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拒绝再玩
尤其是在《女贞》盛行之时,他正处在刚记事的时候,一直到他十五岁父皇造反自立为王,他接触的关于女子的思想一直都是那样,男子应该三妻四妾,天生就是做大事的,而女子就该温柔贤良,恪守妇道?。
后来他又开始习帝王心术,对于百姓他还能够做到仁慈宽容,因为他曾经也做过?百姓,他知道?上位者无能百姓将面?临什么?。
可他没做过?女人。
他能够共情牙牙学语却吃不饱穿不暖的幼童,能够共情老无所养颠沛流离的老人,能够共情久读诗书报国无门的书生,却永远无法共情因被?夫家刁难郁郁而终的女子,无法共情街道?边深山里冻死饿死的女婴,无法共情活了一辈子也没出去过?几次的老太太。
无论是作为君主还是作为男子,他都不希望女子拥有?太大的野心,更不希望女子野心成为现实,拥有?太大的权利。
男人们?将女人们?拘在深宫后院,看?着她们?彼此?争斗,自相残杀,为了所谓的一丝宠爱,为了一份日后的保障,为了一句所谓的“贤妻良母”,斗啊斗啊,费尽心机一辈子,终归化作后院儿的一捧泥土,为男子的“伟大”“英勇”贡献一份浅薄的力量。
如果女子有?了其他出路,日后必然会矛盾横生,谁还愿意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后院之中一辈子?谁还能接受自己有?可能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小事便被?沉塘死亡?甚至处理不好,连繁衍后代都会成为一件奢侈的事。
这?件事他一旦开了头,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跟本无法把握。而当权者最怕的就是有?超出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情发生。
皇帝拒绝的非常彻底且坚决,即便是自己一向最疼爱的儿子百般哀求,他也只?当做没听到。
柘儿向来三分钟热度,虽然记仇的时间长了些,可他到底是他父皇,是一国之君,父子俩总有?矛盾化解的一天。
可皇帝没想到这?一次小儿子这?么?认真。平日里最爱只?打雷不下雨,架势大动?静小的木柘,第一次红着眼跪在了御书房门前。
“皇上,外面?如今有?风,小王爷穿着单薄,在外面?跪着……”大太监想劝慰两句,但又被?皇帝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皇帝今年四十有?五,他也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多年了,多少?也学到了些东西,皇帝拒绝小王爷求的这?件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可他却说?不上来的难过?。
女子处境艰难吗?要他这?个无根之人说?自然是艰难的!可要是换做其他任何正常男人,便是路边的乞丐怕是都无法认同。
“女子不需要外出谋生,只?需要待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有?什么?难的?老子天天赚些钱容易吗?还哭哭哭!”这?是他在入宫之前家里的爹最爱对娘说?的话。
可明明那男人不往家里拿什么?钱,娘把饭都紧着他吃,他一个人都难以吃饱,就这?样,男人依旧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娘靠着针线活儿挣些钱,他又打骂娘说?娘淫.荡,不守妇道?,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
其实那个时候,他从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作为娘一个人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他竟然也不能理解娘,就那样在一旁看?着,哭着,只?觉得娘好弱,自己好可怜。
后来娘被?打死了,他也被?卖掉了,并且净了身,入了宫,整日整夜的回想曾经的事,回想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人,才开始明白,原来刀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疼。
只?有?真正割在了自己身上,成为了人人都可以欺辱打骂的小太监,他才开始知道?后悔。
……
皇帝胡乱翻阅着奏折,没一炷香的功夫,便没忍住出声:“让那臭小子别跪在朕的御书房门前碍眼!从哪里来的滚到哪里去!”
随后又降低了声音嘱咐,“如果他不愿意离开,就找件披风扔给他。”
“你说?!现在女子的处境很差吗?男子想叫别人养着,供穿供吃供喝,还没办法呢!怎么?偏偏有?人不满足?想要入朝为官就是心太野,朕之前还觉得瑞王妃是个好的!如今……哼!”
皇帝说?这?话根本就没准备得到回答,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罢了。
可偏偏一旁的大太监动?了动?嘴,第一次大着胆子紧掐着手心儿道?:“依奴婢看?来,差!倒像是跟奴婢们?这?类人似的。”
“就像皇上说?的,有?人供穿供吃供喝不好吗?好呀!可卖给官宦人家做奴才丫鬟不也能有?人管吃穿住行吗?但怎么?那么?多人却只?求一个自由身,宁愿流浪宁愿乞讨,也不愿意把自己卖了做奴才呢?
女子生来便不自由。依奴婢看?,她们?一生都像是从一个笼子走向了另一个笼子。竟是比做奴才的日子还叫人无望。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体贴父母,孝敬公婆,礼让兄弟,侍奉夫君,养育儿女,照料妾室,管理家务,这?样听起来似乎也不比做奴才丫鬟轻松多少?。”
大太监的语速很快,因为是对着皇上说?话,所以自然放低放柔了声音,并没有?平时的尖锐刺耳。
皇上却烦的不行,随手拿起一本折子便朝他身上丢过?去,“净是胡言乱语,朕怎么?不知你的胆子何时这?般大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也分辨不清了!”
大太监自然是惶恐的跪下了,但心里的郁气却第一次消散了许多。
或许这?般,日后等他死了,也能有?脸去见娘亲了。
皇帝很烦,很愤怒,可这?太监跟了他二十多年,将他伺候的好好的,他总不能将人打死,于是只?能让他自己主动?下去领上几个板子。
人向来都只?爱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想信的,大太监说?的话并不能动?摇皇帝的心思?,但却让他觉得烦躁不已。
尤其在后面?奉上的一杯茶是温水的情况下,这?种心烦更是达到了顶峰。
外面?的风呼啸着,仿佛一头能将人吞噬的恶兽,今日的天气竟这?般不好!官员们?呈上来的奏折也仿佛像在跟他作对,一个个废话连篇,毫无用处!就连从前他最爱的砚台,这?样瞧着也觉得有?些脏了,碍眼得很!
他又想到木柘小时候,打小这?孩子就脾气大的很,这?一次又不知道?要闹腾多久。
直到有?人禀报太子过?来了,他依旧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觉得太子没用,瑞王在外面?跪了那么?久,他才姗姗来迟,就不能早点儿过?来把木柘劝回去!
但他还是因太子的到来松了口气,希望太子能把外面?跪着的逆子带走。
可出乎他所料的是,太子一来就径直进入御书房,同他商讨朝堂上的事情,就如同眼瞎了一样,看?不见跪在外面?的木柘。
皇帝心里憋着了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将瑞王一起带走!少?让他在这?里碍朕的眼!”皇帝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即便表现得再深沉冷漠,可终究也是一个老父亲。
不过?片刻又接着道?:“告诉他让他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太子却未应下,反而道?:“父皇恕罪,儿臣做不到。”
“放肆!不过?是把瑞王带走,他要是不愿意就让奴才将人拖开,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父皇为何不直接吩咐宫人去做?”
“朕叫你去!”
“儿臣不去!儿臣若是去了,怕是母后就是入梦来也得打死儿臣……”
“你你你!”皇帝指着太子脸色发青,“好端端的胡说?八道?什么??”
“儿臣没有?胡说?,儿臣觉得,如果母后在,今天一定是支持七弟的。”
“放肆!”皇帝拍案。
太子一撩衣衫也跪下了,“儿臣有?幸能在母后身边养大,有?时候儿臣就在想,自己虽然不是母后亲生,却比七弟还要幸运,因为他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孤却可以在母后身边长至十五,甚至连太子妃都是母后在临终前强忍痛苦替儿臣选出来的。”
“你要是想替木柘求情就趁早出去!”皇帝最是听不得别人提起皇后,明明准备煽情的人还没哭,他的鼻子却都已经隐隐泛酸了。
皇后啊,那可真是他心头最大的伤疤。明明什么?都好,却偏偏命数有?限,早早的就离他而去了。
第115章
“儿臣没打算替七弟求情。”太子虽然跪在地上,脸却仰着?,直视皇帝。“父皇,儿臣斗胆问您一句,您爱过母后吗?”
“自然!”皇帝非常肯定这个答案。
他怎么可能不爱皇后呢?如果不爱皇后,也不可能皇后十二?年?无子依旧稳坐后位,他虽宠幸别人,却没一个人能越得过皇后。更不可能皇后离开这么多?年?,再不立后,并且说出他此生永远只有一位皇后的话。
如果不爱皇后,他怎么可能会?将他唯一的嫡子捧得这样高,如此疼爱?如果不爱皇后,他怎么会在每月初一十五绝对不去其?她任何妃子宫里?如果不爱皇后,他怎么会?动不动就一个人去?皇后曾经住的宫殿呆着自言自语?
皇后温柔,聪慧,大度,机敏,甚至称得上一句绝代风华也不为过。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女子了,在皇帝心里,再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比得过她。
“母后是一国之母,自及笄就嫁给了父皇,风光无限,饱受赞誉,儿臣在不懂事的时候也觉得母后过得很好。
可后来儿臣长大了,明了些?事理后,却突然发现,母后似乎过的也没那么好。”
皇帝不解但怒,“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什么过得不好,他的皇后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太子却不管皇帝怎样愤怒,“父皇难道?看不到母后的委屈吗?也是,父皇怎么看得到呢?母后独守空房时,父皇还在雨露均沾,母后缠绵病榻时,父皇还在顾全大局。母后多?年?难孕,却还要笑着?迎接宫里其?他孩子的诞生。
母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是您的正宫,可母后自己呢?她从来都过得不快乐,只不过是在您来的时候强颜欢笑罢了!
母后还在时常常感慨女子的不易,所以?才会?对宫里的其?她娘娘也极其?宽厚。她明明饱读诗书,幼时教育儿臣的道?理心术直到今日儿臣依旧受益匪浅,可她却只能满腹才华困在后宫。
儿臣想如果母后还在,今日她一定?会?为木柘所求而感到欣慰。”
“放肆!谁许你为了私心抬皇后出来的?”皇帝指着?太子,手指甚至都在微微发抖。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这般生气过了,除了生气还有些?别的情绪他却不愿深思。
“木柘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你莫要忘了,你是太子!”
是太子便要顾全大局!皇帝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老大是最适合太子的人,他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孤是太子,儿臣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跪在地上的人也红了眼眶。
“可孤也是个做夫君的,孤也有女儿,女子入朝为官孤知道?意?味着?什么,可孤不惧!孤比不上七弟的一片赤子之心,但孤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仁、义、礼、智、信,仁字当头?,放女子另一条路让她们选又能如何呢?”
皇帝:“孽障,那些?东西说白了不过是……”
太子:“不过是掌权者愚弄管理底层的话术而已,儿臣知道?。可儿臣也知道?,得先让那些?人过好,他们才愿意?任人愚弄。否则,便会?出现下一个揭竿而起之人,就如同皇祖父之于前朝。
可父皇,女子也是人,儿臣之所以?如今跪在这儿,也绝非完全出于私心。”
皇帝深吸一口气,久久凝视着?他,“这是你自己选的……”
“是,这是儿臣自己选的。”
太子俯首扣头?。
*
凤鸾宫,皇帝坐在从前皇后最喜欢坐的一块木凳上。
自打皇后去?世后,这块儿木凳便几乎成?了他常栖身之处,有时候累了,乏了,厌倦了,思念皇后了,便会?来这儿坐一坐,做足了深情恋旧的模样。
宫里宫外谁不赞叹帝后的感情呀?便是如今后宫的那些?妃嫔,至今也从不敢说皇后一句坏话,因为敢这样做的妃子不是去?了冷宫便是已经去?了西天了。
可如今,皇帝竟真的反省起了自己。
他从前以?为他已经为皇后,为柘儿做了所有自己能够做的。他对皇后的偏爱还不够明显吗?可今日却突然意?识到,皇后想要的真的是他的偏爱吗?
“偏爱”这个词,有“偏”就已然说明一些?东西了。
这木凳子就在窗边,眺眼望去?,外面风景如画,视野开阔,甚至可见几只鸟儿在空中飞舞盘旋。
皇后曾经常坐在这里想什么呢?皇上轻轻抚过身上戴着?的龙形玉佩,微微叹息。
至少太子有一句话一定?是对的,那就是,如果皇后在,今日她一定?会?为木柘所求而感到欣慰。
*
太子回到东宫时也迎来了太子妃的欣然相迎,太子妃第一次这般流于表面、不在意?自己身份的热情让太子很是受用。
不过他也知道?,这绝对是有人在他回来前就跟太子妃“报喜”了。
“夫君受累了。”太子妃不仅破天荒的站在外面迎接太子,还第一次主动侍奉太子净手更衣。
“雅蓉你教的果真很有用。”如果不是搬出了母后,加之木柘在外面跪着?,恐怕父皇不会?那么轻易松口。
太子妃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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