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王爷后 第16章

作者:笕素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芰荷记起来了。

  初见宋骁时,他虽长着一张玉面书生样,但面无表情,气质可怖,但却肯在她哭泣时递给她一方帕子,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是。

  宜锦看着生气勃勃的芰荷,十几岁的女孩子,像是初春时绽放的桃花,娇嫩嫩的在枝头,风吹过便能闻到芬芳。

  若芰荷没有随她入宫,这会儿也许已嫁做人妇,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她能看出,宋骁待芰荷比待旁人要亲和,若两人日后有缘,许能成一番佳话。

  宜锦思绪回笼,嘱咐道:“我去后厨做些膳食,你也烤烤火,身上湿漉漉的,当心着凉。”

  芰荷提了提手中的草药,“刚好也要给蔡嬷嬷熬药,我同姑娘一起。”

  两人自去了后厨,蔡嬷嬷正喂那只叫阿鲲的雏鹰,不知是不是宜锦的错觉,这只雏鹰体型仿佛大了一些,通体黑白相间的羽毛显得莹润有光泽,一双漆黑的鸟目注视着她,鸟喙微动鸣叫了几声。

  宜锦走过去,试探性地抚了抚雏鹰的脑袋,雏鹰不叫了,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宜锦深感万物有灵,她用箸挑了块鱼肉,阿鲲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边眨眼边迅速将鱼肉吞咽而下。

  蔡嬷嬷瞧着高兴不已,微微沙哑的嗓子也因兴奋清亮了几分,“阿鲲这是认得你了。”

  话罢,她想起了什么,却又开始难过,“陛下向来不喜阿鲲,阿鲲养了一只雏鹰,颇通灵性,但却被二皇子抢了去,那雏鹰很快便丢了性命,自那以后,阿鲲再不养鹰。我……我本想替他养一只,在他生辰时送出,可偏偏出了那事,他恐怕再不愿见我……“

  蔡嬷嬷想到往事,眼泪渐渐流了出来,抽噎不止。

  宜锦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泪。

  蔡嬷嬷口中的陛下应当是先帝,那时的二皇子应是萧北捷,当年萧北冥曾豢养一只雏鹰,但那只雏鹰却被萧北捷抢走玩弄至丢了性命,嬷嬷想替他重新养一只,却又说他再也不愿与她相见,其中必有缘故。

  宜锦见蔡嬷嬷情绪渐渐稳定,才问道:“嬷嬷可否告诉奴婢,阿鲲为何生你的气?他并非绝情之人,若知道他为何生气,才能想法子求得他原谅。”

  蔡嬷嬷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宜锦,似乎在确认宜锦是否是可信之人,她记得,曾在阿鲲的画中见过一个小姑娘,同宜锦长得极像,因此天然便有了几分信任。

  她终于肯开口,似乎回想到极其痛苦之事,她捂住了那只完好的眼睛,任泪水滑落。

  “当年……都是我的错,皇后娘娘称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亲子宋骁,并以他性命威胁我在阿鲲的战马上动手脚,我……我心乱如麻,依她之言照做,害得阿鲲断了双足,险些去了一条命。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自戳双目,他拦下了我,也并未惩处,只说此后再不会与我相见。”

  蔡嬷嬷摇了摇头,几近绝望,只喃喃道:“他不会原谅我的……不会的。”

  宜锦握着蔡嬷嬷的手,话及此处,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蔡嬷嬷明明是陛下乳母,却偏居一隅在这废弃的愆阳殿度日,萧北冥也从未来此处探望。

  若换做她是萧北冥,身边唯一至亲至信的乳母却背叛了自己,无论是否被迫,残了的腿却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她也无法轻易原谅。

  她知道,蔡嬷嬷每一日都在忏悔,愆阳殿中萧北冥幼时旧物皆由蔡嬷嬷亲手擦拭,从不假手他人。

  她脑子糊涂,连亲生儿子都识不得,却能将萧北冥幼时的事如数家珍,即便愆阳殿如何破败,她也不肯离开,又何尝不是在赎罪。

  宜锦一颗心揪在一起,就如当初太后以芰荷之性命相威胁,她也与蔡嬷嬷做出了同样的抉择,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最后选择了放弃。

  她能理解蔡嬷嬷的无奈与悔恨,也正因此,她不忍叫面前的妇人再伤心难过:“嬷嬷若是肯信我,便将阿鲲交与奴婢养,等他生辰之时,由奴婢转交,如何?”

  蔡嬷嬷茫然点了点头,她对于这个与阿鲲画中格外相像的女子有着天然的信任,半晌,她忽然又剧烈地摇了摇头,“不要让他知道是我送的,不要……”

  宜锦见她神情愈发痛苦,忙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好,奴婢不说。”

  话至此处,芰荷熬好了药,便唤蔡嬷嬷用药,有宜锦在,蔡嬷嬷第一次没有抗拒用药,她服药后便沉沉睡去,宜锦替她掖好被褥,见她面容沉静陷入睡梦,才松了一口气。

  她与芰荷悄悄出了门,将门合上。

  *

  是夜,数九寒冬的天气,雪虽下得缓了,寒空中的星却一闪一闪,人处在四方的宫墙内,偏偏头顶着浩瀚的苍穹,倒让人生出一抹惆怅。

  芰荷性子跳脱,也难得有些沉静,许是气氛使然,她忽然开口道:

  “姑娘许久没同芰荷说过心事了。从前姑娘在闺中,每每有了开心、难过之事都会与我诉说,但自从入了宫,就再也没有过。可芰荷能感觉到,姑娘在这里,从未真正的开心过。姑娘日后,到底有何打算?”

  宜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芰荷担忧,但此刻,她却忽然发觉,正如她了解芰荷,芰荷也同样了解她。

  宜锦沉默不语,芰荷却问道:“姑娘,陛下何至于如此轻易就同意了你的请求,是他真如你所言,是个外表冷漠却良善之人?还是姑娘你答应了什么?”

  宜锦看着芰荷明亮的双目,她曾答应过芰荷,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再瞒着她。

  她用平和的语气告诉芰荷:“芰荷,我恐怕,到了时日不能与你一起出宫,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芰荷只觉脑海之中一声惊雷,在原地呆愣半晌,不知如何反应。

  她如何不知,姑娘曾经是如何期盼年满二十五出宫与小公子他们团聚,而今,姑娘却放弃了这期盼。

  她明白这对宜锦而言意味着什么,她艰难问道:“姑娘真的只是为了救小公子?”

  宜锦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映出夜空中的星光,显得渺远又温柔,她道:“不只是为了阿珩。你可还记得,当年你陪我去云来观为母亲添香火时,曾于山道之上遥望一少年将军于马下救了个孩童?”

  芰荷点了点头,那是燕王自北境战胜而归,燕京百姓夹道相迎,却有一孩童不慎失足于马下,恰被年少的燕王所救。

  她思及此,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等着宜锦回答。

  宜锦微微一笑,“我固然是为了阿珩应下此事。但也更因当年那个不忍孩童受伤,舍身相救的少年将军。”

  芰荷惊住了,不敢去深想这话背后的意思,良久,她只喃喃道:“姑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芰荷都支持你。”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唯余暗处一人的身影僵在原地,久久不动。

第17章 向阳

  隔日寅时?, 眼看就?到了当值的时?辰,宜锦等人便匆匆起身梳洗,约莫一炷香后, 含珠便撇下玉瓷独自一人离去。

  往日含珠总与玉瓷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但不?知何时?起,含珠便总是独来独往, 宜锦问玉瓷道:“含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玉瓷整理衣衫,勉强笑道:“自上次会亲不成, 她便总是心?气郁结,许是想不?开。”

  人?活在这宫中,日日夜夜其实也没什么指望,如?她们这般,总还可以盼着见见家人?,但含珠却没有?盼头。

  要说起来, 其父姚添虽贪墨遭贬, 但人?已故去, 徒留女眷, 含珠想见母亲,也是人?之?常情。

  但有?时?朝廷法度却容不?下这样的常情,倘若家中有?些门路,也并非不?可行,但难就?难在, 如?她们这样人?, 除非攀附他人?, 否则永难凭借自身改变规矩。

  这也是她一直关照含珠的原因?,她确实心?疼这个姑娘。

  宜锦黛眉微蹙, 将这事放在了心?底,给雏鹰喂了食,便去皇极殿当值。

  一早几?个洒扫的内侍悄声议论,说户部都给事中薛大人?昨日回府路上不?知怎得从轿中跌落,一张脸青紫交加,无法见人?,一连几?日便称病告假,坊间都将之?作为奇闻笑谈。

  宜锦愣了一会儿,心?中不?知怎得,却觉得此事并非巧合。

  她进了后厨,做了一碟子五香方糕,又将黄豆细细磨成汁筛去杂物,煮开后取一小巧玉碗盛出,不?放任何蜜糖。

  萧北冥已在正?殿更衣洗漱完毕,宜锦到时?,他只着一身绛色燕居服,信手持了一本书简翻阅,眉目冷淡疏远,似乎将外界的人?声都摒除。

  宜锦怕糕点凉得快,便在风炉上煨着,她跽坐在地,用扇将炭火吹红,殿内一时?只余炭火偶尔发出噼啪之?声,伴着窗外雪色,竟少有?的静谧。

  这是自那事后,两人?第?一次如?此和?睦。萧北冥手中捧着书,起初还能读下去,渐渐目光却忍不?住落到她身上。

  她今日梳了流苏髻,只以青绢为饰,衬得乌发如?云,眉目悠远,琼鼻小巧而挺立,眼尾一颗泪痣若隐若现,显出几?分清丽。

  等他的视线再回到书中,文字却再也难以入目,宜锦侧首看他,两人?的目光却不?期然相遇,她没有?如?往常一样躲避,只微微一笑,“陛下可要用早膳?”

  她的笑似春日凝露下的桃枝,微风拂过?,颤起阵阵清香,萧北冥良久回过?神?来,面上却淡定道:“用吧。”

  他心?不?在焉地用完早膳,却觉得眼前场景有?些不?真?实。

  她从前从未对他这样笑过?,似乎也不?再畏惧他,又想起昨夜听她所说,留在皇极殿并不?只是因?为薛珩,也是因?为他。

  一股奇怪的感?觉让他心?中横生波澜,却并不?让他感?到难受。

  他十五岁那年随虎威将军善冲首次出征北境,也是那一次征战,他率两万军士破忽兰王城,生擒忽兰王,回城途中,一幼童于夹道被马所惊,他救下那孩子,之?后顺利班师回朝,那是父皇第?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他,并当众封他为燕王。

  原来早在那时?,她就?已经遇见他,远比他认识她更早。

  可十五岁的他,却丝毫不?曾意识到,当年夹道迎他归城的人?群中,也藏着在山道上遥望他的那个小姑娘。

  如?今,她或许仍是她,但他却再不?是那个心?性至诚的少年将军。

  他应当是长成了她最厌恶的模样。

  萧北冥的心?绪有?些复杂,直到宜锦收拾完残羹冷炙,抬首道:“陛下是否该上早朝了?”

  萧北冥看着她,渐渐回过?神?来,答道:“明日便是除夕,免朝三日。”

  宜锦算算日子,才发现一年竟到了头,这是她在宫中过?的第?一个除夕。

  从靖王府抄没,她被迫入宫侍奉太后到如?今,日子竟过?得这样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年节下。

  萧北冥见她出神?,便咳嗽一声,“许久未曾下棋了,你可还记得如?何下?”

  宜锦点点头,耳畔两点珠坠微微晃动,显得她的耳垂小巧白嫩,颇具几?分可爱,“自然记得。只是不?知这次陛下要赌什么?”

  萧北冥墨色的眸少见地映出一抹亮光,他的声沉而有?力,“这一次你若赢了,朕准你提一个愿望。”

  无论这个愿望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宜锦见他神?色认真?,不?像玩笑,心?底莫名一震,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便垂首落座,如?上次一样,萧北冥叫她先选棋子,她选白子。

  两人?对坐,下棋下了半日,眼看着菱花窗外天色渐渐暗沉,宫人?们提着灯笼更换烛火。

  萧北冥见她揉了两次眼睛,便知她累了,只是不?肯放弃那个愿望,苦苦撑着,他也愈发想知道她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因?此放了两局水。

  宜锦赢了棋,盈盈如?玉的面庞爬上了几?分因?情绪波动生出的红晕,她抬头看他,眼睛比寒空的星子还要明亮几?分,脆生生道:“陛下,奴婢赢了。”

  萧北冥却愣了一瞬,比起宜锦平常安分守己,从不?肯逾矩半步的性格,他更喜她没有?任何遮拦,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的模样。

  他修长的指节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声色清越,“你有?何愿望?”

  宜锦知道赢下的棋局是对方有?意放水,并非靠她实力,但她想要这个愿望,其实是为了含珠之?事。

  她母亲早逝,虽怀一腔孝心?,却已无处可施,甚至连时?时?祭拜添些香火都无法做到。

  含珠的母亲尚在,只因?陈年旧规无法与之?相见,她此生遗憾已经太多,只希望身边之?人?遗憾能少些。

  她思虑良久,低声道:“旧时?,先帝曾下令,因?罪贬谪流放官员,其妻随夫君贬谪,无诏不?得归京,时?移世易,流放的官员已身故,其妻却独在异乡,欲与女儿相见却不?能。”

  “法令虽严,尚有?情理,与奴婢同在直殿监当差的含珠便是如?此,自幼便罚没入宫,生父虽为罪臣,却早已亡故,只想与生母团聚却不?能。”

  她低声道:“陛下仁善,请允准姚夫人?回京。”

  萧北冥眼底笑意淡了几?分,良久,他开口道:“朕既许你,自然应你。”

  但他私心?里更希望,这个愿望她能为自己而许。

  她为了薛珩,芰荷,骆宝求他,如?今又多了一个含珠。

  他不?喜她总是将他人?放在她自己之?前。她该自私些,多爱自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