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胖柑
“难道你想你两?个大侄子一直碌碌无为?只要结果?是为了家里好,这叫有谋略,聪明。都说儿子像妈,都是你的功劳。”余修礼哄老?婆。
被男人这么夸,蔡月娥开心,她抬头看老?公,却发现?不过四十出头的老?公前额头发又?白了许多,她心疼:“修礼,这几?天你怎么又?添了白发?难道是为了我哥?随便他?去了,他?有小老?婆伺候。”
“不是。昨日国民政府决定撤出上海,上海只余租界尚存,其余地方全部?沦陷,国军精锐已经折损六成,余家货船从海外源源不断把物资运用到香港,堆积在港口,往里运越发艰难,所以嘉鸿才要去武汉、重庆和昆明。”余修礼搂着老?婆,把报纸给她看。
蔡月娥看着报纸上,国民政府发的《告全体?上海同胞书》:“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儿子要去国内她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余修礼抱紧她:“不怕,嘉鸿不是去战区。”
蔡月娥点头:“我知道。”
隔壁房间?余嘉鸿手?里也是这张报纸,看的也是这段话。
上海彻底沦陷,江阴成了长江大门,再往上游就是国都南京,南京一旦攻破,往上是九省通衢的武汉。
现?在物资大部?分都是从香港经过广州运往武汉,如果?武汉沦陷,广九铁路连接粤汉铁路这条线也就废掉了,物资进入内地就越发艰难。
余家轮船公司运过来的货物已经在九龙堆积,而且物资会在香港越堆越多,因为这个时?候武汉还积了一大堆,这两?三个月从上海、苏南和浙北内迁的工厂设备。
这个时?候,大部?分进内地的物资都仰赖香港进武汉,没有把滇越铁路给很好的利用起来。滇越铁路这个时?候一年才三万吨货物,明年会有五万多,后?年四十多万吨。
余嘉鸿上辈子就是管轮船公司,他?记得到明年年中武汉沦陷,香港累积了大量的物资。他?趁着现?在就要分配进中国的通路,他?要把堆积的物资从海防港,用滇越铁路运往昆明运,情愿物资堆积在昆明再从昆明慢慢疏散,也不要放在香港。
当然?越南的这条通路的问题是,窄轨铁路,沿线多山洞,所以不利于大件运输,而且日本一直在给法国人施压,作为法国人的殖民地,这条线路不允许运输军需物资,但是民用的,如棉花、粮食、药品等都可以走,所以必须调配好,分类别去走。
电报一句两?句说不清,物资接收方在兵荒马乱的时?节,他?们也很难有办法出来,余嘉鸿只能自己跑一趟。
人生得以重来,重走这一遭,个人之力,实?在是蚍蜉撼树,唯有尽力而已。
叶应澜替他?收拾好了行装,国内兵荒马乱,她自然?担心,然?,作为华夏子孙,这是义不容辞之责。
余嘉鸿抱着她安慰她:“不要担心,我走的路线是从粤汉铁路到武汉,再搭船到重庆,重庆去昆明,昆明到越南海防港,离战场还远。”
他?说得没错,他?走的路线离开战场还远呢!自己没有去过昆明和重庆,之前听见昆明和重庆就有种莫名的熟悉,现?在他?要去重庆和昆明了,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大约是代入那本书里的情节了吧?
“明天你带乔启明夫妇回星洲,你也看到了,现?在铁路运力远远不够,所以如何采购更便宜,更多的汽车是你的当务之急。所以把手?里的资源利用充分……”
确实?车行这里,如果?只是原本地三家车行,哪怕自己不管,吴叔一个人也能全管下来。现?在又?加了两?家新车行,还有卡车以旧抵新这个业务,吴叔也不是三头六臂,一下子没办法接下。
香港的车行,改建和装修交给了大表哥,但是里面的修理厂还是有一部?分的专业设备,这些就不是大表哥能处理的了,余嘉鸿建议她回星洲后?立刻找谢德元,如果?谢德元对采购设备感兴趣,就把这一块交给他?,给他?合适的佣金即可。这样就不占用她手?底下的人,而且这些人在新车行建完后?,也没有位子了。
“好了,你明天五点就起床,还要摆渡过去赶火车呢?别叨叨个没完。”叶应澜枕着他?的手?臂,他?们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婚姻,却好像是上辈子的缘分,他?喜欢自己喜欢得毫不遮掩,自己喜欢他?也毫无理由,就是情浓意?浓,这样短暂的分别,让她很是不舍,如猫儿一样依偎着他?。
被他?轻轻地摸着背,叶应澜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叶应澜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透着刺骨的冷,她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崇山峻岭,她的半边身体?泡在了奔腾的江水中,但似乎江水跟她又?毫无关系,她的身体?轻飘飘地,她仰头看着那座被炮火炸得千疮百孔的桥,桥上用木板、铁索进行了简易修缮。
车子从这样的桥上通过,天上是轰隆隆的飞机成队而来,炮弹成串地落下,把江面炸得水柱飞起,她被炸得飞散开来,又?重新聚起来。
她仰头看桥上着火的车辆,纵然?自己一个无力的鬼魂,她暗暗祈祷,车子损毁不要紧,人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每一个都是她的伙伴,尤其是……还有他?。
轰炸结束了,她看着损坏的车子被拖离,驾驶员们都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车队里没有他?,他?上一次经过这座桥已经十天了,按照时?间?他?从昆明返回前两?天应该到了啊?
想到这里,她又?担心了,担心地坐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日夜看着往南的车辆,一辆都不能错过,直到一辆她熟悉的车从北岸开到南岸,车子停靠在路边的荒滩上。
她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他?胡子拉碴,头发这是有多久没理了?自从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太随便了。
他?走到河滩上,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手?微微颤抖着划了火柴,点燃了烟,一双幽深的眼看着江面,默默地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他?往江水里走,不像是要洗脚。
水已经没过他?膝盖了,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叶应澜惊慌失措,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只是穿过他?的身体?。
他?拍着水面,哭着嘶吼:“应澜……我撑不下去了,少呈哥也死了,小溪也死了,你们都死了……”
“嘉鸿……”她抚摸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回星洲,帮我看看爷爷奶奶,好不好?我想他?们,我很想很想他?们。”
她很害怕,怕他?走下去,怕他?……她不需要他?跟自己在一起,他?得回星洲,他?是余家的长子,他?有家族责任要承担,他?还可以帮她看一眼爷爷奶奶。
他?哭了很久,终于冷静下来,捧起水抹了一把脸,往岸上走去,她的心放了下来,看着他?回头看一眼江面,上了车,车子离开再也不见踪影。
她又?开始了数日子,只要没遇到轰炸,他?还是会下车,还是会抽一支烟再走,有一次他?还问了一句:“应澜,我成了老?烟鬼,你还要我吗?”
这是事?吗?她不喜欢烟味,可以帮他?戒啊?
后?来她看着他?开着远征军过桥,这次他?没有停留,只是看了江面一眼。再后?来他?又?过了一回,之后?桥被炸毁了,这条路上没了车子,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却依然?日日在这里等,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看她,让她知道他?安好……
她等啊!等啊!等来了桥重新修了,她从修桥的人嘴里听说了,战争结束了,现?在是新中国了。她却没等来他?,他?会不会也死了?想到这里她告诫自己别瞎想,他?肯定活着,一定还活着。她数着日子,过了一个个寒暑,慢慢地她告诉自己:“忘了?也好!”
“应澜,应澜!”
听见声音,叶应澜睁开眼,看到的是他?焦急的脸,他?看着她:“怎么了?”
叶应澜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是一个梦,但是梦境让她痛彻心扉,她之前做到的梦境虽然?有偏差,但是大事?似乎都是按照梦境在走。
而刚才这个梦境,不像是书里的情节,书里她跟余嘉鸿是前大伯子和前弟媳的关系,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感情?这个梦更像是预示着未来,难道未来他?们会?
他?们都不会逃避责任,但是她……她伸手?摸上余嘉鸿的脸,眼睛湿润:“嘉鸿,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们自从在一起,第一晚之后?,他?都没有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他?说想让她年纪大些再要孩子。
她还说,她要是两?年肚子不大起来,阿公和嫲嫲不得急死?他?说:“没事?,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呢!有我呢!”
有他?那么说,自己也就不着急了。
但是现?在她就想要一个有他?们血脉的孩子。
她怕这个梦会应验,梦里的自己在漫长的年月中,都没有等来他?,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也死了。
余嘉鸿吻着她脸上的泪,他?反复纠结过无数遍,甚至希望她早早有了他?们的孩子,这样孩子就能困住她,让她带着孩子避开战乱,到时?候他?一个人回国。
但是上辈子的记忆告诉他?,应澜可以为这个世道做很多事?,她不只是他?的妻子,还是一个出色维修工程师,更是出色的车队领队,现?在她需要时?间?专心成长。
爱她,他?做不到不碰她,只希望这样她能别怀上,等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他?们再要也不迟。
“应澜,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叶应澜仔细地看着他?,摸着他?的下巴,只有些微的胡茬,眼里没有梦中的绝望,那个梦太过于不祥,她不想说,她只说:“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长得像你又?像我……”
他?己聪明,有本事?,如果?梦是预兆,他?知道家里还有他?们的骨血在等他?,他?一定能活着回去的,她不想他?死。
余嘉鸿抵着她汗湿的额头,他?捧着妻子的脸:“应澜,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白首偕老?,可以儿孙满堂。等合适的时?候,我们再要,好不好?”
叶应澜看着他?:“一定?”
“我保证,会有一堆孩子叫我们嫲嫲阿公和外嫲外公。”余嘉鸿亲吻上了她的唇。
梦里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孤独等待还没完全散去,叶应澜抱住余嘉鸿,只想要这个温热的躯体?来证明他?在这里,一直都在,她缠着他?,尽情让他?爱着自己,直到精疲力竭……
余嘉鸿并未再入睡,他?看着妻子的睡颜。
她做噩梦了,却不肯说。
她在梦里叫了自己的名,还有一声混合了哀伤和释然?的:“忘了……也好……”
这个口吻不像现?在十八岁被娇养大的应澜,是他?熟悉的那个历经了磨难,又?重拾豁达的应澜。
她到底做了什么梦?她梦到了上辈子吗?
若真是这样,老?天何其残忍,这些记忆让他?一个人背就好了,何必让她再记起?
天渐渐亮了,他?洗漱后?,换了衣服,给她调了八点的闹钟,提了皮箱拉开了房门,再回头看一眼正?在沉睡的妻子,转身走了出去。
重生能改变得再有限,他?也一定能带着她回星洲。
叶应澜被闹钟吵醒,她睁开眼,昨夜记忆涌入脑海,她不想回忆那个可怕的梦,也不想回忆自己羞人的举动。
她洗漱出来,客房已经送来了早餐,她坐下吃早餐,那个梦境困扰着她,他?的承诺也提醒着她,到底要信哪个呢?
门被敲响,叶应澜回过神来,她打开了房门,嘉莉站在门口:“大嫂,好了吗?我们下楼了,大舅母他?们都到了。”
“好了。”叶应澜去提了箱子。
一大家子下楼去,二表嫂陪着大舅母,带着她两?个小女儿还有大表哥家的幼子等着了。
两?位表哥表嫂都催着大舅母回星洲走走,大表嫂在家,二表嫂轮到陪大舅母。
蔡皓年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一家子出来,迎了过来,他?看着蔡月娥:“好好带你大嫂逛逛。”
“我知道。”蔡月娥看着他?,“你也要保重。”
“嗯。”蔡皓年送他?们出了门,看着他?们上车。
车上的蔡月娥转头透过玻璃,看着哥哥。来的时?候,他?非要带那个红莲来接她,让她嫌烦,现?在看着他?孤零零一个人……
第66章
乔启明一家五口在码头跟他们汇合。
叶应澜去乔家?作客,乔太太拿出了精致漂亮的苏州船点招待。
乔太太的亲生母亲,本是太湖上一位船娘,以一双巧手?闻名,乔太太的?父亲看中?,娶回家?做了妾室,这一手?本事也就传给了乔太太。
叶应澜提及了她星洲的车行里有茶点招待客人?,也算是他们车行的?一大特色。
乔启明提议太太也可以试试,既然太太一起来了,叶应澜索性就邀请他们带上三?位公子小姐。
余大太太上次坐飞机吐得要生要死,如果不是飞机速度快,也是航线刚开通猎奇去乘坐,论舒适度,根本没办法跟客轮比。
加上这次还?有大舅母婆媳要同行,索性就坐自家?的?客轮回星洲。
星洲往返香港又是极其繁忙的?航线,航线上货物多,客人?也多。余家?这艘两万吨的?客轮,在这条航线上算不得大,设施也算不上顶顶豪华,余家?的?轮船一直以其经济实惠而著称,所以上客率很高。
一家?人?坐在码头余家?轮船公司的?休息室,有人?先过来帮他们把随身行李拿上了船。
小娃娃们站在门边看着客人?们排队上船,另外一边是货轮在上货,一个个比人?还?大的?麻袋压在装卸工的?身上,像蚂蚁一样有序地往船上运送货物。
余修礼进来抱起最?小的?煜儿:“走喽,我?们去星洲了。”
嘉鹄和珑儿一起牵手?跑在最?前面,大舅母叫:“跑慢点。”
叶应澜跟着家?人?一起上船,上到顶层,她走在走廊中?,走廊两边除了西洋装饰画之外,还?有贴了没多久的?宣传画。
“倭寇侵略一日不止,我?国抗战一日不停,守我?最?后一寸土,誓留最?后一滴血。”
“不怕血染衣,只为驱除倭寇。”
“杀尽日本鬼,恢复旧河山。”
“天佑中?华,誓驱贼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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