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悠莲
无论这些外来的商贾大户,还是云郡的贫苦百姓,皆个个喜上眉梢。
商贾大户者,可以此三日时机结交高门贵胄,通达商途,提升地位。
贫苦百姓者,可有三日流水之宴,不用花的一分银钱就能食到美味佳肴。
三日流水宴,此乃富贵人家嫁女娶媳的传统习俗,赵柳两族更为云郡之一二大世族,自是更大操大办,以此彰显他们世族名望,乐善好施。
这三日流水宴,贫苦百姓们可食得往年里只有在新岁时节才舍得花银钱给家中小娃们买着的珍馐佳肴。
甚着,有些百姓一辈子都没吃上过一口。
可是现在,他们有三日的时间敞开了吃,吃多少有多少,不用抢不用偷,只要排好了队,就能吃的上。
尤其那些常年以乞讨为生的乞丐,世族大喜,三日之内郡城之中不得有乞丐乞讨,苏家便在郡城城门之外也搭建来流水席,入不了郡也可吃到三家大喜之宴,都能沾上喜气。
赵柳两大世族在郡城之内大摆三日流水宴,苏家自也是要入乡随俗,且他苏家儿郎娶妻,又如何能只让赵柳两家摆起流水宴,苏家却不作为,于是,这城外流水席便由苏家摆起。
规矩与郡内流水宴一样,都排好了队,一个个都有的吃,若是闹事想要多抢些吃的,一个老鼠害一锅粥,吃的没有了,城外三日流水席取消,想要安心吃好三日的,就都彼此不要闹,更不要抢,人人都有份。
这些规矩,在今日这初日流水宴摆起之前,逍遥王就给云郡的官府衙门下了令,直接发告示张贴在各大街小巷和城门之外,又让衙门里的衙役们挨家挨户告知,让云郡百姓和郡城之外破庙中蜗居的乞丐都晓得。
世族大家里施恩了,家中小辈成婚,送上新人喜气,明日酉时正都领了家人去大街吃流水宴,城外也会有流水席地,都沾沾新人的喜气去。
逍遥王如此下令,又是告示又是衙门给不识字儿的贫苦百姓挨家挨户告知,连乞丐都能享受这番好事。
这可乐坏了。
于是,云郡的百姓们一个个的天还没亮就领了全家来了街间巷道里。
翘首以盼。
赵柳两家府外的两条侧街,街间巷道酒楼全被赵家包下,食斋被柳家包下,左右各有一条长龙的流水席。
在早间日出之际,流水宴便就着实准备了,酒楼食斋里的伙计们有条不紊的备宴,赵柳两家也都安排了仆人和士兵,协同衙门在三日流水宴里维持好街上秩序,若有寻衅滋事者,一律抓了衙门关起打板子。
吃食陆陆续续入锅熟,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哪一样不是精致的珍馐美馔,尚未开宴,只是鼻息嗅来,美味飘香四溢,馋的一个个咽了口水。
有那小娃们已忍不住的想要挣脱了父母的怀抱,喊着馋,父母们忙忙捂上他们的嘴,要是哭闹,惹了贵人发火,可就吃不到这些好吃食了。
在这话下,娃儿们一个个赶忙乖巧起来,只是依旧直勾勾的伸长小脖颈,口水更是自那被寒风冷的都通红的小嘴里流着出来,望眼欲穿。
摆起的流水宴,每一桌还架起着一个火盆,火盆烧的旺盛,寥寥青烟飘逸空中,于寒凉冬日里添去暖意。
街间巷道里如此,城门外空旷之地搭起的流水席地,亦燃着火盆取暖,且大锅就架在席地处,炉火燃的更是旺盛,饭菜热气腾腾的出锅。
这等待遇,这等美味,饿的早已前胸贴了后背的乞丐们更是个个早已馋的摩.挲了手心,若非前有早定好的规矩,又有军中将士左右长枪笔直站立,维持秩序,怕是早已乱起。
第577章 婚前又出闹心事(六)
何为三日流水宴。
大喜前一日酉时正开第一宴,晚间摆宴,为初宴,翌日大喜之日开第二宴,全天摆宴,为全宴,大喜第二日开第三宴,早午摆宴,为末宴。
此三日开宴,既为三日流水之宴。
酉时正至,流水席开,在当啷的锣鼓喧天中,随着高墙之上一声开席,三日流水之宴,第一日初宴开。
根本无须去争抢,每一桌上的分量极足,用完一桌添一桌,如流水般源源不断,最开始时还是狼吞虎咽,大块朵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摸了肚皮儿打起饱嗝来。
即便这城外之地,乞丐们都难得露出满脸餍足的表情,吃饱喝足后也不离开,席地闲话起来,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火可以取暖,可比他们蜗居的四面皆露风雪的破庙好到不知哪里去,一个个闲谈各自所知的八卦,八卦听风之言,说什么的都有。
说道即兴之处,还会不怕四周那些守卫的将士们,在将士们也好奇他们所言八卦之时,一个个吐豆子般的炫耀了他们的消息灵通,那有时可比官府还要灵通,知道的还要多。
“乞丐消息灵通,三日流水席间若有那陌生之人混入,必定一眼就瞧着清楚,我们便可在第一时间拿下。”
夜幕阑珊,灯火通明,郡城城墙之上,架起的火盆之内火光亦燃燃。
身着月华大氅小裘的两人,注目城外大肆向将士们炫耀各自神通的乞丐们,他们之消息灵通,确非大话。
这也是苏家此番在外摆起三日流水席的一个目的。
以人群桎梏小药童行迹,即便他已然藏匿于云郡,也无法轻易出手。
引蛇出洞,若蛇真出了洞,那三家摆起的流水宴,无论城内还是城外之人皆汇聚一处,他一人若独行,必将暴露在眼下,若混迹人群之内,也会为城外这些乞丐和把守流水宴的士兵们盯着,一旦他生有何妄动,第一时间就可发现并将其拿下。
“此番所来贵胄诸多,实乃超出估算,若那小药童已然潜至云郡且藏匿,绝不能给他暗中出手的时机,难找寻,只得令其难以最大程度出手。”
桃花明眸,于火光之下再眺望远处官道之上还有赶来的马车,心中不可松懈,这次大喜,前来恭贺者之多完全超出他们的预计,尤其是赵家那边的来客,上门巴结者诸多。
她苏家这边虽也不少,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赵家,各个州县皆有来客,无论是出于赵家第一世族之名望,还是贵为一国之母的太后。
赵舒璇这位先皇之舒妃,在其子二皇子霁月世子得先皇传位圣旨册封为云琅新皇时,她理所应当就已贵为太后,后霁月世子尚未正式登基便病没,禅位于七皇子,七皇子亦尊其为太后,且受封母后皇太后,以皇后之尊,册封其皇太后之位。
此之尊位,整个赵家因此一跃为琅京第一大世家,虽二皇子霁月世子未得承袭皇位,赵家终是未成为真正的新皇母家,可七皇子念及与霁月世子之兄弟情义,赵家等同为新皇母族,其地位之拔高,趋炎附势之辈只多不少,上门巴结者络绎。
“水往低流,人往高走,巴结当权者本就乃人之谄媚心性,何况而今,赵家与苏家结亲,且结亲之人乃被皇伯父罢黜圈禁在此的七公主,阿靖这位新皇对此又并无有任何反对,那各路之人自然而然便蜂拥而至。”
握着苏娆柔荑,连同他手中的汤婆子一起包裹,云霁与苏娆离开城墙之上,寒风凛冽,待久了恐受凉。
云霁所言,苏娆也明晓。
面子活而已。
云穆靖忌惮赵家恐为第二个姚家,刻意提拔殷公侯府,留废太子之小儿养于云王府中,如此一番操作下,赵国公如何能不识趣,他必须识趣,否则赵家离灭门下场也就不远了。
站得高摔得重,她苏家乃前车之鉴,姚家的灭门更殷鉴不远,赵国公全程参与其中,又如何能不趁早防微杜渐,只是他一生追逐家族荣耀,要他急流勇退,不可能,他不会如她苏家一般隐退,只得想他法。
所以,他盯上她苏家,以此以退为进之法,拿她苏家向新皇表忠心。
赵国公表了忠心,云穆靖也接了赵国公的这一份忠心,那云穆靖自然也要给赵国公这点体面,满足赵国一生追求的那一份虚妄的家族荣耀。
可是这一份给予的家族荣耀之下,是否隐藏着捧杀,就不得而知了。
“赵家如何,三哥所娶只是云落菱这个人,即便被废身份,可她依旧乃云穆靖同父异母皇妹,并非真乃赵家女,若日后,赵国公被家族欲望蒙蔽双眼,若想以云落菱将我苏家牵扯进去,爷爷他第一个不会答应的,绝不会让赵家累及到我苏家。”
走下城墙,苏娆与云霁并肩漫步在无有搭了流水席宴的主街巷道上,对赵家而今鼎盛,也只因着此番来客超出他们预计而聊及这么几语,便不再继续言说此话题,又说及事关小药童之事,他们在三日流水宴的布局。
至于赵家最终是好是坏,谁也难以预料,就目前,赵国公他头脑清醒。
三日流水宴,为防备小药童若真动作在酒水之内下去毒,每一桌燃起的火盆之内皆添加了宁晚月自己炼制的解毒药剂,可解得八成之毒。
制毒之原料无外乎乃蛇虫鼠蚁和各类植物系毒草,而世间万物自来相生相克,有毒物自就会有解毒草药。
有人将这些毒物炼制成祸害他人性命的剧.毒,自也就有人炼制出解毒药剂。
无毒者,嗅之无碍,且还可祛除一二体内常年劳累过度所残留沉疴,中毒者嗅之,解其八分毒,性命无忧。
此乃宁晚月将解毒药剂拿出之时说与苏娆之言,此为毒道之至高境界,毒药可为药,以毒攻毒,解药亦可为药,以药解毒,以药止病痛。
宁晚月毒术之高超,不在于炼毒下毒,而在于炼毒解毒,真正将毒用于治病救人之上,此为毒道之根本。
流水宴上的安全,只需防于酒水之内被下毒,与空气之中下毒无须防范。
一来寒冷冬月寒风飕飕,毒若以粉末下在空气中,尚未吸入鼻息之内已为寒风吹散,中毒到要命的几率并不大,二来火盆之内添加的解毒药剂,药剂随着火蒸发后便会融与空气之内,从而达到驱毒的效用。
苏娆他们真正要防范的是小药童若动作,在府内出手,无论在她苏家还是赵家或柳家,一旦府中来客中毒身亡,皆乃贵胄,何以善罢甘休。
这才是苏娆和云霁他们最要警惕之事。
要确保来客绝对安全。
第578章 婚前又出闹心事(七)
夜晚的云郡,三日夜无宵禁的郡城之内,至少可三辆车舆并排走过的主街之上,一长串的红灯笼高高悬挂于各个屋檐之下,红艳似骄阳。
夜色下,来来回回的车马,车轱辘碾过街道,在已然雪色消融的路面上不会留下多少痕迹,亦无灰尘,就只在驶过路人身旁时,带来的寒风撩动路人的衣物,为之摇曳一下。
并肩走在主街道上的苏娆和云霁,二人的月华大氅小裘也随风飘扬,漫步冬夜星空下,一路走回去苏家。
期间,二人小声聊及话语,确保在大婚三日里任何可能发生的祸事都在他们的可控范围内,无有疏漏。
“小姐。”
正聊着还有无疏漏,如此一声急唤自前方传来,随后,急促步伐寻着他们二人的依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立即,苏娆心间一促,那双桃花明眸之内油然升起沉凝,难道已出事。
云霁,亦眉角一动。
依影大步过来,他如此急促而至,果然是出事了,却非与小药童有关,而是赵家,确切来说是赵莲馨。
赵莲馨死了。
就在两刻前,依影和依素看守的东门之地,在已至夜里还陆陆续续赶来的华贵车舆中,有一辆牛拉车,老黄牛拉着一木板车的柴草回来。
虽世家大族摆有三日流水宴,好吃好喝,但还是有汉子们外出去山里砍着柴草,毕竟不能只为三日好过就犯懒,三日过后他们还是得要过活。
所以今日有百姓外出,并无何不对,直到汉子赶着牛车过来东城门口,柴草上面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这么一个人,又是在苏赵柳三家如此大喜时日里,可就有事出了。
守门的立刻上前查探,将汉子和那受伤之人围起来,结果一查之下,乃赵家的仆人,有赵家府牌为证。
依素和依影也上前一番查,依素认出受伤之人乃舒兰。
虽舒兰满身是血,血更混合着发丝黏了半边脸,又已被冻的唇角发青发紫,但依素还是认出了舒兰着。
毕竟苏娆几次与赵莲馨为云霁争锋时,舒兰和依素各自陪着自家小姐身边,对舒兰熟悉,依素不会认错。
舒兰乃赵莲馨身边丫鬟,赵莲馨被诸暹遣回云琅,是去琅京,怎么现在却出现在云郡,还受如此的重伤,是遇见了何事,且为何只她一人被那汉子砍柴时发现救着,赵莲馨人呢。
依素心中刚有此疑问,因知晓舒兰乃赵家丫鬟的守卫,他已是立刻禀报了守卫这东城门的他们的头儿。
这头儿,偏巧不巧乃赵家旁系一娘家兄弟,听手下说这事,立马过来。
舒兰也瞧见着,奋力的瞪大着眼睛不让闭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伸出满是血色的手,抓住那头儿的手臂,只沙哑的哭泣了一句小姐她死了,便无力的落下手,再没了力气。
赵莲馨死了,她怎么死的,尸体又在哪。
舒兰带来这等晦气事,在此刻还是件大事。
明日就乃大婚日了,却在大婚这前一夜里,生出这样的事,岂只是晦气,怕是弄不好会坏了苏三和云落菱的婚事,明日的大婚难以成了。
苏老将军知晓后,当即亲自赶去了赵家。
依影也才寻着苏娆和云霁,告知此事。
“赵…莲…馨…”
一息粗郁气息,苏娆拉云霁立刻也去往赵家。
赵莲馨生死如何,苏娆才不在乎,她是生是死于她无关,只是若因此坏了她三哥的喜事,苏娆就气怒了。
“娆娆,此事怕是…”
至赵家府门前一条街,云霁先拉住了苏娆,沉吟这一下,还是道及了他心中的一番通透,早在诸暹国那边平定内乱之事传来那时,在暹毅迟韶放出侧王妃谋害他正妃那番言之时,他心中就已有的一份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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