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曦雨露
媒婆上门,自然是冲着她的亲事来的,原本她还以为是替林寻前来说亲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云娘神色不变,目光毫无顾忌的上下审视着张媒婆,两人相对无言,场面渐渐变得尴尬。
张媒婆见云娘迟迟不说话,心里也清楚这位江娘子是个心高气傲的,又仗着自己有辛将军做后台,这次来并不好对付。
眼珠转了转,笑眯眯的开了口:“姐姐我这次来,是受了胡老爷的委托,胡老爷可是一眼就瞧中了江娘子,胡老爷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不多一口人,只要江娘子用心伺候,胡老爷定是不会亏待江娘子你......”
云娘算是明白过来了,她这口中的大富大贵之人,就是前两日高调入城,闹的满城风雨的那位胡员外。
儿子在京城做了官,打发他回来养老的那位!
那位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五了吧?
她可真能说的出口!
云娘压着满腔的怒火,犹豫着,是坚决拒绝,还是将这张媒婆打出去。
“不知这位胡老爷贵庚啊?”
她就算拒绝的再坚决,恐怕往后还得一趟两趟的骚扰她。
就算没有张媒婆,那位胡员外也会请刘媒婆、李媒婆,烦不胜烦。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让张媒婆这次吃个亏,给城中其他媒婆做个反面例子了。
“刚刚过了六十六的大寿,我一早就看出江娘子一脸福相,胡老爷可是......”
“呵呵~六十六,还挺年轻哈!”
云娘将手中的帕子,丢进脚边的水桶中,咬紧了后槽牙。
六十六,这年纪都足够做她祖父了,这媒婆也说的出口!
“呵呵~胡老爷身体还算硬朗,江娘子,姐姐跟你说啊,这女人可不能如你这般辛苦。”
“胡老爷在京城有不少的产业,在原州城内也有一处茶庄,一处布庄。”
张夫人笑的倒是半点儿都不觉尴尬,熟门熟路的岔开话题,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江云娘的面色。
话语像是在疯狂的试探,若是说到了底处,她就立刻切换话题。
“江娘子这般样貌,就合该被人娇养在府中才是。呦,瞧瞧江娘子这手,怎么粗糙成这样了,啧啧啧~”
“你听姐姐说,那胡老爷家产丰厚,你若是进了门,必定锦衣玉食,从此往后再不用干这种粗糙活儿计了。”
云娘深吸一口气,避开她的那双爪子,胸中又起了几分愤怒,冷笑道:“既然胡老爷那么好,你怎不嫁过去,享受那份锦衣玉食?”
云娘的声音不小,周围铺子的掌柜也都探出了脑袋张望,更是有闲来好事儿的人,驻足了脚步。
“早听闻张夫人长的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死的说活了,今日可算是让我见识到了。”
云娘这话一出,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张夫人,也一时哑口无言,愣在了当场。
“我云娘是死了丈夫,可还不至于寻个半截入土的祖宗去伺候!”
张夫人在这行当也干了不少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面门这么羞辱,自然不愿忍气吞声。
“嘿~江云娘你可别不知好歹!就是个面皮好点儿寡妇而已,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娇小姐了。”
“还带着个半大的儿子,人家胡老爷看的上你,可是你天大的福气,你还尾巴翘起来了!”
云娘自小也是在这市井长大的,这场面也不算什么,见她来劲,插着腰隔着柜台,毫不客气的开口便骂。
“是啊,我云娘算不上是什么东西,你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菜啊?”
“我江云娘是比不得你张夫人,你是蒙了西头儿的老李家,又骗了东头的老王家,白变黑,绿变黄,死人儿都让你说的活蹦乱跳了。”
“这么能干,我看你该是到医馆门前树招牌去,来我这儿干嘛呀?”
“三姑六婆里,就数你们这帮媒婆儿最会,走东串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没见过你这样平地生事的泼妇。”
“你蒙的了别人可蒙不了我!你这是想顺道儿把我一起往坑里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云娘可没什么顾忌的,她巴不得一战成名,让这些媒婆烂嘴子能退避三舍才省事。
张夫人脑袋上那朵娇花都被气的东倒西斜,脸面更是哗啦啦的烧,看着江云娘的那张小嘴儿一张一合的巴巴往外倒,急了眼又张不开嘴,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抹布,两只脚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她做媒婆也有十来年了,背后挨骂的时候多了去了,可被当面这么下面子还是头一回。
也就是胡老爷给的银子多,要不然她还真就不伺候了!
经过一番自我安慰的张夫人,咽下一口恶气,继续好言贴上来“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江云娘可不会买她的帐“呦呵~瞧您这话说的。”
“还为了我好?该说你缺心眼还是缺德啊?你一大把年纪了没儿没女吗?你舍得把你家闺女嫁给六十六的老爷子啊?”
“可别拿什么为你好,在这街坊邻居之间招摇撞骗了,谁给你的脸呐?大家伙儿说我江云娘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江云娘也不急也不燥,脸上挂着笑,嘴上不饶人,眼看着门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不忘把大家伙儿都捎带上。
果不其然就有安耐不住的控诉起张夫人做过的那些缺德事,眼看着火被越烧越旺,大有一副受不住的架势。
“你......”张夫人看了看周围人对她的声讨,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腮帮子鼓起,却吐不出什么话来。
“我说张夫人,您手上那点儿歪瓜裂枣儿的,可就别在我们面前显摆了。”
“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喝汤么?”
这若是在她铺子门前打起来,可不太好收场,明日她可还要开门做买卖呢!
第38章 劝说
张夫人一腔怒火的离去了,人群也渐渐散了,对街的朱家嫂嫂才进了她的门,忙着她一起擦起了灶台。
“我知道你是个性子烈的,可你这样得罪了媒人,往后可怎么是好?”
前面邱老大那事情,本就让好些追求云娘的男人打了退堂鼓。
云娘虽然是个能干的,可她毕竟是女子,家中没有男人支撑,一年两年还有辛府给她撑腰,可时间久了,难保会被人欺负了去。
“能怎么好?大不了不嫁了呗?”
现在这铺子都是她的了,虽说是手上还是没有几个钱,可她这营生只做半日,但也够他们娘儿俩糊口,往后的日子,往后走着再瞧呗。
“云娘,这些话嫂嫂说了,或许你不爱听,但嫂嫂还是得说。
咱们都是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更何况你还带着个孩子,没个男人替你们遮风挡雨,顶门立户,这日子恐怕过的都不止是辛苦......往后真要有人上门欺负,辛将军也不是时时都能帮的到你。”
朱家嫂嫂眉心不展,苦心劝道。
云娘到这里快两年了,为人爽朗,有什么也都想着她,她也早把云娘当做妹妹了。
她不知道云娘是怎么想的,她这几个月以来,生意上受了损也就罢了,若是她还一直这样强势,落下个泼妇的名声,往后可怎么再嫁?
云娘苦笑,她当然知道,所以她从来不敢惹是生非,不就是怕有一天招来灾祸吗?
就算她不惹事,也总有事情来寻她不是?
今日她若是不发作一回,谁知明日会不会有人来给她说七十七的老头子啊?
“我知道嫂嫂是为了我好,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也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往后若真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我就单另买间房子,将这铺子租出去,省着点用我们母子也能活。”
“但真要是为了名声,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去嫁人,我才会觉得不值当。”
更别说是让她去伺候一个年近古稀的糟老头子了!
朱家嫂嫂挤了挤云娘的胳膊,笑的别提有多妖娆了,云娘一抬头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其实我觉得小林大夫就很好,姐姐也不知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但我看的出,小林大夫最近是真的待你不错。”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小林大夫家世代从医,是有些家底的,缺不了吃喝。你也有铺子傍身,他家也不会看轻了你。”
“小林大夫心善,为人又谦和,从不摆架子,就算是穷苦人家去寻他看病,他也是一样的态度。”
“你再看看东街那王记药铺,穿的破点儿,药童都不肯多看你一眼,那鼻孔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朱家嫂嫂絮絮叨叨的罗列着林寻的长处,甚至还与其他人做起了对比。
顾时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家爷这辈子还能干出偷听这种事情来,他也只能跟着爷站在这里,大气不敢喘的跟着爷。
那道半掩的门,如同魔盒一般,控制着他家爷的情绪,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儿,他家爷脸上由万里无云的宽广舒畅,变得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我再想想吧。”
顾时听到这话的时候,脑门都发了麻,垂着眼眼睁睁的看着他家爷手中那只赤金虎头马鞭被捏变了形。
“哼!”
好个江氏!瞧不上爷,却能瞧的上小大夫是吧!
顾时浑身紧绷着,真怕他家爷生气起来一脚踹掉了这半边门。
有朱家嫂嫂的帮忙,铺子很快就收拾干净了,不知她是幻听还是怎么地,突然声音不大的冷哼,让她浑身抖了个激灵。
“那你就认真好好想想。”
门外的顾时总算是松了口气,爷没发火......至少是没当街发火儿。
顾瑞霖跨上马背,眼神不善的又看了一眼那铺子门,催马离去。
朱氏家中也有活儿要操心,见云娘答应考虑脸上也去了愁容。
云娘送朱氏出门,顾瑞霖连人带马早就没了踪影,但门前那双大脚印,却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她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她带着孩子在这世上的夹缝中生存,也不得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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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瑞霖一路急行军回到原州城,原本还有着满心的期待,结果刚刚进城就被泼了一桶冷水。
他实在想不出,他究竟是比那大夫差在哪里了,要论身份地位,他不知要甩那姓林的多少条街。
她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急行军让他的身体疲惫,他却躺在床榻上没有半丝睡意,即使是闭上眼,也能看到她今日插着腰骂人的模样。
那张伶牙俐齿的嘴,那双锐利澄澈的眼,那张愤怒凶恶的面庞......
又想起她那般坚定拒绝他时说的话,刚刚上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翻身起来叫了顾时进来。
“顾时!去查查那个姓林的。”
“是。”
顾时实在想不明白,爷究竟为何会对那个姓江的寡妇上心,但爷的话他不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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