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正当宁翘觉得自己快琢磨出来的时候,听见多尔衮在旁笑道:“那是三阿哥。爷特地叫人抱来的。就养在你这里。”
宁翘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对啊,这是三阿哥。就是好几个月不见了,这孩子长大了些,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养云斋常用的襁褓也给换了,这样沉闷的颜色,谁能想到这是原先的三阿哥呢?
倒是奶娘和身边伺候的人没换,难怪宁翘觉得眼熟。
可是,等等。
“主子爷说什么?”宁翘看着多尔衮。
什么叫特地抱来养在她这里?
多尔衮道:“爷回府后,先去了一趟正院。原本爷就有这个打算的。只是没在信上说明。三阿哥爷不打算放在正院给福晋养。先前是爷不在府上,不想惊动她,是以才没有动作。如今爷回来了,爷只放心你这里,就抱来给你养着。以后,就只当是你的儿子。”
这话就跟那冬日里檐下的冰凌似的,一下子落在人的掌心,冷的成了冰水从掌心入了人心。
宁翘眼中的朦胧退去,眼神清明到倒映着多尔衮的身影:“主子爷,三阿哥是有生母的。他的生母,还好好的活着呢。”
她自己不能生吗?她还怀着身孕呢。
有必要抢别人的儿子养着?
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儿子?
宁翘问多尔衮:“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回不来了吗?主子爷不是说,再过些时日,等战事尘埃落定后,她就能安然回府吗?”
第69章 求你
“等皇上班师回朝后,她就可以回府了。”多尔衮道。
喀尔喀和察哈尔的战事差不多结束了。
喀尔喀那边进展的不是那么顺利,但几个蠢蠢欲动的蒙古部族倒是吃到了教训,原本皇太极亲征就是没办法一口气征伐喀尔喀的,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至少这几年内,喀尔喀那边是不会再有针对大清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了。
原本察哈尔那边是给留了一点余地的。因为察哈尔旧部和察哈尔亲王的异动,皇太极悍然出兵,将这最后一点火星子都给摁灭了。
察哈尔如今都在大清的掌控之中,原先是由着额哲在自己的封地里如何都成,往后怕是不成了。皇太极肯定不会放任察哈尔再度失去掌控。
额哲及其妻妾子女都要常住盛京。就如同当初的朝.鲜质子及其妻妾大臣一样。察哈尔那边彻底的并入大清的版图之中,如不出意外,察哈尔应当也和当年的女真旧部一样,会编入八旗。
这满八旗蒙八旗汉军旗都是不合适的,朝中如今最多的说法,便是另立察哈尔旗,再由皇太极指派专门的旗分大臣去佐领。
这个旗主也不会是旁人。大概率是由皇太极自领。就跟两黄旗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察哈尔就成了大清自己的人,就连首犯额哲都能被赦免,禁在盛京,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做的那些事情一样一样翻出来,自然是比不上她亲哥哥的。
权衡利弊,为收拢人心,皇太极都不杀额哲,还能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吗?
况且多尔衮这边叫人呈送上去的证据,显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忍辱负重,是为了大清才委曲求全的与亲哥哥周旋的。
这林丹汗的妹妹,林丹汗的福晋都成了大清的人。甚至是大清皇帝的嫔妃,再苛责察哈尔的郡主格格,是不是就太严苛了些?
多尔衮太了解皇太极的性子了。
但凡站出来的人多,只要能收拢蒙古人的心,皇太极是不会吝啬自己的慈心的。他如今需要蒙古各部的支持,这样坚韧的后方和骑兵联盟,皇太极不可能放弃。
况且大清已经赢了。不会对失败的人苛责过度。
一切对外都以误会了结。
作乱被杀的是那些异动的旧部。察哈尔亲王得以保全性命。固伦公主还能继续和额哲做夫妻。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事情完结后,也不会以罪人的身份生活在这世上。从前她或许是察哈尔部族的郡主格格,往后,连察哈尔都是大清的子民了,她更重些的身份,就只是睿王府的庶福晋。
福晋的心思在这其中显得过于的突兀和恶毒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知往后是否安分老实,多尔衮不信任她。
自然是更不信任福晋了。
回府后,多尔衮第一时间就将三阿哥从福晋那里抱出来了。
三阿哥要送回养云斋,福晋迟早还要伸手。这孩子想要好好的长大,只能送到邀月堂来,只有给宁翘养着,多尔衮才能放心。
可瞧着小丫头的模样,说这几句话的神情反应,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怎么了?你不乐意?”多尔衮问道。
宁翘微微垂眸,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柔顺道:“奴才怎么会不乐意呢。主子爷说什么做什么,决定什么,奴才都听主子爷的。”
话语声轻轻的,就好似过往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一样,还是那样的乖巧懂事。
多尔衮却本能的觉得这一刻的小丫头像是离他很远似的。
本来挺亲近的关系,好似一下子就疏远了。
不是上回在答应过他的,不这样乖巧懂事的么?
多尔衮去握宁翘的手:“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心里话?”
宁翘也不知怎么的,一刹那想起的是他在信中那些嘘寒问暖的话,结果现实却是,一回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三阿哥抱过来,不由分说的要给她养着。
宁翘心里委屈,“奴才要怎么和主子爷说心里话?”
烟汀烟兰没见过宁翘这般模样。
从宁翘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吓着了。宁翘的语气不对,她们本能的觉得主子是生气了。
毕竟也伺候的这么久,主子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们还是知道的。可主子这样有脾气,说这样的话,万一惹怒了主子爷可怎么办呢?
抱着三阿哥的奶娘和伺候的人更是吓着了。
原本在正院待的这几个月,她们就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事,如今叫抱着三阿哥来邀月堂,她们就更是心里没底了。
是内务府来的人,可伺候的小主子不知道前途怎么样,生怕三阿哥成了睿王的弃子,那她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没了生母的阿哥,养在别人膝下,偏偏宁庶福晋还会有自个儿亲生的孩子,三阿哥如何可想而知了。她们要一辈子跟着三阿哥,这辈子都没什么前途了。
更是没瞧见过大名鼎鼎的宁庶福晋这样和主子爷相处的,就生怕惹怒了多尔衮,叫所有人都跟着吃挂落,讨不了一点好。
乌喇嬷嬷和烟霞烟雨过来伺候,在门前听见了,三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大明白。
可这样的情形,显然是不适合旁人在场的。
几个人悄悄进来,把眼瞧着要下跪请罪请主子爷息怒的烟汀烟兰,还有三阿哥的奶娘和伺候的人带了出去。
乌喇嬷嬷还抽空瞧了三阿哥一眼。幸亏啊,幸亏三阿哥睡着了,不然若是醒着哭一场,主子还怎么跟主子爷好好把话说开呢?
为了不扰着里头,乌喇嬷嬷特意叫人将三阿哥抱远了些,总不能安置的太近了,万一惊扰了,又是一场事故。
屋里的动静,多尔衮是瞧见了的,可他眼里瞧着宁翘,并未理会。
小丫头明显有话要说,屋里安静些也好。
宁翘是一点没注意的。她心里原本积攒许多话,都是不能说,不愿说,不想说,没法说。
这会儿听见多尔衮一句心里话,多年来的委屈隐忍就有些绷不住了。
宁翘睁着一双盈盈眼眸,眼尾一点洇红,像迷雾底下的清泉:“做奴才的,不该是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么?主子爷要怎么样,奴才能有什么说的。”
“主子爷要奴才养别人的孩子,奴才纵怀着身孕将有自己的孩子,难道还能忤逆主子爷?奴才乐意不乐意的,主子爷孩子都抱来了。奴才能说什么。”
她一口一个奴才的,明明是听顺耳了的话,这会儿听到多尔衮耳中却觉得无比的刺心。
尤其是她的那个话,还是他上一次飞马回来接她,为了惩治她院里的奴才们给她说的。没成想她记在心上,还记的这么清楚。
可这不是说给她听的呀。
“爷没有把你当成那样的奴才。”多尔衮又好气又好笑,瞧着她这样,又觉得心疼。
宁翘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望着多尔衮:“奴才就是奴才。在主子爷眼里能有什么不同的?主子爷心里,只把奴才当做主子爷的奴才看待。这样的和那样的,有什么分别呢?”
哪怕是能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告状的小姑娘。
哪怕是能和宸妃周旋交锋的宁庶福晋,多尔衮都始终觉得她乖巧懂事。
她这么年纪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错处?一心一意想着他,一腔赤诚的为着他。
和有私心的那几个都不一样的。
瞧透了她的人,就越发觉得她干净。外头人说她厉害,说她伶俐,说她会争,可她争什么了呢?
争的不过是一席之地罢了。
可直到这几句话质问到眼前。多尔衮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丫头总是说害怕,总是会发抖,会颤着身子抱住他了。
她是真害怕。他以为他懂得她的害怕。能护着她,能不叫抖着身子害怕了。
现在看来,好像他没有懂。
她一心一意的想着他,他却将人家当成奴才。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喜欢且满足于他给的一切。
人人都争着当睿王府的奴才,人人都争着想要来睿王跟前当差,以在睿王跟前自称一句奴才为荣。这证明自个儿是睿王的人。
归属于睿王府,归属于睿王。
这是荣耀。就相当于镶白旗是他私有物一样。
李什绪那样的,见着他,一口一个奴才叫的多欢实。
可到了小丫头这,成了委屈。成了界限。成了阻挡真心话的流露。
这和宁国光如出一辙的眼眸,父女俩,兄妹俩,一家子的出身眼神都这么干净,不见谄媚,只有真心。
多尔衮伸手抚了抚宁翘的眼尾:“你一家子都脱离了镶白旗。那就不是爷的奴才了。”
轻轻一句话,却招惹的宁翘眼底泪珠子滑落下来。
她哭道:“奴才话说的不好,主子爷就不要奴才一家子了?脱离了镶白旗,叫奴才一家子再给谁当奴才去?”
多尔衮忙把人抱到怀里:“谁说爷不要的?这光景时节,爷还舍得把你一家子都撵走?这不是为了叫你高兴么。”
“你一家子脱了镶白旗,跟着爷过的,谁还敢要?八旗里头,哪还活得下去呢?这身份啊,不是为束缚你的。是要叫你知道,谁能护着你。”
这丫头,哭的人心都乱了。
宁翘哪能不知道?宁翘就是知道,才觉得委屈,觉得不平。也知道这会儿脱了镶白旗,那就是把宁家往死路上待。
可多尔衮对她有宠,却不知能有多少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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