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窈九九九
哎呀,荣娘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实在没想到老五竟然敢跟过来,她是怎么来的?
虽然不是异国,可也算是他乡,能在这时候遇到自己的熟人,对荣娘来说也是一种希望,她忙在那门口拼命摇着手,等把玉娘招过来之后才期冀的拉着她道:“你怎么来了?还有谁,妈妈也跟过来了吗?”
玉娘摇了摇头,“妈哪里会来?只有我,我放不下福娘才跑过来的。”
“哼,你倒是惦记着她。”荣娘脾气一发作,甩下手哼的一声,但随即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局面,扭过脸去央求道:“玉娘,好玉娘,你救一救你四姐,姓黄的不对劲,他倒把我也看起来哩。”
这话说的正好,玉娘正想着怎么拉荣娘过来呢,就见她说了这话,便疑问道:“四姐你还不知道,我在外头打听着听人说,黄县丞要把你们给送到好地方去呢。”
“这我知道,不是要嫁福娘嘛,闼老爷死了,自然这送亲轮到他去。”荣娘奇怪,这不早就在县城里就知道了。
“好啊,原来这事你也知道,”玉娘瞪了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老黄在县衙出了事后还对福娘有兴趣,怎么不及时通风报信的,也好让我们早做准备。”
荣娘替自己辩解道:“我被他看着呢,哪里有的空,你想想,我在县城里头黑鸨子盯着我,去了那里他们又盯着我,我哪有时间传信呀。”
这话的问题很多,就算没有时间,难道连派人通风报信的时候也没有?之前还能约着玉娘呢。
她是自由身,黑鸨子哪里敢像管手底下姑娘似的管着她,可见是在扯谎。
玉娘没工夫跟荣娘计较这个,现如今救人的事第一,其他的小心思都可以先放下,她也懒得再与荣娘客套,只恐吓她道:“哎呀,何止是福娘哦,福娘是要嫁人的不假,可四姐你也有人家,听说是给个嘴歪眼斜流口水的傻子做媳妇。”
“黄老爷为了自己的官位,在长安里头到处跑嘞,福娘是他的登天梯,你就是梯下垫着的石头,两个都用得上呀。”
这话说的荣娘果然慌张起来,“好啊好啊,这遭瘟的老头,要下地府的老不死,我真心实意待着他,他竟然这样对我,要我把嫁给个傻子去!”
“四姐等回屋里再骂,眼下时间紧,”玉娘往院门外看了看,所幸晏子慎功力还在,把两个人气得团团转,几乎要动起手来,完全没注意到院子里头,“现在你和福娘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是想要我搭救,你也得帮忙才行。”
“这话说的,”荣娘见自己倒要承担威胁,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你别和我捣鬼,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叫嚷一声,他们就能立刻捉了你。”
“嘿,你倒威胁我来了。”玉娘翻脸不认人,起身就要往外走。
“别别别——”荣娘见玉娘态度这样刚硬,自己身子骨马上就软了下来,赔笑道:“好玉娘,我是逗你的,说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我就是拼了命也替你做到。”
“用不着你的命,你既然是住在这三间正房里的,那黄书琅的书信文件肯定也在这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你去他屋子里头翻找看看,若是找着什么重大消息,你就都记下来,到时候叫那个驿卒传出去给我们,喏,就是那个。”玉娘指着人叫荣娘记住,随后又交代她道:
“福娘的随身首饰全被黄鼠狼拿走了,我见着你头上手上首饰都还在,想来没防着你,你想法子去找找福娘的首饰,她有根挺粗的银簪子,那里头是保命的铁针,到时候想法交给她去,至于其他什么事,也不用你多做,你只盯着黄鼠狼就成,我们会想办法让你见着驿卒的。”
玉娘嘴里交代话,眼睛时刻关注着院外,见着那边好像声势减弱下来,她便赶紧离开,等到了院门口那,霍娘子已经骂得气喘吁吁,柴大也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唯独晏子慎气定神闲,面色淡定,站在那里似乎还可以再吵个三百回合。
“罢了罢了,”玉娘用袖子捂着口鼻,只推着晏子慎嗔怪道:“这里头住的都是些大人,他们万一听见了你和仆从吵架,还不看低了你的,快走吧,别跟这些人见识,瞧,你衣裳都熏臭了,回去就扔了吧,咱们换一家地方住去。”
霍娘子气得攥紧了拳头咬牙恨恨,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能做夫妻,一窝混账。
把她气得一直等到晚间黄县丞回来了,霍娘子都忍不住上前抱怨,“老爷,要不然咱们换所宅院住去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安全。”
“不用。”黄县丞一挥手,满脸的笑容,足见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好,“我已经找着了人,过几日就把里屋的送到他家看管去。”
亲娘咧,前途有望,前途有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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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消息自然也瞒不过跟他同个屋檐下居住的荣娘来,荣娘见着黄鼠狼脸上带笑,神情轻松,一改,日回来唉声叹气的愁苦模样,就知道事情有了进展,正好她要在玉娘面前显出功劳,好让自己这鬼精灵的五妹能搭把手的。
她便故意像是撑着病体一般走上前去,对着黄县丞嘘寒问暖宽衣倒茶,好一番照顾。看得黄县丞都不禁感动的握住荣娘手道:“唉,你还生着病呢,这些叫柴大家的去做也就是了,累坏了你,我可心疼。”
荣娘心冷口暖,娇嗔道:“我伺候黄郎这么些天了,交给别人可怎么放心呢?这几日喝了药水,虽说手脚还是软的提不起东西,可白日里歇了会儿,多少也有些精神,您就让我伺候吧。”
见她这样,黄县丞嘴里说两句也就由她去了,荣娘趁他转身过去才死命的用脚踩烛光里黄县丞的影子,恨不能以影代人,拿自己的鞋踩他身上去,心疼?心疼我还要把我当贼一样看守?还叫那婆子给我喝些乱七八糟的草药?
幸好荣娘一行人居住的院落偷工减料,虽说地面是砖石不假,可那墙底下却是泥土地,并不像大户人家里头那样全木质亦或是全砖石,所以那一两碗的药荣娘只悄悄顺着缝倒掉,倒也没叫人查出什么异常来。
这会儿见气氛正好,荣娘便娇滴滴的挨着黄县丞坐下,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这几日进长安来,还从未见黄郎这样高兴的,感情是福娘的亲事定了?”
“你倒是聪明。”黄县丞先是脸色一僵,但看着荣娘消瘦的模样和纤细的手脚又放松下来,轻松道:“正好我昨日在香园里碰见了泰宁侯府里的陈老爷,一瞧见他呀,我就知道福娘是他的亲生女儿,两个人眉眼间实在是相似。”
“我便拿着那枚玉佩同他相约今日在茶馆里,与他说起旧事来,谁知他还是个痴情人,竟还记得你妈,拿着玉佩痛哭流涕说是对不起福娘,当场便认下了人来,只说这一二日就要派人来接的,等把福娘接回家去,就可以开始议亲了。”
黄县丞直到这会儿,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才算搬挪了出去,陈恩只要把人一接,自己再去曹府替他把亲事一提,此事便有七八分准了,等曹家那儿同曹公公一说,只要曹公公见到了福娘,以福娘的模样保管能让曹公公满意。他老人家点了头,自己的前途还能没有?只怕不用干上三年,今年就可以换顶帽子戴喽。
清平县?清平县哪有长安来的繁华,清平县哪有长安来的富贵,这才是他活了大半辈子该来的地方。
荣娘像是有些听不明白,只乖觉的在旁边捧场凑趣,只等到黄县丞谈兴已尽,她才心疼的看着他道:“瞧您的脸色,这些天忙乎下来都憔悴了,我叫霍大娘给您熬一碗养生汤来喝喝吧,您到底不同那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是要保养身子呀,将来的前程等着老爷走呢。”
一说起这个,黄县丞果然大悦,拍着荣娘的手掌就夸她贴心,等荣娘走出房门交代霍大娘时,黄县丞还在屋里训斥了霍娘子一声,只说是自己叫荣娘吩咐的。
霍娘子听到他发了话,这才悻悻领命,荣娘得意的使唤她,“这里的提壶染了药气,你去前头小厨房里煮去,别偷懒,要实打实的熬上小半个时辰的。”
等见着霍娘子气气的去了,荣娘返身回到屋里,继续与黄县丞说笑,见着他似乎有些疲惫,便小心服侍人去床上歇息,趁他不注意,自己拿毛笔快速在这张纸上写了一个侯一个陈字,把纸团揉成了团,端着茶盏往外泼水的功夫走到了院门边。
这时是晚间时分,柴大已经去了前头睡觉,大通铺也是有时间规定的,不是半夜三更过去了还能睡觉开门,毕竟还有其他人住呢,惹恼了别人睡眠,那可是要挨拳头的。
柴大不过是听吩咐过来帮事而已,可不想带身伤回去,他伺候的前后两位主子哪一个是大方的,那可是个个的吝啬鬼投胎,恐怕即便给了药钱也顶不上补偿。
柴大人不在,霍娘子又去了前头厨房,荣娘便趁机往院门外头丢了个纸团,自己守在门口,见霍娘子过来时便急忙上前争着去端,等着把霍娘子引到院子里,关上了院门没看见外头的东西才算安心。
纸团在当天夜里就到了晏子慎的手中,自然,这样快的速度,也需要有晏老爷的银钱打赏才行。
晏子慎照例又是二两,把贾仁六高兴的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心里发誓自己一天要往那小院外头转个十趟八趟,绝对不遗漏任何线索,这可是个大主顾。
晏子慎看到纸上潦草的两个字,就猜到了人选,和玉娘失望道:“偏偏是最贪的那家。”
先前玉娘叫晏子慎去打听三人消息,原来御史台苏家已经升了,现在正坐着外府监察御史一职,带着一家老小都在外头呢,这位是绝找不到人的。
剩下两个里头,那位百户表亲陆老爷虽然地位高,可是家里不过才富裕一代,自己也是武夫做派,家宅管理的一塌糊涂,粗漏漏全是缝,不像泰宁侯府的陈恩,即便分出了府,可家里伺候的仆人都是世世代代在他家里做活的,且不论忠心比旁人更甚,便是见过的世面也比其他府里的要多,一开口那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的。甚至于拿了银子不干活,反口拿去立功,乃至于威胁勒索,这可都能做得出。
见玉娘还是有些疑惑,晏子慎详细为她介绍道:“老泰宁侯生有八子,陈恩他爹排行第五,早年间就已经分房出来了,后来得了病,陈恩的爹娘都没挨过去,他们一死,他便与自己那些兄弟又分了一回,这会儿要说是泰宁侯府也能搭得上边,到底也能叫声叔叔。可要是真打听过,知道底细的,就知道他已经算不上侯府人了。
只剩下一个名头而已,要不是之前他爹使手段有心计,把人塞到太常寺里头做个帮闲,恐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官身呢,前年因一桩大案被罢免了,现在光秃秃的,他肯放过这口肥肉?”
“什么大案?连个帮闲也连带到。”玉娘十分好奇。
晏子慎幽幽地看着她不说话,一切尽在无言中。
“明白了。”玉娘讪讪地低下头,“那确实闹得挺大。”
晏子慎冷哼一声,“死了几十口人,前后罢了一百多个官呢,怎么不大?这陈恩显然是怕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没皮没脸的就一口答应,连你六妹妹人都还没见着呢,也不怕认错了。”
“白得个女儿,他怕什么?认不认错,横竖人都没用他养,到了年岁蹦哒出来还能帮他去攀亲呢。”玉娘呸了一口,“真叫人看不起这样的男人!”
第141章 牵线
很快,陈家的仆妇们就要过来接人了,正所谓虎死不倒架,即便是已经分出侯府多年了的陈家,但仍旧按着当初侯府的老例动作,来接人前还特意送帖子提前告知,还有要过来的人数,免得备礼打赏的时候有疏漏。
“什么?还要我给钱?”黄县丞看着那帖子都有些想笑,都已经这幅模样了还充什么侯府人家呢,也配么。
“老爷,还是备下吧,别得罪了人家。”荣娘自打上回之后,这几天一直尽心服侍黄县丞,倒把他哄得对自己稍微有些放松了警惕,连才刚陈家过来送贴都没防备着荣娘。
她看着那帖子上写的申时过来接人,眼下已经是吃过中午饭的时候了,算算时间也没剩下多久,顶天一二时辰,于是觑着黄县丞的脸色小心开口道:“既然那边过来接人,咱们是不是得把福娘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有,那边既然还是端着侯府的架子,那咱们可不能太寒酸,首饰也得有几件的。要不然,她们就该嘲笑您穷官一个了。”
黄县丞沉吟片刻,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点头道:“也好,你去帮她换上,顺便开导开导她,既然认了生父,就该听从父母之命,以和柔孝顺为上,本官这是替她找了个好前程,若还是执迷不悟,叫她想想她母亲。”
说到最后,黄县丞言语严厉,似乎不单只是说给福娘听,“你可莫要忘记了,若是不从,只怕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是,是,老爷放心,我一定告诉她听话。”荣娘脸色发白,像是被吓着了一般连连点头,恭顺的弯着身子往黄县丞床边那个箱子里去翻找合适的首饰。
没几下就翻着了玉娘所说那根略粗些的银簪,考虑到黄县丞的钱囊羞涩,连打赏都有些困难,荣娘干脆只挑拣了银系列的首饰,把金镶宝石一类全都留在箱中,口里说的好听,“这些也就够了,福娘小小年纪,戴金的反而俗气。”
黄县丞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到底是娼妓出身,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算她机灵,便一挥手,“你去给她戴上吧。”
有了这个话,荣娘心底才算松了一口气,等着去了偏房还拿这话支使霍娘子去烧水,好替福娘梳洗的,趁着她不在,荣娘把那簪子交了过去,“你瞧瞧,是这根不是,姓黄的抠搜死个人,金的玉的都想贪墨,我好说歹说的才拿出这些银的来。”
福娘握紧了簪子感激道:“是嘞,就是这个,这是临走前妈给我的首饰,也算是我们母女俩的念想。”
装,还和我装。荣娘心底嗤笑了一声,什么李妈妈给的,玉娘说得明明白白,那不是她给她防身的么,荣娘都旋开看了,不过就是根生锈了的钉子,有什么用的,指不定还容易折呢,还是自己磨的簪子好使。
只是她也知道福娘对自己心有警惕,这会也不揭穿,只趁着时间赶紧介绍陈家的来历,好把玉娘交代的话说完,“陈恩,哦,就是你那个爹,他娶了一妻二妾,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小儿子是家里丫头生的,现在又娶了一个许花娘为妾,你想法子尽量和她交好,唯有她我们还能接触得上。”
像这些个世家侯府,其实最难收买,底下的人都是一窝的,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能闹得全府皆知,还是许花娘这样的外来户好些,再怎么也能借着花娘的名义去拜见亦或是邀请,总能动些手脚的。
福娘应了一声,虽然知道黄县丞替自己找生父不怀好意,那没见过面的爹也不一定是个好人,可一想着自己期待盼望了十来年的父亲终于要见上面,还是让福娘有些期许。
万一……万一……他心里有我呢?
来接人的是四个身穿绸缎衣裳的仆妇两个丫头,头上手上也有些首饰,见着他们,黄县丞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是听了荣娘的话,给福娘打扮了一番,要不然连下人都比不过,可真的是丢人现眼了。
四个妈妈坐两辆大车,两个丫头陪福娘坐一辆大车,外加两个跟车的,两个车夫,浩浩荡荡一行人簇拥着福娘往陈家行去,一口一个小姐,一句一声娘子,态度恭恭敬敬,表情温温和和,倒把原先还紧张的福娘都有些弄不会了,这怎么和预想的不大一样?
“是呀,怎么倒真个像是认女呀。”连荣娘都疑惑不已,转头向黄县丞发问道:“就是亲女儿也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您瞧瞧来接人的,可真气派。”
黄县丞依旧捋着他那宝贝胡须,颔首笑道:“这位陈老爷倒真是侯府出身呀,我算小瞧他了。”
他这招可比自己用的手段高明多了,自己对付福娘不过是威逼利诱,人身威胁,陈恩陈大老爷可就不同了,人家走心呢。
感叹了一番世家手段,黄县丞随即清醒过来,将福娘剩下的首饰拿手帕一卷,干脆带着这些往解当铺里卖些银钱,没办法,穷呀,黄县丞先前在边陲哪里能挣银子,后来来了清平县也才不过一年多,又与那张主簿争斗抢权,拢共才只捞了几百两,包占花娘日常费用花了些,后来给闼东之买棺木花了些,来到长安之后银子更是淌水一般离去,现今也只剩下几十两了,便是去曹家只怕都有些不够用的。
金玉首饰折卖死当换了四十二两,黄县丞又拿了二十两在这铺子里买了两柄洒金川扇,拿锦盒装着去了西江米巷曹府门前拜见,又给了门房十两才勉强动身往里通讯,黄县丞咬咬牙,才换的银钱不到一会就没了大半,接下来若是还不成,可就只剩下卖人了。
万幸,曹府里的人似乎对黄县丞举荐的福娘十分感兴趣,门房进去通报没多久就开了边门,请黄书琅入内详谈。
黄县丞有心打探是谁,可门房闭嘴不谈,他便狠狠心塞了二两过去,见门房眼皮也不抬,暗骂一句复再塞二两,才见那门房嘴角翘出个笑来道:”黄老爷,你算运道好,我们三老爷正和宫里出来的马公公说话,一听你要给他介绍新媳妇,马公公当即就想听听人选,他好回宫与曹公公报喜的,要不是马公公开口,恐怕你还得吃两三回闭门羹才能进来。”
这倒真的巧,黄县丞也点着头感慨,谁不知曹家老三曹连荣性情怪癖轻易不肯见人的,自己一来就能进去实在是幸运。
那门房领着人没往书房走,反而到了内院,见黄县丞疑惑,他看着银子的份上指点道:“我们三老爷身上不好,常年卧床休养的,他老人家不爱听碎话长话,你别拐着弯,有话实说,如今马公公在,他是曹公公才认的儿,有什么当着他的面实说。”
“是是是。”黄县丞躬身哈腰,浑然不觉自己这个八品的官听白身的门房教训有何不对,进去之后果然按着门房指点,把福娘身世、外貌、才艺都说了一遍,恭敬道:“此女实是泰宁侯五房陈恩之女,如今年岁正好,才貌双全,实是公子良配呀。”
没等曹连荣说话,那青年白须的马公公就先拍掌喜道:“哎呀,这可正合了公公的心意,还是泰宁侯府的人,更好,更好了。”
见他开了口,那倚靠在床头的曹连荣原本紧闭的嘴也只得开口,有气无力道:“马哥哥说的不错,等叔叔下值回来看看,若是叔叔满意,”
曹连荣沉默了片刻,见马公公眼神看向自己,才咳嗽了几声,“侄儿一定听从。”
马公公当即就站起身来,“好,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宫和公公报喜去,那个谁……”
黄县丞急忙再次自报家门,“下官清平县县丞黄书琅。”
“好,我这里记下了,若是人真个好,便是曹公公耳朵里,恐怕也能记住你的名字。”马公公随意点着头,匆匆就往外走,这几天曹公公不知怎么的心情不好,他正发愁怎么讨好干爹呢,现成的理由这就送上了门。
马公公一走,屋子里曹连荣的咳嗽就越发猛急,直到这个时候,黄县丞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还有两个美貌清丽的婢女在内伺候,一个捧痰盒,一个倒药茶,动作轻柔又快速,若不是确有呼吸,黄县丞还真以为是两个雕塑人偶。
“你过来,”曹连荣语气温和的叫来倒茶婢女,将滚烫的热水直接浇在捧盒侍女手上,却见那人抖着身子也不敢舍弃滚烫的瓷盒,脸上簌簌滚着泪珠,心底那股火气才算稍微有些平复,只是还不够,他随手又丢下茶壶。
只听砰的一声,碎片四散——
曹连荣看着被热水溅到了袍角的黄县丞,不由得愧疚道:“哎呀,不小心失了手,黄县丞莫怪罪,蠢笨的奴才,快,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了。”
那两个侍女连扫帚也不敢去找,只小心跪着寻摸碎片,饶是如此,曹连荣依旧嫌弃动作太慢,不停催促,那碎片又尖又烫,没一会儿就看那两个婢女手上血痕遍布,袄裙鲜红泛粉。
“黄县丞可还满意?若是嫌弃,干脆就把这蠢东西的手给剁了吧。”曹连荣把目光转向黄县丞,像是咨询他的建议。
“不敢,下官不敢。”黄县丞躬着身,头也不敢抬,额角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汗,怪不得外头说这曹连荣久病养歪了性子,果然暴戾乖僻,难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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