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尺锦书
严暮手颤颤巍巍的拿起那把刀,眼底冒出血色,身体里有什么在叫嚣着。
太痛苦了!
死了就感受不到了!
杀了自己!
他不受控制的将刀抵到自己的脖子上,只消一用力,锋利的刀刃便会立即割破喉咙……
正这时,外间有了动静。
严暮神思一下清明,看着手里的刀,慌乱的放下了。
来人是江远,他进了里屋,见严暮比上次见时又瘦了很多,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他忍下担忧,单膝跪下行礼。
“主子,武威大将军韩凛私铸铜钱之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监察御史何良发觉并掌握证据。”
严暮垂眸,思量了片刻,道:“韩兆杀了何子冲,韩凛一贯目无王法,定会向京兆府施压,让韩兆逃脱罪责,而监察御史何良只有何子冲这么一个儿子,但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揭发韩凛私铸铜钱的事了。”
他话说得很轻,带着几分讥讽,显然对何良并没有抱太大指望。
可该做的他做了,如若不成,他也没办法。
他对任何事,一开始就抱了悲观的想法,可他又不怕,大不了赔上一条命,好似那样就解脱了,甚至是他期盼的。
江远抬头看了严暮一眼,道:“这韩凛和和硕长公主牵扯很深,一旦私铸铜钱一事败露,和硕长公主定会着急回金安稳定局势。”
届时,主子就可以报仇了!
只是毕竟是生母,主子能如何呢?
这边,柳云湘帮子衿包扎好伤口,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她实在好奇外面发生的事,见墙角有梯子,便小心爬上墙头。
天香楼的灯光,再加上很多火把照亮,将不远处的巷子口照的如白昼一般,因此柳云湘能清楚看到那边的情形。
那边有很多官差,约莫二三十人,将巷子口层层围住。
这时有两个官差抬着木板出来,上面躺着何子冲的尸体。
那会儿柳云湘没看清楚,此刻再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何子冲的尸体实在惨不忍睹,脸上横七竖八的有十几刀,血肉模糊的,一条胳膊断了,两条腿也没了,嘴里大片的血溢出来。
这哪像是人的尸体,更像是一滩血肉。
这时一辆马车停到外面,两个婢女扶着一妇人下来,那妇人根本站不住,由婢女扶着上前。有官差上前欲阻挡,那妇人喝了一声,将官差喝开,而后上前,看到那木板上的尸体,整个人一下愣住。
“不……不是我儿……”
两个婢女也看到了,稍一确认,纷纷哭了起来。
妇人喝道:“你们哭什么,根本不是冲哥儿!”
“夫人……是……是大公子……”
“胡说!”妇人急道,她推开两个婢女,三两步冲到跟前,指着木板上的尸体,“这张脸都花了,怎么看得出是冲哥儿,还有胳膊……胳膊没了,双腿也没了,怎么可能是我儿!”
妇人疯了一般围着那尸体转,最后看到一处,猛地顶住身子。她迟疑了一会儿,猛地将尸体腰间的玉佩扯下来。
“这玉佩是冲哥儿的,我给他请大师开过光……”
妇人说着再看那尸体,继而眼睛瞪大,嘴角颤抖:“冲儿……是我儿……”
妇人嚎啕大哭起来,伏到那尸体上,一遍一遍唤着儿子的名字。
官差将韩兆推了出来,韩兆还大嚷着:“你们眼瞎了不成,不知道我是谁啊,我是韩兆,看你们谁敢抓我!”
“韩小将军,既然出了这事,您怎么都得跟咱们回一趟衙门把事情交代清楚,不是?”一官差耐着性子劝着。
“老子困了,累了,只想回家睡大觉!”韩兆喊了一声。
说着他推开身边两个官差就要走,那妇人见此,一头撞到了韩兆身上。
“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韩兆看都没看是谁,一脚就将人踢开了。
“一个何子冲,贱种一个,也敢让老子偿命!”
两婢女忙上前将妇人扶起,妇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是大将军之子又如何……杀人偿命……我御史府定要讨回这公道!”
韩兆嗤了一声,“说多少遍了,这何子冲不是我杀他,他……他自己撞到我刀上的!”
这话说的,现场没人信。
“你们什么表情,我犯得着杀他么,一个狗杂种!”
“你!”那妇人险些气晕过去。
韩兆压了压火气,道:“还有他这胳膊腿的也不是我砍的,凶手另有其人,你们这群废物,还不赶紧去抓真凶,缠着老子做什么!”
说着,他就要走!
官差和那妇人都上去拦,而这时一队骑兵过来,到了跟前,纷纷下马,向韩兆行礼。
韩兆摆了一下手,那些将士迅速上前将官差们拦下了。他嗤笑一声,上前正要上马。
“京兆府办案,还请韩小将军配合!”
这时一人穿着素袍的男人赶到,显然是刚得消息,匆匆从家里赶来的。
韩凛眯眼,“苏青,你京兆府本事了,敢惹我将军府?”
这人是京兆府尹苏青,闻言笑道:“若今晚让小将军回府了,只怕大将军不饶本官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可是一条人命,死的还是何御史的公子,小将军也知道何御史那张嘴,在朝堂上没人能从他嘴下讨便宜的。本官要是把小将军放了,外面人不得说大将军以权施压啊,甚至说官官相护,这让何御史抓到话柄,不得大闹朝堂,再说于大将军官威也有碍。小将军不若先虽我们去府衙,待把事情交代清楚,若真与小将军无关,您可清清白白走出京兆府,这也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纷争不是。”
韩凛虽然霸道蛮横,但不是草包,知这苏青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而且何子冲死了,他还真想知道是谁胆敢嫁祸给他。
“本小将军便随你们回府衙一趟,说来子冲也是本小将军的好友,当是为他劳苦了。”
“呸!你就是杀我儿的凶手!”那妇人恨得咬牙切齿。
韩凛脸沉了沉,没再与妇人计较,随着苏青走了。
柳云湘双手支着下巴,想到那黑衣人,他会是谁呢?
“姑娘!”
听到子衿唤她,柳云湘往下看,却见裴容正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柳云湘,这墙头的风景可好?”
柳云湘尴尬的顺着梯子爬下来,冲裴容笑了笑,想到那何子冲,她忙解释了一句:“何子冲的死不关我们的事。”
毕竟她俩出现的时机,太容易被误会了。
裴容点头,“我知另有其人。”
“你知道是谁?”
裴容笑,“在下说什么了吗?”
柳云湘心想,难道这裴容还是同伙?
第二百九十八章 痛苦
柳云湘不放心严暮,翌日一早跑去景川苑了。
乞丐怕她暴露和严暮的关系,为自己找来祸患,柳云湘就扮成南红楼的伙计,专门来给严暮送衣服的。
乞丐嘴角抽了一下,“我们景川苑吃饭都能问题了,哪有闲钱买这名贵的衣服。”
柳云湘将手里提的食盒给乞丐,“诺,给你。”
乞丐眼睛一亮,“有肉没有?我们已经好久不开荤了!”
乞丐打开盖子,见里面就一盘包子,笑脸不由垮了,但端起那包子,却见下面一沓银票。
“你你……”
“先给你们一万两,花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们。”
乞丐激动的盖上食盒的盖子,抱到怀里,生怕别人抢走,“想当年,严暮富得流油的时候,也没像你这般豪横。”
“那是对你。”
对她,他可一向舍得,而且直接把腰牌给她,随便从钱庄取银子。
柳云湘跟着乞丐往后院走,这景川苑挺大的,支持从前院往后院走,一路上所看都是亭台塌陷,荒草丛生的,也不知荒废多久了。尤其西院,垂花门锁着,墙头都烂了。
在残垣断壁间,趟着一条勉强能走人的小路来到后院,柳云湘过了院门,正好见花烛递给严暮一碗什么,而他接过后仰头就喝了。
柳云湘忙上前,见那碗里的黑渣,眉头皱起,“你给他喝了什么?”
花烛淡淡道:“药。”
柳云湘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解严暮和重明身上毒的药,但这药效果如何,能不能解毒,甚至可能会让毒性加重,这些都是不确定的,所以需要人试药。
柳云湘急了,忙拉着严暮,让他赶紧吐出来。
他才想起她了,万一又疯了,万一再也想不起来了呢!
“严暮,快吐出来!以后不许喝了!你听到没有,快吐啊!”
柳云湘急得上想上手去抠,严暮被她弄得脸色愈加苍白,往后退两步靠到门板上。看他这副虚弱又颓废的样子,而且他神色木然,似乎又不认识她了,柳云湘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转头冲花烛吼了一句:“以后不许逼他喝这药了!”
花烛耸耸肩,转身走了。
乞丐叹了口气,上前道:“不是花烛逼他的,是他自己要喝的。”
“可喝了那药,有可能疯的更厉害,他为什么喝?即便像现在这样,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也总比彻底疯了,甚至丧命,要好吧?”柳云湘不解。
“你觉得他现在这样子好?”
“对,我觉得挺好!”
乞丐沉了口气,将严暮的衣服扯开,让柳云湘看,“这样,你还觉得他好吗?”
柳云湘看到严暮身上有很多伤,一刀一刀的,而且伤口很深,有旧的已经结痂脱落,只剩一条扭曲的红疤,还有新的,痂还没有落。心口竟也有一刀,从疤痕可以看出刀口很深,能把命救回来都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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