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早年大格格刚刚搬到前院那两年,还跟大阿哥学一样课程的时候,多尔衮也是在这里考校过大格格的功课的。
大阿哥和大格格对这里都不陌生。
多尔衮进来瞧,在窗扇那里瞧了一眼,里头大阿哥和大格格相对坐着,姐弟两个也不坐在一起,就各自坐了一边,也不说话。
大格格看起来是余怒未消的模样,大阿哥倒是还好,就是时不时的会看对面的大格格一眼。
多尔衮进来的时候,大阿哥立时起身,大格格却没有动,还是大阿哥喊了一声,然后大格格才起身,两个孩子这才给多尔衮行礼的。
多尔衮坐下后,也说道:“坐吧。”
大阿哥就势要坐下,大格格却没坐下,扑通一声就直挺挺的跪下了。
大阿哥愣了一下,偷偷瞧了瞧多尔衮的神色,然后也随着大格格在大格格身边跪下了。
多尔衮瞧着大格格,问她:“跪着做什么?”
“女儿要请罪。”大格格也不抬头,就那么低着声音道。
“为何要请罪?”多尔衮问道。
大格格道:“方才在宴上,女儿做错了事情。”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多尔衮道,“既知是错,为何还要去做?”
大格格不答反问道:“阿玛知道我如今的课程学到哪里了吗?知道我如今爱用什么衣料?知道我如今爱吃什么果子?”
多尔衮望着女儿直勾勾的目光,淡声道:“狩猎骑射,你还需实践。功课学问,比你弟弟慢了三旬。八旗女子,本不学那些汉人家的东西,可你若有喜欢的,本王也允准你学,你自个儿不感兴趣的,本王也不会逼着你去学。”
“衣料首饰,一天一个花样,不都是由着你自个儿的心意挑选的?至于爱物吃食,你何曾愿意吃果子?倒是近些时候,听说你爱吃点盐津梅。”
大格格眼中有泪,不顾阻拦她的大阿哥,几乎是用质问多尔衮的语气道:“阿玛为什么不能多去看一看二阿哥?为什么不能多去看一看额娘?”
多尔衮眸光微凝:“今日之事,还有你说的这些话,是你额娘教你的?”
大格格含泪否认:“当然不是!是女儿自己的想法!女儿就是觉得不公。同样都是阿玛的儿女,为何阿玛对四阿哥和二格格如此偏爱?为什么阿玛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额娘好?”
只这么几句话说出来,试图阻止大格格的大阿哥就心道完了。
大格格的声音还不小,喊出来外头也能听见。
外头带着二阿哥一起过来的佟佳氏正好听见了这些话,眼前一黑好险没有晕过去,她本来就忐忑不安的,现在自己的女儿这么说,佟佳氏也是没有办法。
这会儿不能求见,也不能闯进去,只能带着二阿哥跪在外头。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女儿别再说出什么挑战多尔衮的话语了。
她私底下如何针对宁氏也好,纵也闹到过主子爷跟前去,那也是以前。后来知道厉害,尽量就不闹到主子爷跟前去了。
这今时不同往日,女儿还是太年轻了,他们东院如今这样的境况,大格格怎么能这样直接质问主子爷呢?
唯一庆幸的便是,这话若是后院女眷说的,怕是主子爷从此就厌恶反感了。还好主子爷向来都是疼孩子的人,这又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主子爷的第一个孩子,但愿主子爷能给大格格些许的体面和怜惜。
外头听见大格格这些话的奴才们,一个个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这样的事情,哪是能随便听见的呢?都只管当做自己不存在什么都没听见。
多尔衮看着大格格,想起的是她小时候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曾目光无暇的望过他。
但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有着憎恨和质问,还有浓厚的不满足与不甘心。
“周卫。”多尔衮唤道。
“奴才在。”周卫悄悄进来。
多尔衮道:“将人带进来。”
周卫应了一声是,出去招呼了一声,便将捆得结结实实的大格格身边的奶嬷嬷还有侍女带了进来。
她们的嘴都没有被堵上,但显然没有人敢在睿亲王面前放肆。
大格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多尔衮为何要将她身边的人都捆起来。
大格格想要说话,想要质问,这一回却死命的被大阿哥给拦下来了。
大阿哥咬牙在大格格耳边说了一句:“姐姐是想害得二阿哥从此之后都被阿玛厌恶吗?”
就这么一句话,让已经有些疯狂的大格格慢慢安静下来,不动了。
大阿哥不敢放松,还是抓着大格格的胳膊的。
多尔衮没有理会姐弟俩的动作和悄悄话,他目光冷酷的看着那几个人。
多尔衮说:“你们都跟大格格说过些什么?”
这些人早就被周卫捆起来,是不曾上过刑罚的,但周卫有的是手段让她们说实话。
到主子跟前就已经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为了一家子老小不受牵连,自然是主子爷怎么问,她们就怎么说了。
平日里一个个在大格格院子里装的勤奋老实的奶娘嬷嬷侍女们,一个个的哆嗦着,把多尔衮问的话答出来。
“奴才跟大格格说,格格是睿王府长女,是尊贵的人。格格的处境不该是这样的。”
“奴才与大格格说,大阿哥是王府长子,将来的前程怎么样都是好的。格格只需保住自个儿和侧福晋,将来等大阿哥大了,要什么都会有的。无论是谁,都争不过格格的。”
大阿哥在旁边听着,几乎目眦欲裂,这起子刁奴,居然将他都给说进去了。
这是要毁了他们姐弟的前程,也是要毁了额娘和二阿哥的前程。
大阿哥看向大格格,一脸的怒其不争,没想到大格格竟将这些话听在耳里心里,甚至还真被挑唆着做了这样的事情。
这些奴才的话其实说到多尔衮跟前都是经过润色的,真实的话可比这些难听多了。
当着主子的面,她们不敢说。
跟周卫说的是原话,周卫这会儿听着,也并没有纠正她们。
多尔衮听了一会儿,抬了抬手,示意不必说了。
这些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却从来都是那样的能挑拨人心。
他是先汗皇父大福晋阿巴亥的第三个儿子。
额娘自进宫就最受汗父的喜爱,连带着他们兄弟三个都很得汗父的喜爱。
但其实汗父最喜爱的儿子并不是他,而是多铎。
在多铎还十分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是旗主贝勒了。
那时候汗父还在,但他比多铎年长,却只在手上领着汗父所给的正黄旗牛录,隶属于阿济格所领的正黄旗下。
那时候汗父喜爱的更多的是多铎,多铎在汗父心目中的分量也比他重,甚至是参与朝政的程度也比他深。
那时候他身边挑拨这些话的人,也是有许多的。
挑拨亲兄弟之间的关系,他听了吗?并没有的。
他愚蠢的像大格格这样想要对付自己的兄弟吗?也没有的。大格格甚至因为奴才挑唆的几句话,就要同室操戈,心胸何其狭小。
后来再大一点,汗父将他也加入了和硕额真之中。但他的名字是排在多铎的后面,他照旧不曾嫉妒过多铎什么。
直至后来汗父去世,多尔衮都一度认定,汗父心中想要确立的人选,其实是多铎的。
但多尔衮有自己妄自菲薄自己的能力吗?
也没有。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低于多铎。相信自己也能做成一番大事业。
如今的事实,不就证明了他的能力吗?
他从没有将矛盾的源头和仇恨落在多铎身上,他们三兄弟的感情也一直都是很好的。若非如此,又能怎能扶持着走到现在呢?
要是也跟大格格似的计较这个计较那个,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兄弟三人一同为王的局面呢?
多尔衮看了周卫一眼,周卫会意,将这些人都带下去了。
这些嚼舌根的奴才,是不能再放在大格格的身边了。大格格身边,想来是要另换一批人伺候的。
屋内只剩下父子父女三人。
“长子长女,便是什么很优渥的身份吗?”
多尔衮道,“先帝的长子,是个什么下场?兄弟相争,之后又有的长子,又是个什么局面呢?”
大阿哥和大格格自然是学过这些也知道这些的。
到底年纪小些,不提及还好,一提起来,想起这些旧事,两个人都是一抖,身子都僵了一下。
大阿哥不敢多想,又不得不多想。
大格格垂眸落泪,也不擦拭,只是低着头,瞧不清她是个什么神情。
多尔衮道:“有野心,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你们是主子,不该被奴才牵制左右。山海关内是个什么情形,你们在课上,没有听你们的师傅讲过吗?为何会衰败至此同室操戈,你们该好好的想一想。”
多尔衮的目光落在大格格的身上,“你有同胞兄弟两个,却不真心疼爱敬爱,你的兄弟将来弃你而去了,你空有个睿王府长女的头衔,又有什么用?”
“将来你们兄弟姊妹三个都有事了,指望着府里的哪个弟弟妹妹帮你们?别还没长成,就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祖宗基业,王府前程,要是断在你们手里,本王饶不了任何一个人。”
多尔衮说完,深深看了大阿哥和大格格一眼,叫他两个好好的想一想,然后便出去了。
大阿哥轻叹一声,想要将跪着的大格格扶起来,大格格却不肯起来。
大阿哥叹道:“姐姐,日后再莫说什么阿玛不疼爱你的话了,若这样都是不疼爱的话,姐姐的良心真是叫狗给吃了。”
大阿哥从未说过这样重的话,今日着实是有感而发。多尔衮的话在前头,倒是也不显得他的话多么粗糙难听了。
今儿要是点不醒他这个姐姐,日后只怕麻烦事是要更多的。
大格格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立刻就痛哭出声。
大阿哥生怕外头听见,不得不上手捂住大格格的嘴,等大格格的声音小下来了,大阿哥才敢把手放下来。
他想,哭一哭也好,哭出来了,知道痛了,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去做是对的了。
多尔衮到外头来,就瞧见了跪在当间的佟佳氏和二阿哥。
多尔衮叫了起,等佟佳氏和二阿哥站起来后,多尔衮就对着二阿哥招手:“过来,到阿玛跟前来。”
二阿哥还是有一点点怕的,他回头看了看佟佳氏,佟佳氏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慢慢走到了多尔衮身边。
多尔衮将二阿哥牵住,随意往屋檐底下的台阶上一坐,看着默默望着他只叫了一声阿玛就没话了的二阿哥。
“二阿哥想不想骑马啊?”多尔衮问。
二阿哥直到现在还是有些懵的。
他安安静静的在东院自己的房间里待着,没想到额娘回去,突然把他带过来,也不说什么,就是叫他跪着,二阿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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