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尺锦书
从粮铺出来,日头已经升到中天了,本该是一天最暖和的时候,柳云湘却仍觉得冷,不由裹紧了披风。
走到街上,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烟霞云锦棉衣,外面披着貂绒披风,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从胡同里跑了出来。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她看到她们,慌不迭的跑过来,但在距离还有几步的地方跌倒了。这一摔,她竟跟换了个人似的,低低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时断时续的,听着十分怪异。
接着她猛抬起头,朝柳云湘主仆看过去,死死盯着她们笑。这笑让人不寒而栗,柳云湘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女人前额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皱纹很深,柳云湘先开始觉得眼熟,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认出来。
肃平王妃,此时应该叫老王妃了。
她是肃平王的继室,陆长安的继母,曾对陆长安用毒,害他自小体弱,上一世她彻底毁了陆长安。
这女人心狠手辣,她见过几面的,不想如今变成了这副疯癫癫的样子。
“杀了他……杀了他……”
她在对她说话,还举起手里的一个布娃娃给她看。柳云湘离得远,只看到布娃娃是用白布缝的,表情诡异,而身上写着字,上面扎着很多针。
柳云湘皱了皱眉,走上前两步,再仔细一看,这才看清娃娃身上写的字:陆长安。
柳云湘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西越那边的巫术,可用来害人。大荣人是不信这个的,但这女人这几年在西北生活,少不得会接触西越人,她恨陆长安,可又没能力杀他,想来就学了这歪门邪道。
女人冲她嘿嘿笑了笑,而后将娃娃放到腿上,拔出一根针,对着娃娃心脏的地方用力扎进去。
“杀了他……杀了他……”
柳云湘沉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这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这时有奴仆跑过来,抓住这女人,扭送着她往回走。女人挣扎着,凄厉的喊着什么,让原本空荡的长街又增了几分冷意。
“将她带回去,关起来,仔细别让她再跑出来了。”
这一声清清冷冷的,柳云湘望过去,见陆长安站在巷子口。他仍旧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披着大氅,等下人将老王妃带走,他朝她看过来。
原本冷冽的神色,再看到她时,立时被笑消融。
他朝她走过来,风停了,雪融了,天气重新暖和起来。
“云湘。”
柳云湘缓了一缓,再冲陆长安颔首,“那个……老王妃她……”
陆长安温和道:“她女儿死了,她见到尸体的时候,当下就疯了。”
“啊?”
“一尸两命。”
柳云湘抿了抿嘴,“那确实挺可怜的。”
“可怜吗?”
柳云湘看向陆长安,见他面色依旧温和,只是眼眸是沉的,冷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柳云湘点点头,同陆长安一并往胡同走去。
“我那三弟酒后爱吐真言,当时在西北,他得意洋洋的跟我说,说我母亲非是病死的,而是被她娘下毒毒死的,这事我父亲也知道,甚至是他默许的。而我母亲死的时候,已有四个月身孕,同大姑娘一样。若说可怜,确实是挺可怜的。”陆长安平静的说道。
柳云湘听这话,心下震惊的同时,也不由得发冷。
“大姑娘的死与你……”
陆长安笑了笑道:“她夫君手上有人命,我拿到了证据,便与她说,若她想救自己的夫君,那就杀了自己。上吊这种方式,是她自己选的,算做曾是一家人,我对她的关爱吧。”
第六百八十六章 秦家有未来
风有些大,柳云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转头看陆长安,他分明还笑着,那般温润,那般明朗。
或许,她真的听错了。
陆长安啊,他不是这样子的。
陆长安说完,低头淡淡笑着,仿佛是在积攒勇气一般,等足够了,这才抬头看向柳云湘。
“我只是在为我母亲和我自己报仇,错了吗?”
风停了,周围寂静一片,这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
柳云湘摇了摇头,“很多事不是只有对和错,我也没有资格去评价别人的对和错。”
“所有的事,只认对和错的话,那就黑白分明了,简单了,纯粹了。”
“你认为自己做的对?”
“所以要你来告诉我。”
柳云湘再次转头看向陆长安,这一次她看得很仔细,那眉那眼那鼻那唇,他还是他,可他变了很多。
人都会变,只是他变得让她有些陌生。
“为什么要我来评定你的对或错?”她不解的问。
陆长安转回头,望着长长的街,面上闪过一瞬的空洞,“旁人都不配。”
“我,我就配吗?”
“曾经我在深渊里,是你将我拉上来,看到了这世上的光和广阔。你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同,我可以不信神明,但我信你。”
这话让柳云湘深深震撼,她不知道自己于陆长安是这样的存在,竟奉若神明。
“可我……”
陆长安侧头冲她笑了笑,“等你有了答案再告诉我吧,对和错往往在最后一刻才看得清楚。”
柳云湘不知道最后一刻是什么时候,但此刻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定一件事的对和错,去评定一个人的改变是好是坏。
这条路本是不长的,可这一次却走了很久,久到柳云湘都有些慌了。
“到了。”
斜角胡同口,陆长安停下脚步,等柳云湘走过来,他转身向她颔首。
“风大了,进去吧。”
柳云湘点点头,“世子也回吧。”
“嗯。”
柳云湘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转头问陆长安:“世子不回胡同里住了吗?”
陆长安笑,“不了,我该住在王府的。”
柳云湘冲他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家走。
他是肃平王,自然该住在肃平王府,她唤他世子,可他永远不再是那位常被人欺凌的陆世子了。
回到家里,柳云湘才想起自己没有问陆长安,他将西北的军权交出去,那他在盛京会不会有危险。可转念一想,倒也不必问了,他必定已经有了盘算。
翌日一早,院门哐哐的被敲响。
子衿去开门,见老亲王搓着手站在外面。
此时柳云湘带着两个孩子正在用早饭,老头进来就在饭桌旁坐下了。
“我昨儿进宫找皇上,磨了一晚上嘴皮子,眼下又冷又饿。”
柳云湘笑了笑,忙让谨烟给老头盛碗热粥,拿一副筷子。
热粥和筷子拿来,老头是真饿极了,一边吹着气一边吸溜着,还不忘就着张大娘做的小咸菜。
见他吃得这般风生水起,两个孩子也不吃了,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他。
老头吃了一碗粥,压住了饥荒,让谨烟再给他盛一碗,他先吃着包子。
见两个孩子瞅着他,他觑了一眼,“老七的?”
柳云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老头又瞅了瞅,“龙凤胎?咋不像呢?”
柳云湘起身给老头又夹了一个包子,“吃您的吧。”
老头非但没有闭嘴,还欠身凑过去了,仔细瞅着两孩子,抬了一下下巴,“叫叔祖。”
砚儿和行意先看柳云湘,见她点头了,他们才齐声喊了一声。
“叔祖。”
“啧啧,这小子目光坚毅,身子骨硬实,一看就是将才。这小丫头两眼冒着精光,跟你一样,往后打算盘必定灵光。”
柳云湘笑,“那感情好。”
“我秦家啊,总算也能看到未来了。”
“那您看严暮怎样?”
老头哼了哼,“一头又奸又疯的狼,桀骜不驯,非是明君之选。”
柳云湘不大高兴道:“那是您不了解他,还因为他的出身,带着天然的偏见。”
老头摆摆手,“我虽是大荣唯一的亲王,可我手上没有实权,你倒也不必与我辩论这些。我来是告诉你,皇上不同意放开善念营。”
意料之中,柳云湘只是点了点头。
见她这态度,老亲王皱眉,“你就不失望?”
“失望啊。”
“不心急?”
“心急啊。”
“那你……”
“皇上偏执,一次两次肯定不成,等时机就好。”
见柳云湘如此淡定,老亲王原本一身炸毛,此刻慢慢捋顺了。她说得对,这事确实急躁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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