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探青
就像她?现在感受到身?后压抑的杀意,为这些世家?派出?来的马前卒而感到默哀。
但薛闻视线从一众说着?说着?把自己惹生气的老者中,注意到薛侯在人群中没有任何?存在感,身?边带着?帷帽算是清新脱俗沈今川起身?,张口好似要为她?分?说的模样,她?赶紧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先不说沈今川这人万一节外生枝引起更多的事端不好控制,再就说她?身?后……
她?身?后这人本?身?怒火已经在临界点,但因为“长远计议”所以必须忍耐,但这人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从他手掌紧紧握住刀柄,没有一个松懈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更不用说,还有沈今川。
沈今川是个癫人,什么事儿?都爱大声嚷嚷,太子殿下本?就不待见他,上次还因为吃醋所以拉着?她?在百官经过的夹角之?下……
“诸位大人既然说完了,那不如我来说几句?”
说话的几个各有算计,但最终要看的是汤家?态度,但说话这种事,要的就是一个气焰,谁说得?声势浩大谁就占优势,薛闻才不等他们?统一意见与否,直接开口。
“先前南公一家?独有造纸之?技,纸张昂贵,直至蔡侯改进造纸术,更将造纸一门技艺公开。”
“至此,诸位家?中才有了造纸技艺。”
“而印刷之?术,分?明百家?心照不宣,怎么我做出?这等忠于陛下,惠于百姓,用于家?国,更能用于百家?之?事,缘何?诸公如此不忿?”
——毕竟,造纸技术就是因为公开了你们?才能有的。
“这怎么能一样?!”
台下一个人下意识反驳,将他们?最大的不忿没有任何?演示地暴露出?来。
这怎么能一样?
几百年?前蔡侯改进造纸术,不再使用珍贵的材料也能做出?来只能算是好处,但这种好处对于世家?来说根本?没有用。
世家?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金尊玉贵,但技艺公布世家?开始钻研,此后“南公纸”不再垄断,带着?花纹的琅琊纸,肌理雪白的兰陵纸,泛着?紫色云雾的苏子纸……
造纸之?事是他们?的祖先从别人兜里拿钱,现在薛闻这样干属于从他们?兜里给旁人拿钱,甚至还跟那些浊物?说:“看见他身?上的衣衫玉佩发冠了吗?只要你有本?事,这些东西全是你的。”
更何?况,印刷技艺不同造纸术原先被南家?垄断,印刷技艺早有百年?,世家?自家?通婚,儿?子娶儿?媳,女儿?嫁女婿,看一眼:“哎,你家?竟然还用抄书?”
各家?皆有自己的法子,就是捂着?不让“旁人”知?晓而已。
这个旁人,便是寒门百姓。
这谁能服气?
但薛闻没想过让人服气,更没想过三言两语就把人说服,世家?要的是说一不二,是把持朝堂,是愚民之?政,是一家?之?言。
不应该这样。
跳舞的舞者都已经退下,琵琶曲小弦切切如私语,如耳边呢喃,却也因为双方的对峙而显得?声势浩大。
“这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利于大安之?举,本?官初涉朝堂,若有不足之?处,今日还有御史台的前辈在这,净可以上折子状告。”
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就已经懂他们?身?在朝堂秘不外传的知?识了。
薛闻随着?他们?的视线一同看向汤家?宗子,在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隔了一朵盛放的火炼金丹,碧绿的厚叶子堆叠在一起,像骤然从灌丛里钻出?来的蛇居,枝头热情奔放生机勃勃的花朵都像是蛇吐出?的信子。
随着?两人目光相接,那蛇正在远远地瞧着?她?看,好似蓄势待发要冲上来咬她?一口。
薛闻没有任何?惧意,甚至觉得?这场宴会格外畅快。
回应汤家?宗子的结果是微微歪了歪头,甚至还端起酒杯冲着?那边示意,好似在说——
“我就在这。”
“等你们?行动。”
-
薛闻一直察觉到一道眼光如影随形,却又并非恨意,而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但今日需要她?自己独立面对,需要她?站在台前做好一个正中天元的棋子。
上辈子科举改变……太快了,快到她?怕秦昭明的政权不稳,怕到每每想起都心惊胆战,当?年?匈奴再犯,朝堂内有细作,是不是就是世家?的反噬?
慢慢来不着?急,她?已经不愿意稀里糊涂地随波逐流,未来的一切还犹未可知?,一切皆可改变。
而她?的信心,就来自她?做出?的第一个改变。
这个,一直在她?身?后支持着?她?的人。
但视线落在那一对身?影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而后说着?:“我先去见见他们?。”
“姜遥会跟着?我,所以……”
秦昭明注视着?如同烈日璀璨的眼睛,终究没有让她?为难,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薛闻的身?影在视线里缓缓离开之?后,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睛在注视到那个黑白相间的人影之?时一下化作冷意。
长长的亭台长廊上缠满了绿色的藤蔓,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枝叶落在人的脸庞上。
薛闻没等多久,后面就传来了声响:“匠造司那边怎么做的活计,这亭台上怎么能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莫不是嫌弃你没有家?世傍身?,这才欺辱你?”
迎面而来的壮年?男子,便是今日带着?佟卿仪一同赴宴的薛侯。
不,此刻有两个“薛侯”。
小薛侯愿意给她?的亲生父亲换一个称呼,譬如他
的名字薛光耀。
面对薛光耀的指指点点,薛闻心里格外平静:意料之?中。
不论?她?走到什么位置,这人眼里也只有她?能够派得?上的用处,还有能不能听话这两个标准。
“这府邸的大小细枝末节都是得?了我的允许才动工的,你若是觉得?不好可以不看,可以回家?改,但请不要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佟卿仪还没从今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听到薛闻反驳瞬间下意识说道:“你这是怎么对你爹说话呢?”
嗯,这也在意料之?中。
还没等薛闻回话,一旁的姜遥就已经忍不住了:“爹?哪里有爹?难不成但凡是个男人指指点点的都要叫爹了?”
“我们?薛侯封地朱虚,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薛闻,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现在都敢让你不认家?里,不认爹娘了吗?”佟卿仪多年?生存法则,绝对不惹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
于是她?十?分?聪明地没有和姜遥对阵,反而来质问薛闻。
倒是薛光耀被姜遥这一句称呼薛闻的“薛侯”给唤回了一些理智,打量了人一眼问道:“姑娘是……”
“四品东宫舍人,加封太常寺少卿。”她?给了薛闻一个眼神,好似在说交给我放心吧。
而后朝着?两人微微一笑,好似十?分?宽容,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藏不住。
“姜少卿,敢问下官可以同女儿?说几句体己话吗?”
姜遥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薛闻拦住,她?要见他们?就知?道横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要说清楚,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看着?那双坚毅的眼睛,姜遥细细观察许久,确认她?是真的下定决心后这才后退一步主动让出?了位置。
而两人的眉眼官司被薛光耀尽收眼底,对自己女儿?的地位也好似胸有成竹。
但眼见姜遥还是紧紧跟着?不放,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但不快归不快,事儿?还是要干,他那张算不上丑陋却也积攒了岁月的脸庞上挤出?一个虚伪之?极的笑。
在薛闻看来,他的笑容里充满着?带着?目的的粘湿阴潮,就像毒蛇张开嘴吐出?蛇信子,在蛇看来分?外友善,在人看来却只会觉得?不适。
“原先传出?来一个名字,爹还不敢认,直到那一日大朝会见着?你才把这颗心给搁肚子里。”
“但那时候人多,爹怕给你耽误事不敢和你相认,这下尘埃落定爹带着?你娘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你好不好,你可千万别怪你娘。”
阳光透过叶面照了进来,拂过他说话时张合的下颌,像给他这个人的面具弄了一条裂缝。
“你们?不是要逼死我吗?怎么这时候还来担心一个已经死了的女儿??”
她?声音淡淡,却在谈话中已经被薛光耀牵着?鼻子走。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长辈说小孩子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你爹的嫡亲血脉,真有什么便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什么都不知?道。”
便是佟卿仪再傻也知?道自己女儿?如今今非昔比,用处也比嫁给沈今川大多了,眼见薛光耀那里不好开口,她?便自己来分?辨。
这是她?的女儿?,她?比谁都清楚女儿?多想要拯救她?……
即便脑海里浮现起薛闻当?时悲哀的模样让她?有一瞬间心虚,转念便想起来谁让薛闻当?时没有说明白,也不能怪她?这个当?娘的误会。
这般想着?,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
薛闻没有看那双盈盈秋水眼眸里的控诉,越过她?看着?薛光耀,轻轻扯了扯嘴角,问:“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见人态度软化,不论?从情理上和利益上薛光耀都认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薛闻,立刻说道:“当?然。”
“你读书时先生一直夸你,你必定也得?记得?有句话说得?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当?时什么场景?爹娘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你放下大好的姻缘不要了,这不是疯了吗?”
他讪笑一声:“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我女儿?早有准备。”
薛闻听他说完,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父母之?爱子?”
“这句话从来父母自己说,哪里见儿?女这般说过?”
她?仿佛又看见了拿着?自己性命来赌父亲心软概率的自己,但她?这一次心底里没有任何?波动:“子女人恶,多半是父母无?德。”
“还有,你今日因为我官高爵显所以来登上门,是不是还想着?我是因为身?份低所以还想着?和我合作?”
“但我告诉你,你出?去这个门你可以随便告诉所有人咱们?的关系。”
薛闻缓缓露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笑容,此刻她?的面容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暗影里,忽明忽灭。
“他们?杀不了,杀了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我的,父亲。”
薛光耀脸色一白。
而最后薛闻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娘,良久无?声。
准备好的多少话语在这个时候都露出?楚楚可人的面容希望她?来自拯救的亲娘,她?都觉得?无?能为力。
曾经,救娘出?牢笼是薛闻一辈子的坚持。
但她?已经明白,她?并不是佟卿仪的救星,她?是佟卿仪向上效忠的祭品。
就像,那个牢笼不是她?的牢笼,是她?的安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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