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悠莲
关上窗棂,苏娆转身走进了内室。
“小姐与霁月世子,此生再无可能了。”
此一刻,依素才吸了鼻子,花了眼眶。
“小姐心中比谁都清楚,霁月世子其实也只是想她活着,好好活着…”
“可霁月世子却选择了一个最为让小姐不能接受也绝难以忍受的残忍方法。”
依影走前,拍了一下依素的肩膀。
“而且小姐和霁月世子本来也不会有结果,云琅瑜皇手上沾染着小姐父王的血,而霁月世子真正身份,容家同样沾染着无数大秦皇族的血,这便注定,他们此生只能有缘无分,因为小姐是绝不会放纵她自己的。”
走进内室的苏娆,脚步并未曾有停滞,宽衣解带,上去床榻睡着了。
睡着了,思绪皆放空,在这个只属于她一人的空间里,她其实不需要再继续她的坚强,可她的眼角却再无那脆弱泪色,因为她并不是故作坚强,而是她的内心真的死寂般的阴郁。
此刻…
云琅这边,亦乃一片苍茫雪白之色。
大片大片的雪花,将琅京外的官道完全覆盖,夜幕之下,天空未有月色,亦无半颗星辰,可雪色极其荧亮,完全可以驱逐黑暗,映出道路。
山地间,一步一脚印,与这夜幕下走进山林,手执伞柄,虽月华大氅御寒,怀中却未曾有精致小暖炉暖和。
那一双细长的凤眸,虽为白色蒙缎遮掩,可其内里之透亮,熠熠生辉。
虽为云霁的衣着装扮,可实乃寒漠尘。
只是此刻出来的这寒漠尘,他似乎与往时的那个寒漠尘有着些许不一样。
少了寒漠尘的那份嗜血,而多出淡淡云霁才有的那份淡然,嗜血与淡然之间似乎有所兼容。
冷淡之感,清隽内敛。
走至林中埋葬的那八处坟冢之前。
苏父夫妇与苏二叔夫妇和苏三叔夫妇是合葬一起。
这一处风水地,如此安葬了苏家人。
他走过来,安静站着,竟像极了那每每上去山顶那般安静眺望的苏娆。
月华伞面之上,早已铺落一层雪花,将面上绘画的那轮圆月完全覆盖。
寒风飕飕,吹的脸颊冰凉,冷风自衣领灌入,更冷着身子,四肢手脚皆凉,哪怕大氅御寒,也觉无甚作用。
如此安静站着许久,他才又动了。
走到最前面的坟冢前,修长玉指拂去墓碑上覆盖的雪花,露出墓碑上面墓志铭,只雕刻着短短一句墓志,苏老将军的名姓,无半字生平记事。
“咳…”
突兀,如此一声咳喘,蒙缎之下那透亮的眸,闪动了氤色,氤氲而生。
云霁,似乎出来了。
只因此刻的他,蒙缎之下那视线渐渐又模糊了,模糊了眼中的墓碑。
“苏…爷…爷…”
虽未有寒漠尘的记忆,可云霁却已知他身处在何地,为何他会出现在此。
看着墓碑一眼,随即,撩动衣袍直接跪了雪地中,手中伞也搁置地上。
雪花,顷刻铺了墨发衣间。
“苏爷爷,娆娆无法来,这些时日云霁又身子缠绵,难前来见你们,此刻才代她来看你们,云霁未曾做到对苏爷爷的承诺,未曾做到让苏家清清白白的离开,而今也只能…”
“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故意的。”
突如其来的话语转变,四周飘零飞落的雪花,突兀之间好似被这突现的一股子寒冰所冻结,凝结成冰。
虽依旧是那般寒凉似冰窟,只是未曾再心生了那杀戮之感,亦未曾再有那种嗜血气息叫嚣而出,难以自控,出现就非见血不可,若不见血,闻不到血腥,就无法自控自己内心的黑暗。
“云穆皓,你在怕,你怕我将苏娆拉入黑暗中,可你将她送入诸暹,她就会安全了?不,她不会安全,你将她送入诸暹,才是给她最大的危…”
话语,突兀停顿。
又一次的转变。
“你错了,该怕之人从不是云霁,而是你。”
嘴角又含出云霁该有的那种含笑感觉来。
淡淡之笑,清风明月。
蒙缎之下的凤眸,这次却并未曾因为云霁的又现再溟濛视线,而是再次透亮,只是这份熠熠透亮之中,却又带出往时从不会也不该生出来的后怕,内心那个真实的他在后怕。
“哪怕不愿去承认,却也无法改变,永远也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上流淌着一半那人血脉这个事实,而他,其实才是致使大秦被覆灭的真正罪魁祸首。”
咳…咳咳咳…
又如此咳喘起来,嘴角血色又出,直接铺落雪地中,将一小片雪白染为血红。
殷红的色泽,当初满城满街都是。
“寒漠尘,这样的你,这一身血肉,没有一点是干净的,你又如何能想着与她一世交好,而今唯一能为她做的,是回去澹梁,将你在澹梁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这是为你与你母后讨还,也是为了你的娆娆…”
第368章 成为毅亲王妃(二)
“云穆皓,待我拿下云琅,将你父皇和你云家所有人的头颅送给娆娆,我自会告知娆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我会带娆娆去澹梁,我会让娆娆亲手砍下那人头颅,化解她心中这么多年的仇恨,做回曾经的娆娆。”
这最后一语,结束了两个人格之间的再一次转换,终究还是寒漠尘留下来,却又不是最初那个嗜血更冰冷的寒漠尘,那个阴霭的寒漠尘。
那样的寒漠尘,好似在与苏娆相识之后,就已在渐渐消失,至此刻,虽还是两个人格,却似乎,寒漠尘这一个人格转变了性子,成为了新的一个寒漠尘,有了点云霁的影子。
亦或者说,容骁,是真正的容骁出来了,黑暗与光明之间的重合面。
细长凤眸,隔着眼上蒙缎,再望去苏老将军的墓碑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刚走出林间,赵国公前来。
“皓儿,你身子不好,不该晚间来此的。”
拿来一个小暖炉,递给容骁。
“外公,我们的计划,该开始了,我等了这么多年,已经等不及了。”
容骁并未曾接过小暖炉,而是迈步上去赵国公身后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马车之中,蒙缎之下那细长凤眸之内,油生一股暗色,昏暗之感。
马车回去琅京,不过夜半三更之时,停留在云王府后门,月华大门那边。
月华身影,入门中。
赵国公从后一辆马车下来,看着月华身影完全不见后,他才离开了,却非回府,而是向云宫方向而去。
与这夜半三更时,前去了云宫中。
云宸殿内。
至此刻,蟠龙宫灯还依旧燃的亮堂,那道明黄身影,负手后背站于殿外。
那一双帝眸,望着纷纷扬扬飘飞的夜雪,须臾,眺望向不远之处的銮天殿。
他的眸内,也浮现了十年之前那个雪夜里的杀戮,满地血红,染红了他的战甲,更染红着他手中佩剑。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第一次瑜皇想起那一年的杀戮,想起死在他剑下的大秦太子,至死,都不曾瞑目。
直至赵国公前来,瑜皇才转身进去殿内。
赵国公如此之晚面见瑜皇,无例外,自然又是向瑜皇禀报霁月世子行踪。
“皇上,老臣一直盯着,世子于今夜才去祭拜了苏家人,但也就只是在墓地安静站着片刻,便回去了府中,并未曾有去别的地方见过旁人。”
赵国公说完话,随后等着瑜皇继续吩咐。
只是很久,却都不曾有听到瑜皇声音。
云宸殿内,只觉突兀寂寥。
“行了,下去吧!往后不必再看着霁月了。”
好片刻,才如此一声,瑜皇起身才去就寝。
“诺,老臣明白。”
跪地的赵国公,那一双苍眸之内闪动一抹光,也躬身告退,刚至殿门口,耳边却突兀又传来了一语帝声:
“舒妃也禁足够了,没有教好菱儿,朕也有责任在,明日便让舒兰宫解了禁,赵爱卿也去看看舒妃吧!至于菱儿,好好的收收心,莫再闯祸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接回来,朕与舒妃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了。”
“老臣…老臣叩谢皇上,皇恩浩荡。”
赵国公忙停住脚步转身,匍匐谢恩,面上之喜悦,身子都轻微颤动,只是当其叩下头后,苍眸再次闪动一息。
瑜皇此举何意,赵国公自是心知肚明。
关于这些时日来瑜皇对霁月世子的监视,瑜皇并不希望传出一点风声。
一夜,又在苍茫雪白之中悄然走了过去。
诸暹国这边。
苏娆那一觉睡至晌午时,才醒过来,醒过来后,听见的第一件事却非她与暹毅迟韶婚事是否已着手准备,而是兰花阁那边,那边生出了事。
毅亲王竟给了赵莲馨一纸和离书,只是却又让漠鹰将赵莲馨与其婢女舒兰看管于后院中,并未曾送出府。
此事乃昨夜后半夜发生,那时苏娆熟睡,依素他们便未曾叨扰到苏娆。
依素和萧芷他们刚将此事告知苏娆,暹毅迟韶也又前来了梅雪园中。
便不必依素他们再去猜测暹毅迟韶为何要那般对待赵莲馨,也不必苏娆心中去想暹毅迟韶为什么会那么做。
暹毅迟韶前来,主动开口:
“赵莲馨,此女乃是个心机之人,她知你在府中,恐会暗中有所动作,而今我们尚不可让云琅那边察觉你我打算,所以我让漠鹰先将其看管…”
“她是你的侧妃,你如何处置休弃都可,无需与我解释的这么清楚。”
苏娆开口,阻断了暹毅迟韶后面的话。
对于暹毅迟韶身边有无其他女子,又有多少女子在,与她并无干系,他无需与她解释的这么清楚明白。
“你的后宅我并不感兴趣,但是你解决了赵莲馨,我却也觉得不错,诚如你所言,她之心机,后宅妇人,腌臜手段,若有动作,着实也闹心,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掐断源头。”
此一番言,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分析,苏娆的内心自是毫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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