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我看八姐姐是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不光夸你,更夸我,甚至连带平日与我们交好的无奈哥哥都夸上了天,着实不易……”
苏八娘轻笑一声:“这是自然。”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要在王小娘子跟前夸六郎,自然得将六郎身边的人夸个遍。”
“再说了,我夸八郎你可没撒谎,更没骗人……我们苏家在眉州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能骗婚!”
姐弟三人说说笑笑,皆知这门亲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翌日一早,史彦辅就登门道喜,直说王家愿意结下这门亲事。
一时间,苏家可谓是喜上加喜。
接下来的几年里,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不光勤学苦读,更是跟随郭夫子四处游历,只是可惜,也不知是因郭夫子常年饮酒亏空了身子的缘故,还是懒惰才是其本性,受不住长年累月的长途跋涉,在带领兄弟两人游学的第二年身子就有些受不住。
但苏辙也好,还是苏轼也罢,都觉得游学途中所学到的内容比从前更甚。
苏洵一见,便当仁不让带着两个儿子游学。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转眼就到了苏辙十六岁这一年。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能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陈太初于两年前中了进士,已与苏八娘完婚。
比如,史无奈也已成婚。
比如,苏老太爷已经故去,四年前喜丧去世。
比如,苏洵放弃科举之后,随心文章却引无数文人墨客推崇,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已在眉州,甚至四川大有名气。
比如,三月前,苏轼已与王弗成亲,夫妻伉俪情深,恩爱有加。
又比如,年仅十六岁的苏辙已长成个俊朗的儿郎,身形高挑,眉目出众,任谁瞧见他都会夸上几句。
当然,旁人看了也是白看,如今的苏辙虽年纪轻轻,却已经定了亲,定的正是当年那位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史家娘子。
若真说起来,苏辙对这门亲事并未有太大的感觉,甚至定亲之前的相看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而已。
他深知自己一个胎穿者,一个活过一世的人不会像情窦初开的苏轼一般,对着自己的六嫂一见钟情,声名鹊起的他之所以答应与史小娘子成亲,皆因故去的苏老太爷与苏老太君恩爱了一辈子,如今苏家是
如日中天,史家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早在他几岁时,故去的苏老太爷就曾想要他娶史小娘子。
娶谁不是娶呢?
更何况,相看时,苏辙只觉得史小娘子也是进退有度,温文尔雅,便答应下这门亲事,更与史家长辈保证自己此生不会纳妾,终身爱护史小娘子。
史小娘子听闻这话感不感动苏辙不知道,但史无奈却是感动的不行。
说起来,眉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史无奈与这位史小娘子也是沾点亲的,一开口就道:“八郎,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们兄弟两人在眉州可谓出尽风头,就连我那娘子都念叨不停,直说我与你关系那样好,为何没要她妹妹抢占先机。”
说着,他更是拿胳膊肘撞了撞苏辙,低声道:“你不纳妾的话,到底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
苏辙扫了他一眼,俊秀的面容上满是郑重:“自然是真的。”
“史小娘子是个好姑娘,我哪有负她之理?”
史无奈盯着他看了又看,最后只惋惜道:“可惜啊,我若是女子就好了。”
“这样我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嫁给你!”
苏辙:……
他没好气道:“无奈哥哥,如今你都已娶妻生子,怎么还像是一点没长大似的?”
两人正如小时候那样亲亲热热说着话,任乳娘就掀了帘子道:“八少爷,该去用饭了……”
等着苏辙与史无奈一齐落座时,众人都已到场。
三房还如住在从前的院子,一家人围着圆桌坐下,并不显得逼仄,反倒十分热闹。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却没那样多的规矩,一顿饭将要吃完时,苏洵就心事重重道:“六郎,八郎,明年又是一年会试,不知道你们兄弟两人是如何想的?”
苏轼面上浮现出几分雀跃来。
两年前的那一场会试,他就已是跃跃欲试,只是无人赞成,直说他年纪太小,得多沉淀几年才行。
要知道两年前连程之才都中了进士,为此,程家在家中大摆三天流水宴,别提多风光:“爹爹,师傅和二伯他们都说我以我才学能参加明年的会试了。”
这话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苏辙面上。
纵然如今他已成亲,但与苏辙感情依旧,不管念书,游学,还是做学问,都是喜欢和苏辙一块。
不光是他,所有人的眼神都落于苏辙面上。
只见苏辙慢条斯理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慢条斯理道:“既然六哥想要试一试,那我就与六哥一块吧。”
如今已至秋日,距离明年会试满打满算还有一年的时间,时间很是充裕。
苏洵见两子皆胸有成竹,不免甚是欣慰。
他不免想起当年自己胜券在握,却落榜一事,对着两子叮嘱道:“……三日之前,我收到你们二伯的来信,直说我们也好,还是郭夫子,张易简道长也好,都身居眉州已久,对汴京之事了解的并不清楚。”
“会试不比童试,乡试,其中艰难远非我们想想,你二伯建议我们即日就动身。”
“我们并非径直前去汴京,而是先去益州知府张方平张大人,你们二伯与他是有几分交情的,已为你们兄弟两人写了一封介绍信。”
“此人曾任知谏院、知制诰、知开封府、翰林学士、御史中丞,滁州等地长官,不仅学问出众,更对朝中风向很是了解,我想带着你们前去让他指点一二。”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皆有期待。
他们虽身处眉州,与益州相隔甚远,但对这位上任不久的张方平张大人是有所耳闻。
一来是因此人政绩出众,得官家看重。
二来是因此人才学出众。
苏辙连声应是。
他等了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即便他不重名不重利,可一想到父子三人即将崭露头角,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几分期待。
苏辙则跟在苏洵身侧问起何时动身,又该给张方平大人准备什么礼物之事。
倒是苏轼很快从喜悦中冷静下来,转身看向成亲三个月的妻子王弗。
谁知还未等他开口,王弗就道:“郎君可是担心我?你放心去吧,我无事的,我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会试是何等重要。”
“用八弟的话说,会试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不为过的。”
“如今有此机会能得张方平张大人指点,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阻拦?”
说着,她更是轻轻握住苏轼的手,柔声道:“夫君,你就放心去吧。”
“家中还有我在了,我会代你好生孝顺娘的。”
“你也不必怕我无聊,家中除了娘外,三个姐姐也时常回娘家的。”
苏轼听闻这话,忍不住将王弗搂在怀中,低声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辙与苏洵商议一番,定于五日之后出发,时间很是紧张。
他第一件事就是提上礼物去了史家。
纵然如今他与史小娘子不过定亲,婚事尚未定下,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苏辙一登门,史家上下大喜过望。
虽说苏辙在眉州名声比不上苏轼,但其容貌略胜苏轼,更不必说他言行举止是面面俱到,可谓是滴水不漏。
这样的女婿,谁不简单?
所以当史家长辈听说苏辙外出是为了会试,见他说起来年会试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只有高兴的份儿,连连道:“……你放心去好了,出门在外,得小心些,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做学问更是要适度,切莫因为春闱将近就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史家几位长辈是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许久。
若换成旁的年轻人,早就面露不耐。
可苏辙却神色一如当初,不仅听的十分认真,更是时不时附和一二,逗得史家长辈是笑容不断。
第二日,他去了天庆观拜别张易简道长,依旧如从前每一次一样提了两包茶叶。
张易简道长对他也是叮嘱了许多,他却是只字不提学问上的事,毕竟以他对苏辙了解,学问是半点不需要他担心的。
他如史家长辈那样叮嘱苏辙要保重身子。
第三日,苏辙又去了白马书院。
他前脚刚踏进郭夫子的院子,就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原因无他,院子里的空酒坛子比起他上次来又多了不少。
很快青山就迎了出来,笑道:“八郎,你来啦?”
他虽只比苏辙大上几岁,可说句托大的话,他也是看着苏辙长大的,所以一直以来也是以“八郎”称呼苏辙的。
苏辙也是满脸笑容:“青山哥哥,师傅可起了?”
青山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因苏辙多少是有几分了解郭夫子的,所以并非一早就过来的,如今他瞧见如今已是日上三竿,无奈摇摇头。
他毫不犹豫走进屋,伸手就将床帘挂了起来。
床上的郭夫子睡得香甜,骤然亮光并没有影响他的睡眠质量,只是打了个滚儿,继续睡了过去。
苏辙瞧他睡得香甜,一时间竟不忍心喊醒他,直要青山先要厨房做些粥菜送过来。
可惜,等着这些粥菜都快冷了,郭夫子仍睡得直打呼。
苏辙没办法,只能将他“叫”了起来。
郭夫子生平无拘无束惯了的,不喜受约束,更是起床气严重,如今被苏辙捏着鼻子憋醒,没好气道:“八郎,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我时常说六郎顽皮,没想到六郎成亲之后沉稳了不少,可你倒好,却是越活越回去了,来日我定要与苏洵说,要你早早将史小娘子娶进门,好好管管你!”
他一生气,胡子就一吹一吹的,看的苏辙直笑。
郭夫子原本的怒气,被他这一笑,也消失的差不多。
苏辙扶着他下床,含笑道:“师傅,如今你也是快五十岁的人,怎么能像那年轻儿郎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待他将郭夫子扶到了桌旁,更是亲手为郭夫子盛了一碗郭夫子最喜欢的青菜咸肉粥,这才道:“我不是说不让您喝酒,小酌怡情,也未尝不可,只是您瞧瞧院子里的酒坛子,堆得都快成一座山了,哪里能行?”
“方才我已经与青山哥哥说了,以后每顿只允许您喝三杯酒……”
上一刻郭夫子还觉得自己能有苏辙这样孝顺贴心的徒弟真是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