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王爷后 第20章

作者:笕素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如?此甚好。”话罢,他便带头朝着中堂走去,行了几步,却忽然对宜锦道:“知道你忧心薛珩,自去探望吧。朕在中堂饮酒,莫要忘了时辰。”

  宜锦微微一愣,等她反应过来,躬身行礼谢过,萧北冥却早已走远了。

  她看?着那消失在雪色中的背影,心里忽然有几分酸涩。

  自从去皇极殿当差到现在,她逐渐发?现,他只是人冷了一些,行事手段狠厉了些,但那些,是他踏上皇权之路必须的手段。

  甚至于,他似乎将仅剩的温柔,都给了她,而她,却永远无法对等地偿还。

  *

  薛府子女自五岁起,便同父母分园别住,原先宜锦和宜兰共住玉暖坞,薛珩住鹤鸣斋。

  自乔氏去后,柳氏掌家,宜兰又?出嫁,玉暖坞冬暖夏凉,宜清眼馋了许久,后乔氏便找了个由头让宜锦搬出玉暖坞。

  薛珩的鹤鸣斋清净,夏有清风冬有雪,适合温书,而乔氏便以此为由将鹤鸣斋给了薛瑀,原因是薛珩天生愚钝,不?必温书。

  薛珩的住处如?今只是正院的一间鹿顶耳房,临着仪门与穿堂,仆从们往来脚步声都清晰可?辨,薛珩自幼体弱,向来觉浅,住在这里又?如?何能安心。

  徐姆从后厨领了煤炭回来,远远便瞧见三姑娘的背影。

  她是乔氏的陪嫁丫鬟,那日宫内会?亲,也是她告知宜锦薛珩病重,今见宜锦归府,恍如?梦中,愣了好一会?儿,才直直过去牵住宜锦的手,眼底含泪,连手里的箩筐也丢了,“姑娘瘦了许多,这次回来常住否?”

  夫人去世后留下?三个孩子,宜兰远嫁,宜锦又?入宫,她日日夜夜都盼着姐妹俩能回来。

  “阿姆,我只是借着陛下?的光才能回府瞧一瞧阿珩,今夜仍旧要回宫的。”宜锦瞧徐姆比上回见又?憔悴了许多,止不?住地心疼。

  阿姆一直未嫁,从前守着娘亲,娘亲去后她又?送了宜兰出嫁,照顾阿珩,这大半生的时光,几乎都耗在了侯府中。

  徐姆失望地点了点头,但能见着宜锦,她依旧高兴,说话间便领着宜锦进了内室,悄声道:

  “那日得了姑娘的嘱托,我便去请了谢大夫,他扮作小厮从后门入,躲过了柳氏的眼线,替小公子开了药方拾了药,当夜便好了,后头陛下?派了御医来,查过也说并无大碍。”

  “我从心底里感激阿姆,若没有阿姆,阿珩或许就等不?到与我相见了。”宜锦的目光落在乌木罗汉床上的少?年身上,明?明?唇在笑,眼睛却下?了雨。

  她已太久没见这个少?年。

  回忆里,少?年幼时即便再喜欢奶糕,也要留给两个姐姐先吃;两个姐姐生辰,他亲手做了木雕小像,手上尽是伤痕。他明?明?只比她小了一岁,却偏比她更细心妥帖。

  旁人都说他反应迟钝,五岁上还不?会?说话,更别提启蒙读书,考取功名?,父亲也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她被逼入王府那日,将整个侯府闹得天翻地覆,哪怕差点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也只叫着让姐姐回来。

  而她身为姐姐,却因为软弱没能保护好这个少?年,让他受这样的苦楚。

  床榻上的少?年面庞苍白,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容貌随了乔氏,漂亮得不?像话。

  宜锦在榻边坐下?,握住少?年有些冰凉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薛珩却被那滴清泪惊醒了,他睁开清亮又?虚弱的眼眸,看?了宜锦好一会?儿,沙哑着嗓子道:“阿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的下?颚在宜锦的手上蹭了蹭,感受到一丝温热,似是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半晌才低头道:“阿姐,我……我好想你。”

  “阿姆说我病好了,就能见到阿姐,果然没有骗我。”

  宜锦看?着他纯真又?脆弱的眼神,心里一紧,她不?想让阿珩看?见她流泪的模样,擦了擦眼角,笑道:“阿姆何时骗过你?以后你也要听阿姆的话。”

  她听阿珩的声音沙哑,便想替他倒杯水,少?年却固执地拉住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惊恐,“阿姐,你不?会?再走了,对吗?”

  宜锦却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承诺他什么,只柔声道:“阿姐不?走,只是去给你倒茶润喉,阿珩听话,松手好不?好?”

  薛珩听懂了她的话,一点点放了手,眼珠子却不?敢眨,直到宜锦给他倒茶后确实回来坐下?了,他才放心。

  徐姆在一旁看?着,眼底有些发?酸。

  宜锦心里更不?好受,她陪着薛珩说了会?儿话,薛珩到底大病初初愈,气血不?足,一会?儿便又?睡过去了。

  宜锦这才得以脱身,她替薛珩掖了掖被褥,便同徐姆悄悄走到舍外?,将身上所带银两都交给了徐姆,半卷住徐姆的手道:“阿姆,我下?次再回来,不?知是哪日了。阿珩他劳您多费心,这些年来,若不?是您,我不?敢想是如?何的光景。”

  话罢,她扭头望着庭院内肆虐的飘雪,眼底也渐渐染上了寒冷的霜,话语从未有过的冷硬,“从前,我和阿姐该忍的、不?该忍的,全都忍了,只想阿珩在府中能过得顺遂些。”

  “时至今日,便证明?当初那些忍让全无用处,刀拿在谁手中,便是谁说了算。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忍了,也不?会?让阿姆再受苦了。”

  徐姆看?着宜锦坚毅的侧脸,却觉得她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若说她像当初的夫人,却多了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冷意。

  倘若夫人当初能有这样的狠心,那薛振源也不?至于和柳氏苟且至此。

  宜锦看?着时候不?早了,便又?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信,托阿姆转交给谢清则,道:“请阿姆替我谢他,转交此物。”

  徐姆接下?书信,连声应是,眼底却含了泪花。

  当初夫人的病来得又?急又?快,就是怕柳氏扶正后左右两个女儿的婚嫁,因此几乎是半拖着身子替宜兰和宜锦都说了人家。

  宜兰原本许的是夫人娘家做丝绸生意的远亲江修明?,宜锦许的则是女医圣手程玉春的长孙谢清则,这两位公子秉性纯良,家世祥和,是乔氏当时最?满意的女婿人选。

  可?到头来,宜兰和宜锦的婚事到底都被柳氏做了筏子,成了攀权富贵的筹码。

  倘若宜锦嫁给谢家公子,日子虽不?说多好,却能安稳度日,无人敢欺。

  谢清则已至弱冠,却迟迟未娶,她去请他给小公子瞧病,谢公子当即应允。种种迹象表明?,当初夫人并没有看?错谢公子,但偏偏造化弄人。

  徐姆只怕宜锦这一走不?知何日能相见,她终究开口道:“姑娘,谢公子是个良人。他这次同我说,会?等姑娘出宫之年。”

  宜锦拢了拢鹅绒披风,望着越下?越大的雪,鸦睫微颤,神情?沉静,道:“阿姆,替我告诉他,不?必再等。日子都是要向前看?,人,不?能总留在过去。”

  更何况,过去,也是薛家对不?住他在先。

第21章 后盾

  长信侯府水榭内, 笙箫婉转清扬,舞姬们着?红裳,身姿曼妙, 翩若惊鸿,映着?卧栏里暗自生香的红梅与漫天大雪,显得格外应景。

  萧北冥把?玩着?手中酒盏,眼?眸低垂, 看着酒盏中泛起的淡淡涟漪,却有?些?心不在焉。

  薛振源在席下大气也不敢出?, 只暗自叮嘱后厨上些?心,生怕怠慢了陛下。

  而柳氏端坐在席下,虽心中紧张,却尽量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给宜清使了个眼?色。

  薛宜清经母亲授意,换了发髻和衣衫, 她着?玫瑰红遍地金的短袄, 下身是蜜合色八幅湘裙, 披了件云丝披风, 集端庄娇俏于一身,媚而不俗。

  她款款上前,发间步摇微微震动,极为文雅地行了个礼,柔声道:“臣女宜清替陛下斟酒。”

  邬喜来与骆宝一左一右, 本想阻拦, 却见那只玉手提了九转金壶, 清酒如流水般溢出?,到七分便止了。

  薛宜清并?未逾矩, 添酒后便退至一旁,微微垂首露出?精致的侧脸,并?不过分亲密,也不让人反感。

  倘若是一般的男子,自然会降低防备,欣赏美人,品味美酒。

  然而换了萧北冥,他始终没有?看宜清一眼?,也没去动那盏酒,“薛姑娘这酒是单单为朕斟的?还是旁人都有??听闻薛姑娘孝顺之至,怎得这样的好事忘了父母呢?”

  薛宜清没想到对面的帝王丝毫不领情,她错愕地仰首,良久缓和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女疏忽了。”

  柳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笑道:“宜清这丫头,平日里被臣妇宠坏了,失了规矩,让陛下见笑了,不如叫薛瑀陪陛下饮酒,陛下以为如何?”

  薛瑀忽然被点到名字,着?实有?些?紧张,他无措地看着?柳氏。

  萧北冥拂了拂袖,漫不经心道:“不如何。朕还是更为期待,在明岁的琼林宴上见到薛二公子。”

  这话直接驳了柳氏的面子,更暗讽薛瑀年近弱冠却无功名傍身。

  柳氏脸色一白,自嫁给薛振源后,娘家那些?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她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眼?前偏生面前人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她只有?将委屈咽下。

  她也实在是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针对她,针对宜清和薛瑀?若真是为了她不给薛珩那小蹄子就医,薛珩又哪里来的颜面?

  她失神?地瞧着?水榭上的歌舞,忽而想到,倘若陛下是对宜锦有?意,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她忽略了心中那股子不适。

  就算乔氏凭借着?江南乔家的财力嫁入了侯府,替薛振源解了燃眉之急,占了原配正妻之位,乔氏所出?的宜兰与宜锦,却仍然落到了她手中,倘若乔氏仍在世,这恐怕比折磨乔氏本人更让她心痛万分。

  如今就算陛下看上了宜锦,她也是二嫁之身,陛下登基日浅,身侧后位尚且空缺,后宫之中也空虚无人,满朝大臣定不会允许一个二嫁之身的前逆王妃为后。

  届时,她的宜清因着?宜锦的缘故也会在陛下那里高出?一截,反而比旁的姑娘更有?机会。

  琢磨透了这一点,柳氏之前的郁气便散了,她抿了口?茶,席间不再言语。

  然而随后,宜锦的身影便出?现在中堂的山水屏风之后。

  她身形纤细,装扮素雅,举手投足都有?了其母乔氏当年的风范,却比乔氏多了一股韧劲,眼?尾一颗泪痣更显那双美目波光流转,宛若碎玉在阳光下通透清亮。

  萧北冥的目光几乎从宜锦一出?场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见到她微红的眼?角,便知道她才哭过。

  他手中的酒盏不自觉地紧了紧。

  又想起方才宜清给自己斟酒,不知她撞见了没有?,他不想让她误会。

  宜锦却只浅浅向他行了一礼,道:“陛下,奴婢还有?些?事要请教薛大人,恐怕要再耽搁些?时辰。”

  “无碍,朕在这等着?你。”萧北冥平静而冷冽的目光落在乔氏与薛振源身上,两人纷纷低下了头。

  宜锦道:“还请父亲随我到鹤鸣斋一趟。”

  薛振源不知宜锦所为何事,但陛下发了话,他根本不敢推辞。

  然而到了鹤鸣斋,宜锦望着?熟悉的场景,却只觉物是人非,心中莫名难受,她道:“当初柳氏以薛瑀需要温书为由,让阿珩搬出?了鹤鸣斋。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娘亲亲手为他所备。旁人没有?资格住进这里。”

  薛振源背着?手,冷笑道:“你就是这样同你父亲说话的?薛瑀也是你的兄长?,你以为你如今有?陛下撑腰,就能同我这样说话?”

  宜锦一想到阿珩病入膏肓,眼?前所谓的父亲竟任由柳氏磋磨阿珩,心肠便硬的不能再硬。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乖巧听话,唯唯诺诺,而是回以同样的冷笑,“何为父?是生而不养为父?还是明明已与人无媒苟合,仍要娶我娘亲填薛家这个无底洞,令我姊弟三人受尽苦楚者为父?”

  薛振源神?色原本正常,在听到后半句时却忽而变了脸色,他铁青着?脸,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低吼道:“谁同你说的?!是谁同你说的?”

  宜锦嘲讽地看着?他,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只冷冷道:“薛大人若是执意让薛瑀住鹤鸣斋,那就将我娘亲从前置办的旧物对着?嫁妆单子一样一样挪到阿珩房中。另外,玉暖坞从前也是娘亲亲自替我和宜兰置办,还请薛大人将玉暖坞也物归原主。”

  薛振源见她轻描淡写?便将此事定下,心中一股郁气无从发泄,却又明白宜锦并?非当初的宜锦。

  造成这一切的,皆是柳氏动了薛珩将宜锦逼得太?狠,如今这恶果?叫宜清和薛瑀来承受也并?不算冤枉。

  他很快衡量利弊,扯了扯僵硬的笑容,忍住心底的怒气,安抚道:“知知,你也知道,柳氏她性格强势,为父在她面前向来不好说话。”

  “不如这样,我即刻吩咐下人去办,只是陛下仍在这里,如此大张旗鼓,到底于薛家声誉有?碍。”

  宜锦并?没有?因为这一声知知而动容,自娘亲去后,除了宜兰,旁人也不会称呼她的小字,薛振源也只在有?求于她时才会这么叫她。

  “那日在宫中我便说过,什么侯府的颜面,什么世袭的爵位,我全都不在乎。我只要从今以后阿珩再不受任何委屈。这里属于娘亲,属于我们姐弟三人的东西,一件都不准动。”

  她的语气冷冷清清,却坚定异常。

  风雪中,她的披风微微荡起,耳边轻柔的风浮动着?她的发丝。

  令她想起当年娘亲在时,也是如此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髻,在她耳边柔声轻语,那一声“知知”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