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曦雨露
辛府的大姑娘墨云先下了车,余氏探出头看到江云娘,便又是两行泪落下,江云娘连忙去搀扶。
后面的马车还跟着白薇和余天奇,姐弟俩也是一脸惊慌又担忧。
顾双喜带着腰间带着孝布的小厮立刻上前,将马车上该摘的摘下,该挂的挂上。
“云娘......”余氏这一开口便是啜泣之声,脚步都瘫软了几分。
江云娘一把搀扶住余氏,捏着她的手腕道:“嫂嫂,你得撑住,还有我在且安心。”
余氏冰凉的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让她再度流下两行泪水,深深吸气,重重吐出,几息之间,镇定了心神。
对她得撑住,她还有孩子们......
“放、放心,我撑得住。”余氏迈开了脚步,一行人跟着进了门。
余氏手心一翻,握住了江云娘的手臂,嘴里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我是商家女,他是十四岁就授封的将军,与他的亲事,本是落不到我的头上的。”
“可从相看人家起,他就跟人家姑娘说,他不能只有一位妻子,他得纳妾,传宗接代。”
“往后有了儿子,他就得上战场上去......他说......呜呜~他说辛家的儿郎死在战场上才是死得其所。”
“他这话吓退了好多姑娘,所以才轮到了我。”
“云娘,你不知,其实,其实在更早之前,我就心仪他。”
“那阴差阳错的机会,便是我唯一的机会。莫说是两条,就是再有十条八条我也会应了他。”
“可我.......明明他跟我说了很多次,可我还是......我是不是让他失望了?”
“云娘那些话真的是......说过千遍万遍都不及这一次来的心痛啊!”
离那院子越近,余氏的脚步便越慢,双腿如坠巨石,沉重的迈不开腿,眼泪好似泄了闸的洪水,一股接着一股的往外淌。
“娘,您再撑一撑,好歹让咱们把爹接回家去。”一直在边上默默掉着眼泪的小姑娘,啜泣的开了口。
江云娘也掉了泪,她如何不知那是怎样的心痛。
“嫂嫂,听墨云的,再撑一撑,将表哥接回家去,后面的事情只管交给我便好。”
“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
走到前院的门前,里面的辛平已经哭成了泪人,冲开了康平和念章的束缚,冲上前去阻止人将尸首放入棺椁。
余氏甩开了江云娘的搀扶她的手,迈开脚步奔上前去,墨云紧随其后,快了两步拦了上去。
余氏看到那已经重新穿戴好了,却凹陷着半边头颅,死相十分难看的辛周虎,大叫一声夫君,险些晕了过去。
母子三人哭做了一团,江云娘只好唤桂芳和余氏身边的翠湖,一起给母子三人披上了孝服。
余天奇想上前去帮忙,却被白薇拉着一起去安慰姐姐和外甥外甥女。
白薇生怕弟弟坏了事,紧追着低声嘱咐道:“别坏事!世子妃出面撑起姐夫的丧事,要比余家和白家撑着都好。明白了吗?”
余天奇愣了愣,就算他再迟钝,也明白二姐是什么意思了。
辛家如今只有姐夫一人是官身,外甥们都还小,想撑门立户也还得两三年,两三年之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有了世子妃的支撑,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至少这几年里,也没人敢小瞧辛家。
余天奇暗自捏了把汗,寸步不离的跟在了二姐身边。
江云娘跟着棺椁一同去了辛家,简单带了行装,打算在下葬之前,就暂居在辛府了。
余氏勉勉强强的将棺椁接回了府,在祭拜上香时,险些一头扎进了香炉里,被人搀扶着合了合眼,昏死了过去。
余氏这一昏,院子里的妾室孩童便都没了主心骨,哭天喊地的乱了套。
众人拥在了一处,搭灵棚的架子险些都被撞翻了。
江云娘放高了声量安排道:“将余夫人扶到屋里去,翠湖让人去请大夫,再让管家来见我。”
众人都是见过江云娘的,如今这位已经是世子妃,这庆国第二尊贵的女子,她们自然是不敢造次的,哭声便都小了下来。
“诸位嫂嫂,这灵棚搭起来便会有客来,咱们不能这么乱哄着没有个章法。”
“待首次祭拜礼之后,几位嫂嫂相互商量一下,除了辛平和墨云以外,分成三组,轮换着守孝照看孩子们。”
“管家,嫂嫂身体不适,侄儿年岁又小,诸多事宜便只能劳烦你来做了。”
江云娘将红着眼眶的墨云和辛平拢在身前,先对管家说了一通客气话。
管家诚惶诚恐的连连摆手“不敢说劳烦,不敢说劳烦,小的是辛家的奴仆,这是分内之事。请世子妃放心。”
江云娘点头继续道:“嫂嫂身体不适,本世子妃这几日便留在府上。”
“这几日奴仆所管事宜,全部要到岗造册,换岗登记,功过到个人。”
“只要你家将军的丧事办妥贴了,这院里的人都是两倍的赏银,有功者再加一倍便是三倍赏银,当然,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几日里出了差错,可别怪本世子妃手狠。”
江云娘一番训话,管家的额顶已经浮上一层汗,汗珠滚滚而下,连连应声。
不出半刻钟,这府中上下,便都知道将军的丧事是世子妃亲自督办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位世子妃虽说是从辛府二嫁到王府去的,但这些年跟在王后身边,战场也上过,内务也处理过,手段自是不一般,谁也不敢怠慢。
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生怕出了错处。
第427章 墨云的亲事
余氏被人扶进了屋,躺在床上只剩下她们姐妹时,便睁开了眼。
眼泪顺着眼眶流淌出来,滴落在了被单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
白薇心疼的用帕子替余氏擦拭眼泪,斟酌好一阵开口道:“大姐......”
“事已至此......你要节哀,保重自己。”
“虽然有世子妃替府上支撑,咱们自己也得争气才行。”
“还有,墨云的婚事才刚刚定下,如此一来,便肯定是要推迟个一两年了。大姐你要不要与世子妃商议一下,趁着热孝将亲事给办了?”
“若是男方家中能等得也就罢了,我这做小姨的大不了再给咱们墨云添些嫁妆。可男方家若是不愿等......”
余氏强忍着悲痛,也想起了这事情的利弊。
墨云那亲事是她家将军在时定下的,如今将军不在了,便没了依靠,没了官职。
若是再拖个三年,墨云就是十八岁的姑娘了,万一男方家等不及,退了亲事那岂不是耽误了墨云一辈子?
余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赞同白薇的意见。
“大姐......”白薇欲言又止的深深拧起了眉心,摆了摆手道:
“姐姐你安心,保重自己。其他的事情都不着急。”
余氏甩了甩悲伤过度而混沌的脑袋,泪水依旧是止不住的。
“总不能让世子妃一人在前面支撑,我得起来......”
白薇一把按住余氏的肩头,制止道:“大姐糊涂!”
“世子妃已然收拾了行装跟过来的,就说明世子妃是有意给辛家撑这个场面的。大姐你现在出去让宾客看到了,岂不是会觉得世子妃在抢你的风头?”
“要我说,你不如就在这屋里安心歇着,也好给世子妃替辛家撑场面找个正当理由。”
余氏脑子有些混沌,两只眼睛已经哭的像是核桃一般了“可是......我家将军......”
白薇接着劝说道:“大姐,姐夫会知道你的心意的。你若想去瞧,送葬那日,或是夜里没宾客的时候都还是能去的。”
“你想想辛家,想想孩子们。”
余氏想到当初她家将军的嘱咐,再度泪流不止。
将军定然是知道她撑不下来这场面,才认下云娘这个表妹的吧?
她家将军,是不是对她很失望啊?
江云娘左边站着辛平,右边站着墨云,怀里还抱着辛周虎不到四岁嫡子辛泓,坐在正厅里,眼看着灵棚一点大一点搭建起来。
使唤着辛平去吩咐前院的事情,让墨云去处理一些后院的琐碎小事,大事还是在她这里,让孩子们看着她如何处理。
事情也就这样一件一件办妥了,宾客上门,辛平带着弟弟磕头,墨云则是在女眷的前列带头哭丧。
宾客见江云娘在,便也是要上前来寒暄两句,多留一会儿的。
所以这头一日的灵堂里,也算不上冷清。
逐渐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甚至比辛周虎的地位更高一些的人家,也都派了人前来祭奠。
就算自家的爷们在外驻守,家中女眷也是要在世子妃面前来露个脸面的。
江云娘守了一日,也应酬了一日,眼看着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来,她才让翠湖带着她和墨云进了后院。
余氏混混沌沌的过了一下午,泪好似流干了,好似还没有,肿着酸胀的眼,不是望着窗外,便是盯着帐顶。
就算是什么也不看着,也会想起她家将军,她的夫君。
想起她抬头仰视着他打马跨街道的时候,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候,想起他们夫妻这些年的时时刻刻。
好似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记上一辈子,可为什么这样的人,就没能与她共赴白头呢?
“嫂嫂。”江云娘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声音很轻的唤她。
“云娘,墨云......”
余氏缓了缓神,嗓音不似从前那般清亮,带着几分哑意,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神气儿。
“辛苦你了云娘,是我不争气......”
“嫂嫂莫哭了,看都叫孩子担忧了。”
江云娘将墨云往前推了推,墨云十分乖巧的上前抱住了余氏的手臂。
“娘,墨云如今只有你和弟弟了。”
“我的孩儿.....我的好孩儿......”
母女连着心,抱着哭了一场,各自有了安慰,余氏慢慢好了起来,才提起墨云的亲事。
不等江云娘答话,墨云先抹了眼泪坐直了道:“我不嫁!”
“要嫁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嫁!”
墨云的反应让余氏大吃一惊,她这个一向柔弱,只会撒娇的女儿,此刻眼里的坚定,却有几分像她父亲了。
“娘,若是他家这个时候来退亲,女儿倒是觉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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