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探青
“为夫知晓,你已经尽力了。”
灯影明亮摇晃,比星辰更加明亮浩瀚。
意?中人他话语低微,好似只说给自己听?一般悠扬:“你这个做长姐的,毕竟并非她亲生母亲,实在做不得主?。”
薛阮阮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但?她此时本应该浓情蜜意?地缩进沈今川怀中,却转眼又想起来?薛闻这些日?子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的话语——你这么爱他,怎么不带他一起走?
薛阮阮冷不丁开口:“夫君,为何一定要是九妹妹?”
她好似找到了缠绕成一团的线头,只要抽丝剥茧下?去,就一定能够分清乱糟糟的线索究竟为何。
沈今川却若无?其事地轻松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还未等陛下?赐宴,娇娇便先吃上醋了?”
“若非你执意?要选娘家姐妹,对?为夫来?说,谁都可以。”
“毕竟,就算全天下?的女子都脱光了站在我面前,都比不上娇娇半分喜嗔。”
薛阮阮听?着?这话忍不住仰起头来?,骄矜得如同战无?不胜的将军。
是啊,是她不放心别的女人,所以才选家中姐妹。
连她自己都觉得八妹心思?深沉不好掌握,有薛闻在虽说刚过易折,但?她有把柄在手,何愁与她计划偏离。
薛阮阮刚才要冲出?肋骨的心跳缓缓地平和下?来?,深呼出?一口气,暗道自己当?真被迷惑了。
但?薛闻,这个最懂事的姑娘,也还有软肋,不是吗?
外头宫女声音骤然响起,惊扰了心思?各异的一双璧人:“请贵人安,贵人们可否需要奴伺候。”
想必是外头宫女太监们见去殿内更衣之人还不出?来?,要探听?虚实。
虽说宫宴上所有人都提紧了脑袋,但?难免怕有人借此生乱,不把自己脑袋当?回事的傻子也不少见。
沈今川道了声不用?,便带着?人要离开,薛阮阮顺从地拉上沈今川的手,将她在病中没有任何的温度的掌心好似夜传染上了温度。
衣袖重叠,两个人靠得极近,沈今川听?着?她说:“夫君放心。”
他就知道,薛阮阮很聪明。
而她这种聪明,在算计别人之时,向?来?都是无?往不利的。
毕竟,谁能想象得到,真有人损己利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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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热闹闹的腊梅开到荼靡,好似要将最后的余晖尽数挥洒。
潋滟的梅香萦绕在鼻尖,宣德楼两边禁军御龙直的将士凛然留守,列队站立,前往宣德楼的一百多丈路上罗列这种种彩色绸缎,随风飞舞。
百戏的人物?也挂在长杆上,人物?随风慢慢舞动,苍穹之上繁星捧月,薄雾轻踏。
从底下?这个视角抬头向?上看去,只觉好似有神仙在腾云驾雾。
沈今川上辈子并未参加过昌平帝的宫宴,等到他继承爵位已经是永昶帝之时,永昶帝喜欢的热闹不是恭维,不是拍马屁。
是砍头之时脑袋和身体分家后溅出?来?的血。
谁都不敢用?这种热闹奉承他。
永昶帝在位几年,办的宴会每次都会横生枝节。
那时候的沈今川心思?从来?不在宴会上,只在他能否好好地离开。
也正因为永昶帝宫宴的特殊,沈今川才对?被他误会多年的薛闻产生了战友情,可以光明正大地关心她几句。
如今他站在巍峨场面,瞻仰着?平和的君主?带来?的热闹,心里百感交集。
在御前总管高喊“陛下?驾到”那一刻,全场行礼叩拜,宫里早就准备好的灯盏如同流水般开始上彩,彩灯点亮,用?各色绸缎制成的灯层层叠叠,堆叠如山。
乐工弹奏的乐曲如同天籁,等到当?今陛下?坐在御座之时,满场灯光如同白昼。
一如瑶池仙境。
当?今陛下?生的容长脸,下?颌带着?胡须,脸上长长带笑,也正因如此被道君王仁厚。
他身边带着?多年荣宠不衰的亲表妹汤贵妃,两人含笑一同踏上御座高台之时,含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跟在帝王身后,面容平和穿着?一身淡雅宫装的应当?便是从前侍奉昌平帝最早的李淑妃,她早早跟
着?当?今陛下?,膝下?无?子,与太子应当?有些旧情。
所以太子继位后,她在行宫日?子不错。
年轻气盛,穿着?茜素红,发髻高耸入云,头上十二只金步摇随着?行走散发出?叮当?细响的,应该便是乔家新进宫颇为得宠的一位。
李淑妃手里牵着?最后一位脸色紧张的好似不是宫妃,而是行走的刺客一般,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她肚子微微鼓起,好似即将临盆。
等到后面沈今川听?到唱和他忽然知晓了最后一位是谁。
十皇子之母。
如今的谢婉仪。
旁人不懂他为何会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宫妃身上多放心神,但?若薛闻在此,必定与他心意?相通。
——十皇子秦晁,定襄郡王,在秦昭明屠戮宗室之后,最为年长的那一个。
若这样说还不能阐述他的重要性,那就。
——秦晁,皇太弟。
可惜,这辈子在他的转变之下?,太子都活不了,这位皇太弟更无?容身之地。
剩下?的几位皇子不论谁登基都有他的好处,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顺势接上获胜者的橄榄枝,便足够稳坐钓鱼台。
众人在一声平身后起身,等待着?沈今川将她搀扶起身的薛阮阮因头晕身形开始摇晃,还是身后眼疾手快的宫女将她搀扶住。
她下?意?识拉住人的衣袖,见沈今川温和地问她何事,她嘴角绽放出?微笑,缓缓摇了摇头,但?心底的惘然若失却始终梗在原地。
南王在宫里提心吊胆已久,一坐下?便行礼说道要同王妃一起为父皇献舞,庆一年丰收,天下?在昌平帝的治理下?山河无?恙。
乐曲再一次响起,沈今川不敢将视线放置在明台高座之上,但?视线掠过之时间昌平帝下?方桌案空置无?人便心下?安定,欣赏起舞蹈。
之前嘴里一直说着?琴棋书画乃是媚人所作,跳舞更是献媚姿态的薛阮阮心不在焉,沈今川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的脑袋有些时候太难懂。
他曾经以为他懂,后来?看见过真正的海纳百川后,只觉她如同干涸的溪流。
现如今只想着?,怪不得薛侯从来?不带薛夫人到宴会上。
他正想着?,隔着?重重人群,对?面的薛侯朝他点了点头,沈今川想着?未来?岳丈,不愿得罪,便遥遥敬一杯酒。
南王和南王妃结束后,昌平帝神色淡淡,并未夸奖,在场之人想起这些时日?陛下?对?南王的各种训斥,再想到多番露脸的几位皇子,心思?有乱了起来?。
而后各色奇术异能、歌舞百戏皆不入眼,沈今川正想着?宫宴乏味,除了唱唱高调之外无?任何乐事。
尤其是,昌平帝对?他继承爵位之事依然不松口,让他难以展颜。
直到他们家娘娘膝下?的七皇子站起身来?邀请六皇子一同摔跤为陛下?逗乐,沈今川才有了几分精神。
他想,若是登基的是七皇子。
——登基的,怎么就不能是七皇子了?
台上热火朝天,台下?人神色各异,但?天幕之中忽地“轰”一声烟花炸开,锦绣斑斓,炫彩夺目。
沈今川忽地心底一冷,紧接着?从外头听?到一声声音发颤的唱喝。
“太子殿下?到。”
手上的酒杯落在地上,酒液濡湿衣袖,沈今川骤然抬起头,顾不上什么君臣有别,看着?堂而皇之走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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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朝廷派系林立之时坐稳太子之位,至少证明这个人绝对?在皇子的平均水平。
但?若说这个太子能有军功,那就要另当?别论。
东宫本就有自己的官制体系,詹事府如同朝廷尚书省,左右春防如同朝廷门下?省,东宫卫率如同朝廷禁军十六卫。
太子手中本就有兵权,本朝太子还在宫外建府,拥有完全独立于朝廷的力量,更不要提他手里还有从前跟他一同保卫边境的镇北军。
一开始昌平帝要将太子放出?去打?仗,反抗得最为激烈的便是太子派系:史无?前例啊!
只有帝王御驾亲征,太子坐镇京师的道理,哪有把接班人放出?去的?
宰相一系十分激动,接连上表促成此事。
双方一悲一喜,都认为陛下?已经厌弃太子。
但?没想到,等捷报一一传回京城之时,双方派系依旧一悲一喜。
太子之位牢不可破。
传出?太子病重初始,不论哪一方都不相信,毕竟这个徒手能杀虎,震得匈奴撤兵的人可真不是寻常人。
但?这么久了,多少人说着?苍天有眼,总算要让出?位置了。
毕竟,东宫派系早就建成,太子对?世家豪族已表露厌恶之情,比起捞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还可能迎来?秋后算账,更多人想要从龙之功。
于是,整个宴会上本就在琢磨原先消息是不是东宫放出?来?的迷魂阵之时听?到这句唱词,殿内瞬间安静。
连素有涵养的乐工都弹错几个音。
沈今川在里头的反应并不打?眼。
秦昭明头戴嵌宝紫金九贵冠,身着?赤红麒麟妆花补服,束着?一条如意?平安长扣宫绦,将他健壮劲瘦的腰肢凸显的淋漓尽致。
他来?时披着?狐裘大氅,逆着?风而来?,越发衬着?他唇红齿白,嘴角的笑玩世不恭,迎面进来?先扫视左右,而后朝着?御座上的昌平帝正要掀起衣袍——
就被狠狠拦下?。
“小龙,小龙,快来?父皇身边,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太子出?生在除夕当?日?,生在龙年,差一点便化龙为蛇,这个乳名尽显昌平帝对?他的疼爱。
秦昭明也不客气,他就不像是要行礼的模样,顺从着?就站起来?,一步步往御阶之上走去,路遇南王还好好跟他点了个头。
比“重病”之前,好似更懂得兄友弟恭了。
只是倒在王妃怀里的南王有没有感受得到,秦昭明就不知道了。
“这是怎么了?”
“接着?奏乐,接着?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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