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正在这会儿,外头有人来禀报,说察哈尔庶福晋生了,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宁翘忙道:“主子爷大喜。”
这确实是个喜事,从此府里就有三阿哥了。
来报喜的是昨日领头的老嬷嬷,这嬷嬷很是守规矩,进来就给多尔衮行礼,然后给宁翘行礼,之后才道:“主子爷大喜。三阿哥很健壮,生下来便是健康的。察哈尔庶福晋生产后脱力晕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奴才们将养云斋都收拾妥当了。等主子爷的示下。”
“知道了。”多尔衮道,“你们几个先回去,余下的就按照本王先前吩咐的,都留在养云斋伺候。”
那老嬷嬷答应一声,领了赏钱,就回养云斋安排去了。
佟佳氏那回生了二阿哥,哪怕多尔衮不在府里,好歹还是有些热闹的。
可这会儿三阿哥出生,偏生遇上这样的事情,府中多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又并不得宠,自然也不会有多么的热闹,不过是按着章程办事罢了。
多尔衮看向宁翘:“你方才问爷,打算如何处置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点点头。是啊,想看看多尔衮是怎么个打算。
可是这会儿:“主子爷不去看看三阿哥么?”
不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不看了,三阿哥也不见见么?
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看了宁翘一眼:“你肯让爷去?”
宁翘不高兴了:“这有什么不肯的。”她难道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多尔衮把她看成什么了。
多尔衮不禁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宁翘的脸蛋:“以后有机会的。现在这个时候,不必兴师动众的过去。你一会儿,替爷过去看看。”
“啊?”要她去看?她怎么去看?这怎么替?
多尔衮道:“这事若报到宫中,未必有什么样的结果。宫里护短是出了名的。这事睿王府的家事,也不必报上去了。难道爷自个儿还没有权力处置?”
皇上如今的心偏的没边了。
一个宸妃,再加上一个八阿哥,这八旗的人加起来,也没有科尔沁来的这一对母子重要。
虽说八阿哥是皇子,可到底身上有着科尔沁的血脉,将来要真是有了大造化,只怕科尔沁那边就更不一样了。
多尔衮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从明日起报病,送到庄子上去休养。里外的人都换掉,叫旗下的人看顾她。以养病为由,不许外界再与她接触了。”
宁翘了然,这就相当于是圈禁起来了。送出去也好,省得在府中兴风作浪的。以养病为由,宫里再想插手也难了。
宁翘一副我有话想说的模样。
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丫头,多尔衮的目光柔和几许:“想说什么?”
宁翘轻轻抿唇,按说这个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原本是不该说的。
可这样的机密事,他都和她说了。府里这些时日的事情,他样样都与她说明白了。她是说奴才说的顺口,可不代表她心里就真的认定她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多尔衮今日,还让人叫她宁主子了。
宁翘也不见得就稀罕这个宁主子。
可能看出来,多尔衮是在用他的方式对她好。
她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太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可以大胆一点呢?
“宫里娘娘曾说过若是察哈尔庶福晋生了小阿哥,便是要晋位为侧福晋的。”
若叫宫里娘娘们知道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送到庄子上去养病,这府里走了一个蒙古庶福晋,那她们为了保证在睿王府的利益,必然是要再添上一个的。
而刚刚生子立了大功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若为侧福晋,这府里蒙古福晋们的地位甚至更上升了一层。
多尔衮几乎能望见宁翘眸中闪动的光芒了。这丫头一向都是胆子小的,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害怕的。担心的。
那眸中清澈见底的装着担忧忐忑的目光,令多尔衮心生怜惜。
是不可否认的心疼。
多尔衮道:“福晋治家无方,多次致使府中出事,又为一族姐妹的事情心忧烦恼,以至于中了暑气病倒,也是要在正院好好养病的。”
宁翘瞪大了眼睛。
就听多尔衮道:“府中事务,就交由佟佳氏代为掌管。爷还要同你交代些事情,你替爷往养云斋走一趟。等事情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只能安安静静的养育三阿哥,她没有资格再晋位侧福晋的。”
先前宁翘就感觉出来了,有关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家里的事情,多尔衮似乎没有细说过,但是这会儿多尔衮主动提到了,是要与她细细说明的。
宁翘就想,多尔衮叫她往养云斋走一趟,这不是简单的替多尔衮去看看三阿哥的意思,这是不是?
宁翘的目光微亮,是不是和当初也就是去年那会儿在外头游猎的时候,多尔衮叫她出面去安顿李氏的时候,是一个意思啊?
宁翘轻声道:“主子爷的意思,是想要动一动察哈尔那边么?”
多尔衮眉目轻缓:“汉军旗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也是时候该动一动察哈尔了。他们如此不安分,还将手伸到爷的府里了。不动一动他们,以为爷是好拿捏的么。”
多尔衮想冷一冷福晋。福晋不管事,自然是只能把佟佳氏提起来。
昨儿佟佳氏同小丫头去养云斋走一回,办的还是不错的。但小丫头到底还没有实封,他将小丫头提起来,这还没有生育,对上佟佳氏就怕吃亏。
他要将李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和邀月堂绑在一起。
等小丫头有了身孕,哪怕生个小格格,这位分上都能名正言顺的动一动了。
宫里娘娘们不愿意,却也不能罔顾公道。科尔沁走的太高了,总会叫人不乐意的。多尔衮借力打力,那会儿八旗的人都起来了,他自然就能如愿以偿。
日头偏过来,凉椅上就有点热了。
多尔衮直接就将宁翘抱回了屋中,两个人并排倚在榻上,宁翘就听着多尔衮与她说察哈尔的事情。
讲完了,宁翘眸光亮亮的望着多尔衮:“奴才知道该如何做了。”
多尔衮握了握她的手:“这会儿就去吧。爷就在你这儿歇一歇。今儿午膳和晚膳,一日光阴,爷都在你这儿消遣了。你去了办妥当了便回来。”
宁翘下了榻,对着多尔衮甜甜一笑,行礼道:“奴才遵命。”
多尔衮也笑,瞧着他的小丫头打扮收拾,然后目送她出门去了。
然后喊了周得胜进来,敛了笑意道:“即刻就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去庄子上养病。福晋那里,就说爷的话,叫她好好歇着养病。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佟佳氏。将大格格和大阿哥搬回前院去。”
前院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新的府医是他叫周得胜物色来的,不会再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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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翘这里既要去看刚刚生产过后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总是不好空着手去的。
开了库房叫人去了两个年头久的人参包上,又取出几样能做小孩子衣裳襁褓的布料,叫人装着,就带着烟清烟水两个去了养云斋。
这会儿养云斋是一定安全的,都在多尔衮的看顾之下,就不必带那么多的人了。
养云斋门口守着的人一见了宁翘来,立刻就行礼,问都不必问,直接请宁翘进去了。
产房里倒是还干净得很,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气味,几个伺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嬷嬷手脚都挺利索的,她身边的侍女倒是都不见了踪迹,养云斋里外伺候的人都换了。
那些从外头,从蒙古带进来的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宁翘先见到了三阿哥。
倒是和那个老嬷嬷说的一样,三阿哥确实是很健康很红润,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但是哭声倒是很洪亮,手脚劲儿看着也挺大的。
旗下的三个奶娘伺候的也挺好的。
宁翘没碰那孩子,只是看了看。这一看就知道,三阿哥怕是比二阿哥的身体强多了。
等宁翘见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心里稍微惊了一下。
不过一夜之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脸上的肉都瘦完了,看起来很憔悴,但是精神还不错,瞧见她来,还望着她笑,对她说谢谢。
宁翘也不客气,受了这谢,礼却叫止住了,她笑道:“你才刚刚生产,遭了大罪,这礼先存着。等好了,多少谢不得呢。也不用这个时候折腾。”
“本来我也是要来瞧瞧姐姐的,正好奉主子爷的命过来,就来和姐姐说说话,看看三阿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诚恳道:“我知道妹妹帮了我的大忙,对我和三阿哥有大恩,等我好了,一定要给妹妹行礼谢恩的。还有三阿哥,也是要给妹妹磕头的。若非妹妹,我们母子想来就没有这样的活路了。”
经此一回生死,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很不一样了。
看来,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已经知道了。
宁翘道:“昨儿知道主子爷对你这里有安排的人手后,我便不曾在这里守着,今儿知道姐姐顺利生产了,也是为姐姐高兴的。总算是这一天一夜的苦没有白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原先还和妹妹说过,为了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的。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不瞒妹妹说,昨儿听见那嬷嬷喊孩子的肩膀出来了,若不是一口气撑着,我差点就晕死过去了。”
宁翘昨日不在产房,当时有福晋和佟佳氏在,接生嬷嬷又是福晋她们安排的人,具体的情形根本不可能漏给她们知道。
后来多尔衮派来的人接管了,宁翘又等不住走了。
宁翘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在外头听着也是吓人。”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昨日经历真是惊魂,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不已,就跟经历了一场戏剧做梦似的。
她也是无人可以诉说,宁翘问起,就都和宁翘说了。
她昨日发动之后,进了产房就一直不顺利,听见说孩子的肩膀先出来了,这心都凉了。
“然后我便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是后来的嬷嬷与我说,前头几个嬷嬷心生歹毒,要将孩子给直接扯出来。那直接拿出来,孩子不知好不好,我肯定是不中用了。也是这会儿,王爷安排的人就出来了,将那几个嬷嬷押下,又替我将孩子送回去,重新正胎位,然后再生孩子。”
当时产房内外都不平静。
宁翘在外头与佟佳氏牵制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而产房内也是万般凶险,蒙古人发难,多尔衮暗中安排的人看见了情形发生变化,立即出来控制局面。
若非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制住了蒙古那边的人,只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死在这上头了。
宁翘由衷地道:“你也是勇气可嘉。若非你坚强,一口气撑着,这也是很难挺过来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眼睛红红的:“我早先就和妹妹说过的,在这里有孕生子,这孩子难将养,总是要受罪的。但还好,我们母子还是活下来了。”
再度听到这话,宁翘的眸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点点了然的浅浅笑意,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是啊,好歹是活下来了。将来,三阿哥就是姐姐的指望。”
宁翘微微笑道,“经此一事,姐姐可不能再这么糊涂了。姐姐也是个眼明心亮的,知道凡事都要为自己打算,就该看明白,这世上如今,究竟是谁对姐姐真正好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望着宁翘,眼前的女子和她进府的时候,真的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进府的时候,多么的踌躇满志啊,想着能凭借自己的身份,不说在睿王府翻云覆雨,至少也能平步青云,不会过的太差。
结果几次三番的,倒是还真的不如自己最开始要压制的这个宁侍妾。
人家的荣宠一日高过一日,而她呢?竟到了生子,也不得孩子阿玛来看一眼的地步。
她是真叫这连番的冷水被泼冷了心,给泼醒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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