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探青
“殿下说要让他受尽天下奇耻大辱,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幸好原先给京城里提供货源的人和我有些交情,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来办。”声音越说越小。
“相公,这事……”
汤则镇已经无法生气了,来南王府一遭简直平白消耗了他好几年的寿命。
但大家都衣冠楚楚,都不能让华丽衣袍下的虱子见光,忍着怒火说道:“既然如此,就按我说的办,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还有,在陛下承认太子崩逝钱,京城里的防守一定要严加看管,便是不成也要请君入瓮。”
“别忘了,你也管住你裤子里那见不得人的玩意儿,这时候别惹麻烦。”
秦旭趁着点头时候撇嘴,想起来:“说起城门,曹国公家最近倒是怪热切,有什么用。”
“沈家……”汤则镇想了想,点点头不再过问。
沈家进宫一个妃子为贤妃,虽说膝下只有领养的七皇子,但也足够心潮澎湃,不同他们往来。
“不用管,为今之计先要办好眼前最要紧之事。”
“你要明白,一旦他回来,往后一辈子,你不仅输给了天之骄子的太子,还是输给了残废的太子。”
秦旭心头一冷,不敢想这场景有多么可怕。
从前他以为被厌弃的秦昭明从军队策马归来时候的笑容,是他永远的梦魇。
-
曹国公府。
时间转眼到了冬月,薛兰苕来沈家照顾病中的薛阮阮也将近一旬,整个府中所有人都称赞她性如兰草,大方温婉。
和他们的大少奶奶,一根藤上的两种果子,都是再好不过的主家。
至于之前那位风风火火的九姑娘……现在已经是府上不能提起的人物。
“没想到婆母这么喜欢你,还专门给你送来了古籍,真是意外之喜。”两人从主院那边请安回来,路上薛阮阮用帕子抵着唇悄声开口,身后侍女跟随。
“夫人见我无趣,怜悯我罢了。”她垂眸,好似不经意说道一般,并不为这事喜悦。
薛阮阮脸色稍霁:“还有,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说你,但女子哪有用饱读诗书来为自己添光添彩的?做不过还是要管家理事。”
“照顾好夫君,为夫君生育一儿半女,这才是头等大事。”
“往日里,母亲尽夸你伶俐,没想到你这般不通透。”
这话薛兰苕没法应,就搀扶着她敷衍应了两声。
她这个长姐,眼里只有男人脐下一亩三分地,她的战场就是她丈夫的心,哪里懂她口中这些矫揉造作媚宠之物究竟有多么有用。
也根本不明白,她长得好不好看,读什么书,并不是用来和女人争夺男人眼光的。
但显然,她又无法反驳,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读这些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了,上次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觉得如何?”那双娇艳欲滴的眼眸亮了起来,也让薛兰苕忍不住叹息。
她来曹国公后便知晓小九的“病情”严重,也知道她没有回头路,一旦在那里住下来,她就是板上钉钉的薛阮阮继承者。
但显然,薛阮阮没比她那个傻乎乎的妹妹好到哪里去,看着她满是遗憾后又会热情地为她介绍着她眼底的青年才俊——
沈今蔷。
一个在外人眼里劣迹斑斑,十二岁纵马横行拖着官员之子在京城拖行致残,十三岁咒骂庶母,十四岁把下人关在恭房差点溺毙的恶人,等到这几年,好些安静了些。
结果薛兰苕都不用多探听,就知道根本没人愿意在他面前伺候,若是侍女,那人又贪图色相又瞧不起人出身,侍女小厮,他重则殴打,轻则唾骂。
他唯一好的地方在于哄薛阮阮这个嫂子哄得天花乱坠,直呼娶妻当娶薛阮阮,否则不用娶妻,实际上品行恶劣到从未入过薛兰苕的眼。
但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她的长姐还巴巴地要撮合机会——
眼瞎。
被薛夫人口中嫡嫡庶庶教出来的傻子,对这种为她鞍前马后的人自然心软。
只不过,在其中,薛兰苕也发现了一个薛阮阮一直想要掩盖的事情。
她那号称鹣鲽情深的姐姐姐夫,好似并非传说中那般恩爱。
就连她来的第一日,
见到姐夫的那一日,她的姐姐在被哄了哄后,竟然抱病之身还要起身来给姐夫讪笑着布菜,求赏似的含一口猪肘。
薛夫人,她那个嫡母一定不知道。
她宣扬的那些嫡庶夫妻规矩,除了她最讨厌的梅夫人之外,只有她女儿严格地贯彻。
还有,都说是恩爱夫妻,但一月只回家一次,流露在妻子的眼神中连她从小看到的不耐都没有。
是冰冷。
那种冷漠、烦躁,掩藏在彬彬有礼下的情绪。
连这样都称为恩爱,更让她对沈今川妻子这个名头有了兴致。
一个在外面给足面子,还能给实际上尊位的男人,总比那些什么都没有,还要硬扣宠爱好得多。
反正在她心里,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瞧瞧,我们的阿蔷也过来为父亲请安了,今日怎么没有外出?”在看着后头过来的沈今川时脸上带着少女般希冀的笑容,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们夫妻已经多日不见了。
沈今蔷俏皮笑了下,没有像往常一般扶住薛阮阮,而是恭敬跟在身后:“担忧嫂子,便不愿出去了。”
“长兄这不也担忧得连公务都搁置了,连忙看望嫂子。”薛阮阮身体不好,从她院子到主院的路消耗太多精力,必须到亭台歇歇。
侍女们带着漆红喜鹊托盘颤巍巍地托着茶水、清茶还有各色茶点,弯着腰为主人们奉上。
三人坐下,听着沈今蔷这般说,薛兰苕听到了一声叹息。
来自薛阮阮,朝着她。
眼神里好似还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遗憾。
“小九归家之后,病情好些了吗?”薛阮阮骤然开口。
身后没有带小厮的沈今川今日穿了一身宽袖长袍,卷云玉竹纹路衬托高个子、阔肩膀的身躯格外的英俊,走近之时带着一股风,正好听着这句话。
“应当还是老样子,不过她自小身体强健,不会有大事的。”
“姐姐放心便是。”
没有人注意到,曹国公府长公子端起的杯盏里绽开一圈圈涟漪。
第十六章
“近日有些忙碌,劳烦八妹照料娇娇了。”
“姐夫放心,应该的。”
再正常又客套不过的话语,连薛兰苕都说不出这话有什么深意。
只觉得这姐夫确实很贴心,连这种小事都记得,还会关切只在沈家待了一日的阿闻。
但却又觉得夫妻之间与其说是感情深厚,倒不如说她长姐爱于展示。
而懂沈今川的薛阮阮,将一切尽收眼底,那双暗淡的眼珠子一转:“夫君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外头的人可伺候得力?”
忙些什么,忙的当然是太子一事。
曹国公府拥有有着沈家血脉的皇子,自然不愿意涉足太子和南王的争斗之中。
即便沈今川重生而来,也没有办法将曹国公府这个大船绑在南王身上,更何况即便他愿意,南王也不会相信他的无事献殷勤。
他只不过,在经历往后皇子被屠杀,世家被迫和寒门分庭抗礼后对那位皇太子不满而和南王同一个目的罢了。
别让他回到京城。
就已经足够。
但这事不可能说给旁人听,于是他只略略回了几句,然后安抚地拍了拍怀中身侧娇娇的脊背,诱哄说道:“派人去你最爱的那家店准备猪肘了,你要多用些饭食。”
薛阮阮一撮哄便入了他的圈套,心里甜蜜得无以复加,更想起他的贴心都是来源于自己,哪里会计较他往日的冷淡和目的,更不会想起她吃一口便会全部吐出来,心满意足地依靠在他身侧。
两人站着相拥,夫妻和睦,外人都看在眼里。
唯有沈今川觉得鼻尖有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或许是他多心,毕竟鹅梨香的香气十分浓郁,足以掩盖所有罪恶。
人总是不相信惯会说谎的孩子,所以在了解所有事情真相后的沈今川嗅闻着价值千金的香料,却依然觉得恶心,惦记着那在暗夜中裙摆如同蝶翼飞舞的女孩。
阿闻,再等等。
这一次,我会好好对你。
所有伤害你的人,我全部都不会放过。
-
被所有人关注的太子殿下,成功地失去踪迹。
一场大风后六只信鸽从并州银曹府发往京城,一只在风雪中迷失方向,未曾识途,一只被冷风冻结坠落在山间雾霭中。
京城等待太子消息之人总算收到了一点来自太子的音讯。
没人想到绑的是太子,更没人在找的时候大张旗鼓地寻找。
拍花子从古至今就未曾断绝过,更何况交通不便,命令传达一层又一层之下,层层筛检变成了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模样。
三名歹徒成为十数年前杀人放火抢劫案里的元凶,被并州官员护卫慧眼如炬直接扣押,判处斩首。
这一切都和平平无奇的蔡大娘饭馆还有里面的几个少年没有干系,查查凭借着交友能力还有她们聘请的大娘们传输着那日她们也差一点被盗了,这才让官爷前来。
甚至因为功劳被抢夺,原先蔡大娘在府衙里的熟知三五日宴请,就差明摆着送钱,让他们捂好这个嘴。
薛闻不用说,别说捂好,她连人都不敢出门了。
或许是从来没有受过在明面上明晃晃的伤,她的脖颈一开始还是红艳艳的手掌印,后来等着官差来了变成了青紫瘀痕。
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二日起身,上药后也未曾变淡反而颜色更加浓郁。
十分惨不忍睹。
修长的脖颈纤细的仿佛一掐就断,而懂那道瘀痕来由的让秦昭明想起绝世美玉、冬日眉梢第一捧新雪。
可惜,白玉有瑕。
让皇太子也在心底里升起了许多愧疚,虽说这愧疚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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