿去?
很快,就连程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如此想来,这般结果好像也不算太糟。
苏辙与苏轼很快到了苏家,两人刚下马车,谁知史无奈也跟着跳了下来。
他们俩刚回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史无奈就解释道:“我一个人回去怪无聊的,连玩伴儿都没有,还不如在这儿和你们一起玩了。”
苏辙忍不住道:“无奈哥哥,你就不想你爹爹和娘吗?”
史无奈点了点头,却是豪气万丈道:“想归想,却也没那么想,能够克制得住。”
“我们家就我一个人孩子,实在是无聊。”
苏辙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史彦辅看向他与苏轼总是一脸羡慕的眼神。
有这样一个糟心儿子,谁不羡慕别人家的儿子?
苏辙他们三个便手牵手进了苏家大门。
程氏听说这消息后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了出来,惊讶道:“六郎,八郎,你们怎么回来了?”
她知道两个儿子聪明归聪明,却也是顽皮,特别是苏轼。
再加上一个史无奈,三个孩子凑在一起,能把天都掀翻。
苏辙一眼就看出程氏在想些什么,连忙解释起来。
当然,他昨夜答应过苏轼,说不会把苏轼长时间不洗澡的事情告诉程氏,便有意弱化净房里发生的事,将剩余之事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程氏那样镇定的一个人,听闻这话却是气的发抖,连声道:“好!好!真是好得很!”
“他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想要害了六郎的命!”
苏辙等人惊呆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程氏这般神色。
他忙开口道:“娘,您怎么了……”
程氏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对着常嬷嬷道:“将家里所有人都叫上,我们去程家一趟!”
这是要做什么?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惶和不解。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唯有史无奈面上露出兴奋之色,飞快去厨房找出一根扁担来,起哄道:“婶娘,我跟您一起去!”
“我们要除恶扬善,要程之元血债血偿,冲啊!”
苏辙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无奈哥哥,你就少添乱吧!”
说着,他忙跟了上去,扬声道:“娘,您慢点,您等等我!”
“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不由着急起来,连忙要苏轼去找苏洵,想着要苏洵劝劝程氏。
好不容易等苏洵来了,程氏等人已行至门口,苏辙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看到苏洵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忙冲着苏洵使眼色,一副——爹爹,您快劝劝娘啊!
谁知苏洵像没看到似的,扬声道:“昭娘,亏得程家还自诩什么名门世家,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看他们既不要脸,那就不必给他们留面子!”
说着,他更是冲身侧的平安道:“你去街上的红白喜事铺子找几个敲锣打鼓的人来,既然今日有心要闹一闹,索性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我倒是要看看程家面上挂不挂得住!”
苏辙:……
他摇摇头,很是无奈。
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若要闹,那就闹吧!
他索性跟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史无奈身后上了马车,三个小娃娃开始在马车里密谋起来。
青神县并不大,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程家门口。
此时程家也是鸡飞狗跳。
昨晚程之元在雪地里跪了大半夜,一直到跪晕了过去,张易简道长都没露面。
风清子差人将他抬了下去,一大早就将人送回程家来。
即便程浚昏睡中都在呢喃什么“不要把我赶回去”之类的话,但无人在意他的感受。
今日送程之元回程家的是风清子的师弟风泉子。
风泉子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知晓程之元做下这等事很是不耻,所以到了程家说话也是极不客气的,一开口不仅将程之元昨夜之事道了出来,更说程之元这几个月功课一落千丈,心思只放在了谋财害命上,压根没放在学业上。
风泉子说话是直来直去,不仅将程之元贬的一无是处,话里话外也有影射苏家教子无方的意思。
程浚气的脑门子一抽一抽的。
他虽官职不高,但程家在眉州也是三大家之一,更为眉州首富,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程相公”。
如今他知晓程之元做下的那些事已是怒不可遏,连个小道士都敢冲他吹鼻子瞪眼,自是气的不行,也顾不上床板上的程之元正昏睡着,上前就狠狠踢了他几脚。
程大舅母见状,自是不让,哭着去拦。
程浚火气上来,却是连程大舅母一块打。
后来还是程老太君赶了过来,抱着程之元是又哭又闹,哭的是泣不成声:“……你若是要打,将我老婆子也一起打死算了,正好我也能早点下去陪你们老子。”
“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
一时间,程家是闹成一团。
风泉子见状,忍不住摇摇头,悄无声息退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程之元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程家家风如此,又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看着闹成一团的屋子,程浚正头疼了,他身边的随从就战战兢兢走了进来,低声道:“老爷,姑奶奶……姑奶奶带着好些人在大门口了!”
程浚面上怒气愈盛,没好气道:“姑奶奶?”
“我们程家可没什么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