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悠莲
云霁走了,走出云宸殿,隔着眼上蒙缎仰头望去一眼高空。
淅淅沥沥的细雨,似是将这些时日来的阴霾洗涤,此番雨势过后,必定会有彩虹出现。
半日雨,未时末刻停歇,一道七彩自天际一端越过了另一端,弯出七彩霞光,潋滟夕阳。
如此霞光,众人皆得喜,却唯一人亡魂归奈何。
他本能活,只因帝王心,身死四皇子府内。
他的病薨,身边只独留那一小厮,皇子灵堂都不会有,只因苏老将军无需要什么交代,所以他的死亡也将无人问津,如此悄无声息。
而在世人眼中,他依旧被终身幽禁于四皇子府中,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如此幽禁与死亡无疑。
夜幕沉落,就在这雨后星空闪耀的夜色斑斓下,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出现在那四皇子府后门,取下斗篷露出面容,来人竟是云穆睿。
云穆睿并没有进去,只是站着这门口安静些许时刻,便带好斗篷离开,什么都没有做。
云穆睿走后,又来了一人,同样黑衣斗篷。
望去一眼太子离开方向,赵国公推开后门走了进去。
走至灵堂,只一副棺木,燃燃炉火在这夜幕下都变得微弱,也只那一个小厮跪坐蒲团上。
燃着冥币纸钱。
“唉!”一声轻浅叹息,赵国公拿过燃香点燃,“若有下一生,投胎之时眼睛擦亮点吧!”
燃了香,祭拜过,赵国公也离开。
四皇子的病薨,除却那心思清透的几人外,无人再知。
皇家没有发丧,琅京城内也只有百姓们安居的祥和纷呈气息。
初夏,至。
苏娆为自己所选夫婿乃殷公侯府沐小侯爷。
其意在亲上加亲。
苏家人也皆随着苏娆意思。
只是苏家尚未曾与殷公侯府正式去交涉两个孩子的婚事,皇家那边,姚皇后先向瑜皇提及了太子婚事。
沐家小姐端正温婉,贤惠可心,所绘诞辰之礼姚皇后甚是喜悦。
皇后懿旨,纳为太子妃。
瑜皇首肯,沐家小姐与上元节宴之时表现绝佳,又得霁月世子那般所赞,若太子娶得如此贤惠女子,瑜皇心甚慰。
初夏之际,暖风拂动,杨柳繁茂,殷公侯府一夜之间一跃而起,漆红门槛似都被踩踏掉色。
殷公侯府虽乃苏家姻亲,与苏家也极为交好,但两家之地位却乃天壤之别,难以相提并论。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其爵位一直是等级分明,王、公、侯、伯、子、男,其六等爵位中,侯府爵位虽不差,但比之王爵,就难以等同。
而苏家一直以来只忠于皇家,唯皇之命是从,与几方姻亲也皆乃姻亲交好,与政治朝局间却从不会相帮,划分清明,绝不徇私偏颇。
苏家所结姻亲,也皆乃正直人家,无论是苏母娘家殷公侯府,还是苏二婶和苏三婶的娘家,虽在朝中地位不高,却皆乃为人正道。
苏家娶妻嫁女,不在乎身份之高低,只贵在品行之好。
殷公侯府便是品行之好人家。
所以这些年来,哪怕苏家日渐贵胄,殷公侯府也未有过一日有此想法,借苏家水涨船高。
……
殷公侯府,明月坞,一树垂柳弯弯,繁茂翠绿,一架秋千架搁置其下,垂柳遮挡暖阳,两个女儿家在此荡着秋千,聊着闺中私话。
“月姐姐真的就这么喜欢那云穆睿,自皇后懿旨下来,月姐姐面上笑意就一刻未曾停歇。”
这话虽笑靥,可话中却透露着一股子掩藏的担忧感。
苏娆坐在秋千架上,扭头看着给她推秋千的沐明月,见着她面上再不遮掩的那抹娇羞,又带浓浓欢喜,能嫁给心仪之人的娇色欢愉。
倘若沐明月喜欢之人乃别人,苏娆定会为她欢喜,可偏偏怎么就是云穆睿。
以沐明月这温婉性子,云穆睿那种城府之人,玩转她绝对吊打,云穆睿娶沐明月,也绝非是因喜欢。
“娆儿妹妹,以往之时姐姐不敢想也不敢奢望能嫁与太子殿下,可这份天大的喜悦却如此突兀砸在姐姐头间,姐姐如何能不欢喜。”
婉笑拂面,眉目之间都再藏不住,一颦一笑皆带娇色。
“殿下人中龙凤,能得殿下垂怜,姐姐惟愿伴于殿下身侧。”
这话,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夫君恩爱有加,鹣鲽情深。
苏娆到口的打击就说不出口了。
帝王之家,又乃储君之位,如何会一人一心。
父王待母妃如何情深,可后宫也良娣妃子不少。
何况还是云穆睿那人,他的后宫早已妃子不下数十人。
何况他娶沐明月究竟为何。
沐家与她苏家…
娶沐家女,变相也等同于娶苏家女,与苏家为姻亲。
这定是云穆睿之目的,几次算计她却皆被坏,便欲娶沐明月。
“月姐姐欢喜,那娆儿唯愿月姐姐得偿所愿。”
若沐明月不喜欢云穆睿,苏娆有一百种办法能坏了这一场婚事,可沐明月偏偏喜欢云穆睿。
她若坏此婚事,或许月姐姐一生将再难有此笑容。
飞蛾明知扑火乃是自取灭亡,却也义无反顾。
月姐姐或许就算知晓云穆睿是何等城府极深之人,她也会嫁。
情人眼里出的终归是西施。
第202章 霁月世子离京(一)
太子婚事刚刚落定,不过一日间,又生一事,琅京一时间又哗然。
盛夏月中时乃诸暹卫皇而立诞辰,云琅将会派出使臣前往诸暹为诸暹卫皇贺生,此事本需派遣出使官即可,却不想瑜皇竟要派霁月世子前往。
霁月世子自中毒后,身子羸弱,一直偏安清风居一隅,往日里也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唯有这一两年来,他的身影出现的次数才些许频繁,那也皆因三国交流会诸暹毅亲王与澹梁容枫太子至云琅的缘故,而在两国使臣离开后,琅京街上也就不见了那辆月华马车。
半月来,众人也皆又习惯,习惯看不见月华马车的来回,可是现在瑜皇这道旨意出现,让平静的琅京又升起涟漪,声声难明话语。
天家怎会让霁月世子前往诸暹,且不说诸暹路途遥远,颠簸曲折,又多为戈壁,风沙呼刮,霁月世子身子如此羸弱,如何能前去诸暹国。
霁月世子乃云琅苍穹之光,此一去,若生何危险,有何意外,那将是云琅巨大的损失。
只短短半日间,如此话语言辞在琅京各个角落迭起。
朝堂中,却无一大臣将京中所言此番言论提及呈上告知瑜皇,唯有七皇子在午间时至瑜皇的云宸殿内待了一刻钟,却何事都没有生出。
此之事,不过一息时,苏娆也知晓,此次却不是苏五来告知,而是依影,依影前来找苏娆,为三国交流会时那批暗抓苏娆的黑衣人。
“小姐,诸暹使团已走至诸暹境内,我们的人暗中盯着一路,没有任何黑衣人出现刺杀毅亲王。
只是刚入边境时,诸暹国严冽将军竟前来,不知与毅亲王言说了何事,毅亲王带漠鹰先一步快马加鞭回国,扔下了使团和婚嫁车队。”
至于萧沐白那边,澹梁使团也已入澹梁国境内,他们那一路倒没生出何异事。
就是在诸暹和澹梁两国的国境界地分开时,毅亲王又与萧沐白一夜畅谈,容枫与暹木亚玲也在旁。
说完这些时日之事,看着苏娆一眼,依影才又道:
“小姐,霁月世子为何要前去诸暹国,不过只是诸暹卫皇的而立诞辰,根本没必要霁月世子亲自前往。
属下总觉得这事与武曲狩猎那日暗抓小姐的那批黑衣人有关,霁月世子他…”
提及云霁前去诸暹之事,此间事必不如瑜皇所言只为卫皇贺生如此简单,其中必有其他事。
而云霁的真实身份…
依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云霁前去诸暹是为苏娆。
依影能想到,苏娆自然也能想到,而且十分确定。
以云霁那份心思,那些黑衣人的来路他怕是已然知晓一分。
沉默一息,桃花明眸深邃幽然。
“依影,他要做那是他的事,我们与他不会再有牵扯,此事别多管,随他要去做什么,你查那些黑衣人时若遇见他的人,尽量避开。”
苏娆坚决绝不和云霁再有任何关系,依影也明白,颔首:
“属下会谨慎避开,属下前去诸暹时日尚久,小姐切记小心,虽然这些日来确实再无黑衣人来抓小姐,可这个隐患…”
依影提醒,苏娆自也不会大意,虽然寒漠尘说不会再有下一次,可这样一个未知隐患,或许某一日就会再次出现,她既明知有此危险,又如何会坐以待毙,等着危险再度降临。
而且苏娆更担心的一点是…
那些黑衣人虽皆被云霁所杀,可她苏娆这个身份,那些黑衣人的背后之人是否早已知晓清楚,若几次都抓不住她,那会否因此对苏家出手…
以此来胁迫她乖乖就范。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娆就难以安宁。
更甚者,那些黑衣人来抓她,或许这就是暹毅迟韶故意为之之事,而她若不知寒漠尘乃他暹毅迟韶,那么她也只会疑寒漠尘而不会疑他暹毅迟韶…
暹毅迟韶虽已离开云琅,可从他在云琅时暗中所为一切,对她的那些态度,她绝不能大意了,任何敢动她苏家,欲动她苏家之徒…
桃花明眸,蓦然浮现淡淡赤色。
家人,这是苏娆难以容忍的底线,更是秦娆永远忘不掉的蚀骨仇恨,永远也难以完好的嗜痛伤疤。
……
云宸殿内,时隔这半月过,月华与明黄也又一次对坐。
寥寥青烟自蟠龙香炉缠绵而出,萦绕榻桌间,朦胧对面而坐的月华身影,于这片雾色间带出溟濛,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觉远在天际。
周身三尺间,自身又出那种与人千里之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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